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氣場
102氣場
第二部分的考試已經過了一刻鐘了,三位主考官才姍姍而來。
三位主考官不約而同地看向路曼聲,眼神頗有些同情,最后也只是安安靜靜發下了考卷,什么都沒有說。
若是一般人,心中早就沒譜了。然而路曼聲,已經邁出了第一步,就更沒有退卻的道理。
何夢卓也看出了不同尋常,看向路曼聲,眼里滿是探究。
路曼聲神色不動,聽著主考官的指示。
第二回合,擺在兩人面前的是畫著人體模型的卷紙。要考的是考生對人體穴道的把握和下針分寸。九針規格,發病的種類和用針講究,重刺還是輕刺,推壓按捻,俱都在內。
這對習醫之人來說并不是什么難事,考究的還是一分心細,一分思量。
譬如說,癰疽(音同“擁居”)之癥。按照習醫經驗,應該取九針之鈹(音同“皮”)針。
鈹針,取法于劍鋒,廣二分半,長四寸,主大癰膿,兩熱爭者也。“是形如寶劍,兩面有刃的針具。”多用于外科,以刺破癰疽,排出膿血。如果癰疽情形較嚴重,發生瘀腫,疼痛難忍,情況危急,最好舍鈹針而取針尖又圓又尖的圓利針。
出題者都是經驗十分豐富的大御醫,彎彎繞的提示和值得思量的地方不在少數。結合考題中的提示和人體模型標示出的紅黑點。還得揣摩出題者出題的目的,能通過的人不少,但能得高分的可是少之又少。
但千變萬變。都跳不出那個圓。只要靜下心,耐心解答,自然能得出滿意的結果。
路曼聲充分利用三刻鐘時間,在最后一個字的時限內,圓滿地駐了筆。
走出第三會場,路曼聲扭了扭酸疼的脖子,轉了轉懶腰。打算在這附近轉轉。連著三個回合的考試,還真夠折騰的。
何夢卓就站在路曼聲的身后。她剛走出會場,何夢卓也完成了答卷。
看到路曼聲這么輕松的樣子,何夢卓細長的桃花眼暗了暗,“你對自己就這么有信心?”
第一道題。何夢卓還是很有把握的。賀永俊大人暴斃之后,他聽過許多相關的版本。越聽越覺得是個笑話,這么明顯的殺人滅口,竟然沒有一個人查出賀大人的死因。
但何夢卓還沒笨到在這種場合說出這等危險的話,含沙射影,推翻了賀大人是暴斃的結論,暗示他死于謀殺。而謀殺的方式,能夠造成暴斃假象的,就是用銀針。在天下兜兜轉轉這么多年。何夢卓也掌握了一些江湖中人的暗殺手法。他就曾看見一位用針高手,眨眼間封住了對手身上的各大經脈,并將一根拇指長短的銀針用內力直直逼入風府穴內。那個人當時就沒了氣。
何夢卓與路曼聲的想法不謀而合,不同的是暗殺手法不同,還有敘述的方式和文字的力度。何夢卓為人更為圓滑,不敢影射朝政,言談之間大有將賀大人的死推到江湖人頭上之意。而西南邊陲去年因為吏政腐敗,涌現出了許多暴民。還有不少人豎起了替天行道的大旗。
這些人將怨恨發泄到了代天巡狩的賀大人頭上,可憐的賀大人。成為了替死鬼。
何夢卓充分發揮他玩弄文字的技巧,就在你以為他手中危險的箭矢瞄準到某人的頭上時,他笑意盎然地又轉移了目標。抓不準他的目標,有什么責任自然掛不到他的頭上。
第一回合,孰高孰低,還難有定論。
何夢卓對自己倒是很有信心,到了第二回合,看到路曼聲那自信答題游刃有余的樣子,何夢卓就有些抓不準了。第二回合他發揮得并不好,不到百分之百,于他而言便是糟糕透頂。
路曼聲淡淡看著眼前的人,還沒反應過來他是在跟她說話。但這里就只有他們兩個,應該就是她了。
問她有沒有信心?
“當然,若沒有信心,我就不會到這里來。”
“切!還真敢說。”好狂妄的女人,怪不得在之前幾個回合大出風頭。在何夢卓看來,這個女人之所以有點小名氣,只是因為她太過狂妄,別人都懶得出頭的場合她出頭。
這種愚笨的方法,遲早會害死她的。
路曼聲走到石桌邊坐下,倒了杯涼茶,微微抿了口。茶太涼了,喝了怕不舒服,還有一場試要考,由不得任性。
何夢卓注視著石桌旁的那個女人,心思全部都放在路曼聲的面紗之上。聽何冰說,她從第一次出現在杏林苑外,就帶著那面面紗了。
奇怪的女人!
