馮凌希在簽字之后就立刻變成一副噤若寒蟬的模樣。
直到這一刻,他才稍微認識了唐信這個人。
“緊張的時刻過去了,該來些刺激的,馮凌希,趕早不如趕巧,今天是你進入宏信集團董事會的第一天,我們沒有為你準備歡迎會,但我想會給你留下一個印象深刻的第一天。”
唐信站起身拿起西裝上衣,走到墻邊鏡子前把西裝穿上,慢條斯理地整理邊幅。
馮凌希腦門的冷汗怎么也止不住。
歡迎會?
他剛剛把馮家的命脈交給了唐信,如果說這就是歡迎會,那是他寧愿認為是噩夢的第一天,到現在為止,這一天已經足夠印象深刻了!
別再來刺激的了!
董賦才看看時間,然后輕聲道:“我先下去了。”
陳逍也起身離去,兩個男人走到門前,發現馮凌希沒動,陳逍輕聲一嘆,感慨頗多。
這人一受到打擊,思維就變得遲鈍,馮凌希連最基本的眼力勁都沒了。
“咳咳。”
董賦才輕咳兩聲才讓馮凌希低著的頭抬起來,他恍然大悟地起身跟上董賦才兩人的腳步。
辦公室內就剩下了唐信與何嫣。
唐信從鏡子旁的鞋柜里拿出一雙皮鞋,彎腰穿上的空當,何嫣走到了他的身后。
“這是第幾天了?”
唐信聽到這樣莫名其妙的問題。扭頭疑惑地望向何嫣。發現她的面色驀然復雜,眼中充滿了憂慮與關切。
“什么第幾天?”
何嫣伸手撫在他的腮幫處,溫潤纖柔的手指輕輕滑過他的面部,唐信能夠清晰感受到那美妙的觸感。
“你不回家,在公司里湊合住,每天早上看到你眼里都有血絲,已經多少天了?”
“不知道,沒興趣去算日子。”
唐信扭回頭繼續去穿另一只鞋,突然,他的額頭側面頂住了一團柔軟。
何嫣從他側面抱住了他。
“我家里離公司近。你可以睡客房,我一個人住,沒有人會打擾我的生活。”
她嬌柔的話音傳入了唐信的耳中,唐信動作輕慢地推開她。淡淡道:“我不是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我想找個地方住,離開總部大樓走五分鐘,信大樓樓頂三層就是我的住處。至于我去睡你家的客房,這簡直是笑話。”
有些事情唐信與何嫣都明白。
男歡女愛就那么回事,唐信要是真住進她家并且一直睡客房,那連神都要笑死了。
何嫣面色復雜地說道:“你和程慕有問題,我不想過問。但是,你不能這樣折磨自己,你比我更清楚。你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了,你是宏信集團的唐信,你也是這里每個人的唐信,你這樣下去,身體會垮掉的,你是要撐起這片天空的男人,生活瑣事交給女人,我能做的不多,飲食起居卻還有點兒信心,唐信。你現在的狀況,令人心疼。”
唐信穿好皮鞋站起身,輕輕跺一跺腳試試感覺,鞋柜里整齊有序地擺滿了皮鞋,他隨手挑了一雙。也不知道合不合腳。
感覺還不錯,起碼不別扭。
他轉過身表情平靜地望著何嫣。輕聲說:“何嫣,你記住,如果今天的唐信窮困潦倒一無是處,會義無反顧不計回報陪著我風吹雨打的女人,名叫程慕。我和她是出現了問題,但不代表我這個時候可以不顧她的感受住進別的女人家里,你知道唐信花心,你知道唐信對感情不忠,可你更應該知道,唐信要考慮的,比你單純的關心還要多。”
說罷,唐信與她擦肩而過走去。
的確,唐信有自知之明,他過著左擁右抱的生活,而要讓情感方面不出問題,最關鍵之處并非人們常聽到的不偏不倚玩平衡,而是最低限度的制造傷害。
蔣俊在這方面就做的很出色,他有三個女人,卻互不往來,他每一周都會做一個精確的日程計劃,需要考慮設想很多地方。
而唐信不可能在和程慕分開不到一個月就住進別的女人家里,哪怕何嫣對他一往情深,這么些年來都不曾嘗試去談對象,在等候的,便是唐信。
他剛走了幾步,何嫣從后追上,一把從后將他抱住,在他肩頭苦澀地說道:“唐信,你說過人都是要朝前看的,你已經永遠不可能是窮困潦倒一無是處的唐信了,你可以將我拒之門外,但請你珍惜自己,別讓自己倒下。”
唐信昂起頭深呼吸,手掌輕輕壓在何嫣抱住他腰部的手背上,柔聲道:“就算天塌了,我也不會倒下。”
“我知道,我知道......”
