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朗目光一明一暗,“你想換什麼秘密?”
“辛夷是怎麼變成玄鳴的?那場空難沒有任何人倖免,爲(wèi)什麼她還活著,到底發(fā)生了什麼?”
程朗把杯中的杯酒喝光了,又自斟自酌了一杯,沉吟良久才說,“好。成交。但你要先說。”
“還是你先說吧。畢竟玄鳴回來了,再難以接受的原因,我也能接受。你那個,我怕你接受不了。”
“方逸行,你在吊我的胃口。”
“既然你的胃口已經(jīng)被吊起來,那麼就成交吧。”
程朗一杯酒下肚,輕笑一聲,“好,我先說。”
那段回憶對程朗來講也不可思議的如同夢境一般。
“辛夷根本沒有上飛機(jī),臨上飛機(jī)前,你兒子玄宇軒在她的肚子裡突然鬧騰起來,辛夷臨時決定推遲去美國的日子。這才倖免一死。後來到了美國,她羊水突然破了,一個人開車去醫(yī)院,你知道她車技很差,還是剛剛在美國拿到駕照,發(fā)生車禍簡直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是空難而是車禍?”羅淼不可思議地問,方逸行則目光沉沉地暗示他繼續(xù)說下去。
“對,車禍。孩子剖腹產(chǎn)出來,只有4斤,放在保育箱裡三個多月。辛夷則因爲(wèi)車禍,面部和腦部都受到了巨大損傷。她昏迷了一年,這一年裡,接受了整容。所以她醒來不僅喪失了記憶,連容貌都變了。她沒有問過發(fā)生了什麼,我說什麼,她都全盤接受,包括她那張臉。可我總懷疑,她之所以不問,不是不記得,而是她都記得,就是不想去回憶罷了。這就是事情的經(jīng)過。你,明白了嗎?”
方逸行喉結(jié)動了兩下,放下酒杯,望著程朗,四年的痛苦,四年的相思,化成語言,不過是幾句話而已,可這期間的得與失,傷與痛,只有當(dāng)事人才能銘記在心。
“除了毀容和失憶,那場車禍還有沒有別的傷害?”過去的就過去吧,方逸行在意的是他們的將來。
程朗低著頭,看著酒杯裡的水波,定了定心,擡起頭說,“沒有,你還嫌她遭的罪不夠嗎?”
方逸行看他說的時候,目光沒有絲毫的躲閃,心裡的隱憂終於淡了許多,這纔開口說起了壓在自己心底的秘密。
“當(dāng)年我把程晴救下來,程晴過了不久又自殺,不是因爲(wèi)她被那個老師騷擾。那些全是我編出來騙人的。”
程朗握著酒杯的手骨節(jié)泛白。
“你果然騙人了?”
“是,我撒謊了。她,愛上了那個老師,做了第三者,有了孩子,她害怕才跳樓自殺的。後來,那個老師想要離婚,原配死活不幹,還找到了你妹妹寫給那個老師的情書要四處宣揚(yáng),你妹妹這纔再次選擇自殺。其實,在當(dāng)?shù)谌咧昂荛L時間,她就已經(jīng)患上了抑鬱癥,如果不是那個在你們口中被當(dāng)成畜生一樣的男人,也許你妹妹活不了那麼長的時間。”
“啪”的一聲,酒杯應(yīng)聲落地。
“你胡說。方逸行,你他媽混蛋,你嘴裡沒有一句真話。”
方逸行早有準(zhǔn)備,從風(fēng)衣口袋裡掏出一大摞的信封。
“這些是你妹妹寫給那個老師和後來無助時寫給我的信,你自己看,那上面是不是程晴的字跡。程朗,我說過,這個秘密一出口,我們的酒算是喝不成了。可不說出來,我們的仇
永遠(yuǎn)解不開。玄宇軒也管你叫聲爸爸,我不希望你一直恨我。”
說完方逸行便起身告辭。
老爺子看著表情痛苦的程朗,壓了壓他的肩膀,嘆了口氣揹著手進(jìn)了房間。
羅淼搓著雙手說,“逸行當(dāng)年不說,是怕你受不了這個打擊,與其玷污你妹妹在你心中的美好形象,不如讓你恨他。他就是這麼想的,才忍了這麼多年沒說出真相。”
程朗聲音顫抖地問,“你也知道是不是?”
“這不重要。你先看看這些信,也許你就會相信,她不過是太孤獨(dú)而已,而這孤獨(dú)裡,你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逸行當(dāng)年不說,最怕的就是你自責(zé)。”
說完羅淼也起身離開,去院裡上課去了。
程朗一封一封地看著那些信,上面都是妹妹的字跡,字裡行間都是無法排解的厭世、無助的念頭。
程晴寫到,“我好想爸爸媽媽和哥哥,可他們都太忙了。只有你關(guān)心我,只有你愛護(hù)我,我知道你有家庭,可是爲(wèi)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做。”
“逸行哥哥,那個老師要爲(wèi)了我離婚,別人罵他性騷擾女學(xué)生,他都不辯解,他是真的愛我,我一定要跟他在一起。”
“逸行哥哥,他的妻子威脅我。我不怕別人罵我是狐貍精,可我不想他再難堪下去了。沒有他我活不下去啊。”
“逸行哥哥,求求你,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訴我的哥哥,他一直是我的偶像,我不能讓他看不起我,求求你一定要答應(yīng)我。”
程朗對著那些信嚎啕大哭,怪了那麼多年,恨了那麼多年,原來最該恨的,是他自己,如果他當(dāng)時能夠多在意一點,多回家?guī)状危苍S妹妹就不會走上那樣一條不歸路了。
……
方逸行說出了壓在心底多年的秘密,終於釋然了。他已經(jīng)三十而立,實在不想把接下來的日子用在揹負(fù)別人的罪責(zé)上,以後的歲月,他只想爲(wèi)了玄鳴和兒子活。
玄宇軒小朋友被爸爸提前從幼兒園接出來,手裡拿個冰激凌,樂顛顛地問,“爸爸,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接我啊。還給我買冰激凌。媽媽不是不讓你給我吃零食嗎?你可真不聽話。”一邊說,還一邊美滋滋地吃。
方逸行蹲下身子,擦掉兒子沾在鼻尖上的奶油,笑瞇瞇地說,“我?guī)闳ミ[樂園玩好不好?”