不過她要是高興,你也沒辦法。畢竟杏林盛會沒有哪一條規定應試者不能蒙面,因為之前沒有出現過,路曼聲是個特例,連主考官都不好說什么。
何夢卓來到石桌對面,大方落座。拎起路曼聲剛剛拿過的茶壺,為自己滿上了一杯。
“你說我們兩個,最終誰能進入會試?”
路曼聲皺了皺眉,這樣的問題,未免有些唐突了吧。他們不但算不上朋友,嚴格說來還是敵人。
對于一個欲對自己不利的人,路曼聲無法和顏悅色地與之聊天交心。何況,路曼聲到這里這么久,還沒有與誰交過心,話也沒說過幾句。
“是不知道,還是不想說?”何夢卓一點都不在意,路曼聲是否會回答他。
“或許是你,或許是我。”路曼聲有把握,她若不回答,對方會一直詢問下去。
“我以為你會說是你自己。”
“你可以理解為是謙虛之言。”
“你看起來可不像是個一個謙遜的人。”何夢卓步步緊逼,路曼聲閉了嘴。
“說不過就要走?”
路曼聲沒有答腔,但杏林苑內懸掛的大鐘再次敲響的聲音,很好地回答了他這個問題。
第三回合,何夢卓卯足了勁兒。他有預感:若這次不使足全力,今年就沒有在杏林大會上使出全力的機會了。
有實力的人,身上會有一種特別的氣場。他承認,在路曼聲走進杏林盛會會場的那一瞬間,他感受到了那種屬于強者的氣場!
結束第三回合考試,路曼聲走出會場的時候,天上正飄起了蒙蒙細雨。
復試第四輪的結果,還得等待三日后放榜。
杏林苑外,零星站著幾個考生,路曼聲看了看越來越黑的天色,毫不猶豫地走進了雨里。
杏林苑外停靠著一輛馬車,馬夫靜靜等候,看到他們的少爺從杏林苑走出,連忙將車驅過去。
何夢卓上了馬車,馬兒噠噠地便上了大路。
何夢卓掀開車簾,看到獨自在雨中前行的路曼聲。雨越下越大了,許多小販奔忙著,推著小車子消失在路上。還有不少的路人,擦著路曼聲的肩膀跑過去。而那個清冷單薄的身影,依然不疾不徐,是這街上最為異類的存在。
看到這一幕,何夢卓不由回想起最后一個回合面對那怪異的考題依舊挺直堅定的身影。好似這個世界上,已沒有東西能令她動搖。
“上車來,我載你一程。”何夢卓從馬車露出頭,對路曼聲道。
路曼聲頭也沒回,“不用。”沒有奔跑,也沒有停頓,她只是認準了目標,便毫不猶豫地往前走。
“雨越下越大了,快上車!”何夢卓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開口,那幾個廢物失了手,她就成為了他的對手。在結果未出來之前,他并不介意對她友善一點。他會用實力告訴她,就算不耍手段,他也能贏她。
路曼聲頓都沒頓一下,徑直走回福來客棧。任憑后面馬車上人在那里跳腳,車夫頂著雨,不停擦汗。
何夢卓被人無視了個徹底,又是氣又是怒。
“少少爺……”
“回府!”他何大少爺主動對她示好,她居然不理不睬,好家伙!
何夢卓也不想一下,先不說路曼聲就是這樣冷清的人,就憑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正常人敢上他的馬車嗎?
她難道不怕對方對她不利?畢竟何夢卓可是有前科。
等路曼聲回到福來客棧,換了一身干凈衣衫的時候,外面已經一片雨幕,辨別不清方向了。
這一場大雨,可能還要下許久。
路曼聲的頭發還濕著,披在肩上。回來的時候便泡了個澡,再弄點藥吃,應該不至于感冒。要是路曼聲以前的身體,她是一點都不擔心的。但這具身體,比她原來的要弱上不少。
剛來的那會兒,可以說是弱不禁風。這一年來,經過路曼聲的調養和經常爬山采藥鍛煉,路曼聲的身體已經硬朗了不少。但路曼聲仍不敢等閑視之,今天淋了不少的雨。
一夜夢來,冷汗淋濕了衣衫,路曼聲才暗罵自己是烏鴉嘴,擔心什么來什么。
頭昏沉得厲害,一股腦地爬下床,翻著自己的藥包。感冒對自己只是一個小問題,但冷風吹拂的寒夜,一個人爬上爬下,連個照應的人都沒有,確實有些凄慘。
路曼聲揚起嘴角,淡淡一笑。
不過一個小感冒,自己何時這么脆弱了,這一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在這里就軟弱了怎么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