五分鐘后
唐信與何嫣走出宏信集團總部大樓,何嫣去取車,唐信則徑直拉開了董賦才的奔馳,坐在了后座中。
數輛轎車緩緩駛離宏信集團,在明媚的天光下駛往風雅集團。
約莫二十分鐘后,坐落在天海金融區的財富大廈外,白鄴宇親自在樓外迎接。
唐信下車后與白鄴宇點頭打個招呼,而后領銜眾人一同走入了財富大廈,乘坐電梯來到風雅集團。
在風雅集團納入宏信集團后,集團擴張,把財富大廈最高的十層都租了下來。
其中有四層樓全部是操盤室,分別負責金融市場不同領域內的操作,股票,期貨,外匯,亞洲,北美,歐洲等等不同市場也有不同的工作小團隊。
唐信首先來到集團會議室內,王美芳與李澤楷領銜新家坡與港城財團代表們,加上國有銀行團的老總們翹首以盼多時。見到唐信到來。紛紛起身相迎,熱情的問候聲此起彼伏。
唐信抬起雙手壓一壓,全場驟然沉寂下來,唐信輕聲道:“閑話不說,我們開始吧。”
眾人肅穆,不約而同沉重地點了點頭。
不少人神情緊張,這無法避免,因為接下來,他們將要扮演金融神話里的角色,如同索羅斯。如同巴菲特。
樓下最大的操盤室中,操盤手們各個精神抖擻,猶如準備踏上戰場的戰士一樣全神戒備。
室內邊緣樓梯上是個落地窗過道,唐信和一眾能夠調動巨額財富的人物就站在這里。他居中雙手背在身后,視線平視而去,能夠看到對面墻上巨大的電子屏,里面有世界各地的市場信息,現在則被調整到了不同金融中心的外匯市場貨幣走勢。
幾天之前,當宏信集團與歐盟完成交易時,宏信集團就購入了數百億歐元,歐洲在陷入s2病毒席卷的水深火熱中時,經濟下滑是難以避免的,貨幣貶值是大勢所趨。同時也是因為金價的瘋漲,而當宏信集團與歐盟達成協議后,對歐洲便是一個巨大的利好消息。
歐元開始穩步提升,分分秒秒,宏信集團購入的歐元都在升值,但這點兒蠅頭小利還不夠。
“英鎊現在是什么情況?”
唐信輕聲問道。
董賦才簡單地說道:“在與宏信集團達成協議之前,英鎊暴跌至歐元匯率以下,這幾天漲幅較大,但已經到了一個穩定的階段,不過外界還是有不少資金投資英鎊。”
唐信了然地點點頭。
李澤凱神情緊張不已。他可是壓上了全部身家與宏信集團共存亡,他點根煙卻發現手有點兒哆嗦,便把煙掐掉扔了,也背著手,控制著語速沉聲問道:“為什么之前不買英鎊呢?”
唐信隨口回道:“我們不動則已。動則一擊致命,若然想賺前一波段上漲的小錢。恐怕會引起世界各地的財團警覺,畢竟我們投入的資金加起來上千億美金,三十倍杠桿,便是三萬億美金。”
不提錢還好,一提錢,身邊的人臉色都變得豁然沉重。
杠桿操作是動用上萬億美金,可要是輸掉的話,他們委托的交易所會止損鎖倉,說白了,能賺本金的數倍不止,但若然孤注一擲,輸的也會很快。
唐信看看時間,快十一點半了,他扭頭在人群中搜尋一個人的身影,找了半天才看到了站在人群后方的馮凌希,他像是個邊緣人,沒人關注他,路邊石頭一般不起眼。
唐信揚起手打個響指對他招招手。
眾人順著唐信的視線望去,數十雙眼睛鎖定在馮凌希身上,他有些不自然地指著自己鼻子,似乎在問唐信:你是不是在叫我?
唐信輕輕點頭,人群分開一條路,馮凌希走到他身邊,頗有幾分心驚膽戰的感覺。
“給我挺起腰桿。”
唐信眼神淡漠地瞥了眼小心謹慎的馮凌希,這人先前被打擊了一番,似乎所有神氣勁兒都被消磨殆盡了。
該他昂首挺胸氣勢無雙時,他卻蔫兒了吧唧。
馮凌希長出口氣,目光有神地望著唐信,問道:“唐先生,找我有事?”
唐信回首掃了眼眾人,輕描淡寫地介紹道:“這位是宏信集團新董事,叫馮凌希,以后還望多多關照。”
馮凌希回頭和眾人打個招呼,旁人的反應比較冷淡。
眼下這個時候,沒人關注一個在他們眼中的毛頭小子。
盡管唐信更年輕,可在所有人眼里,唐信是個另類。
“英鎊現在穩定了,我說,英鎊會跌,你信嗎?”
馮凌希眼珠一轉,問:“為什么會跌?”
唐信嗤鼻一笑,說:“你為什么總是答非所問呢?”
馮凌希面露尷尬,他是想說都是被你們折磨的。
“不是很相信,金融市場,我不懂。”
“你犯了兩個錯誤,第一不相信我,第二,你不懂,就不要做判斷。”
馮凌希更加尷尬,快要無地自容了。
“換個問題,你認為貨幣什么元素最重要?”
“值錢?”
“東瀛一塊錢的日元,還不足人民幣一毛錢,哪個貨幣值錢?但是日元的國際金融地位,超過人民幣。”
“呃,不懂。”
唐信輕輕摟住他的肩膀,說:“是穩定。貨幣雖然在金融市場也是商品,但貨幣的穩定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你手里拿著一百元美金,今天漲明天跌,你會擔心,手里的美金是否保險,是不是把它花掉才是最好的選擇,而持有,卻是一個風險極大的事情。”
馮凌希深知唐信此刻不經意摟住他是做給外人看,是無形中讓外人清晰認識他的身份,心里涌起了無限的感動,不過,他嘴上卻疑惑地問道:“唐先生,你究竟要說什么?”
唐信扭過頭來淡淡凝視他,說:“今天,你有幸在這里見證,歷史最悠久的貨幣英鎊,是如何被摧毀信譽,是如何從神壇跌落,附帶的,你也將看到,宏信集團究竟有怎樣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