“哇,萬歲。爸爸,今天不是要學(xué)鋼琴嗎?”
“爸爸要謝謝你,所以,今天所有的願望都能幫你實現(xiàn)。”
玄宇軒一邊用舌頭舔冰激淋,一邊睜大眼睛問,“謝我?我做了什麼好事嗎?”
“是大好事,你救了你媽媽,我媳婦。”
“什麼時候?我怎麼不知道啊爸爸。”
“你當(dāng)然不知道,是你在你媽媽肚子裡的時候。”
說完無比自豪地抱起了兒子,“不愧是我的兒子,知道哪個女人最重要。”
玄宇軒聽不太明白,但知道爸爸這是在誇他,於是討好地說,“那是那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嘛,嘿嘿,我最愛媽媽了。”
“嗯,我也最愛你媽媽了。”
方逸行帶著兒子在遊樂園玩到夜深,期間拍攝了無數(shù)的小視頻發(fā)給遠(yuǎn)在大洋彼岸的玄鳴。
隔了很久才能收到一個笑臉表情。
方逸行抱著累的快睡著
的兒子埋怨,“我女人樂不思蜀了,理都不理咱們倆。”
玄宇軒迷迷糊糊地說,“不會的,媽媽最愛我了,我長著跟你一摸一樣的臉,同理可證,她也最愛你了。爸爸,你好笨。”
方逸行心中一動,朝著兒子胖乎乎的臉蛋就是一親,“兒砸,你真聰明。”
……
段念握著女人蒼白的手,看著藥液滴答滴答的向下流,眼睛裡是隱藏不住的難過。
“你一個大男人,能不能別總哭哭啼啼的,又不是齊清生病了,你至於嗎?”
玄鳴嫌棄地瞪了他一眼。
“你個沒心沒肺的女人,都到這時候了,就不能說句軟話嗎?”
“什麼時候?我不還活的好好的嗎?大夫不說就算不開顱我也能挺個大半年嘛。”
“你拖半年病情只會加重,也許到最後就徹底失明瞭。”
“我上手術(shù)檯,可能明天就死翹翹了,孰重孰輕一目瞭然,你還囉嗦什麼?”
“你現(xiàn)在只是視力下降模糊不清,過不了多久就會頭痛耳鳴,最後一樣是死,你遭那個罪幹嘛?現(xiàn)在手術(shù),就算死了,也少受罪。”
“說的容易,我有男人有孩子,死了怎麼行。”
“要是齊清,我就讓他手術(shù),大不了陪他一起死。”
玄鳴看著少年決絕的樣子,嘆了口氣,“我說弟弟,你跟我不一樣。軒軒才4歲多,方逸行必須好好活著,看他兒子長大,結(jié)婚生子。這半年,我會好好跟他告別。段念,你別逼我了。也別跟他說,我會找個時機(jī)自己告訴他的。行了,你出去吧,我要看軒軒的視頻了。”
玄鳴的手指因輸液而冰冷,她無力地點開視頻,看著兒子坐著各種遊樂設(shè)施哈哈大笑,笑聲裡還夾雜著男人碎碎念。
“渴嗎?喝點水。”
“別跑那麼快,摔了摔了。”
“一頭汗,快擦擦,回頭感冒了,你媽非說我不可。”
玄鳴看著看著眼睛就溼潤了。
豐神俊朗的方逸行,雲(yún)淡風(fēng)輕的方逸行,爲(wèi)了她,變成了慈愛心軟的方逸行,與世無爭的方逸行。
這樣的男人,她捨不得,她真想跟他過一生啊。
……
玄鳴輸液之後暫緩了頭昏眼花的病情,又投入到緊張的工作當(dāng)中。
她這次雖然是以行知娛樂當(dāng)家人的身份出席影展,但之前在朗行公關(guān)積累的人脈還在,少不了各種酒會應(yīng)酬,每次段念都陪伴左右。
有人誤解兩個人的關(guān)係,段念都十分嫌棄地說,“我不喜歡老女人。”
玄鳴則會更加嫌棄地回答,“我不喜歡幼稚的男人。”隨後就會伸出手掌秀出戒指,“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丈夫是行知四少方逸行。”
每每此時,大家都一副恍然大悟勁兒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谋砬椤?
只有勞倫斯跟她見面的時候不屑地調(diào)侃道,“我覺得那兩個男人都配不上你,你這樣的尤物應(yīng)該跟著更成功的男人才對。”
言下之意已經(jīng)不言而喻。
玄鳴則以不變應(yīng)萬變地回答,“是啊,可惜我沒有這個福氣。”
老狐貍怎麼可能三言兩語就被打發(fā)掉呢,“如果我給你這樣一次機(jī)會呢?玄鳴,我對你可是一直很有興趣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