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
細長的雨絲,綿柔的雨。
風輕輕吹,雨輕輕飄。
雨點打在誰的衣襟之上,又染紅了誰的衣裳?
一白衣少年,手中提著一把劍。
地上屍體,橫七豎八的躺著,雨點沖刷著屍體,屍體的血流出來,空氣中散發著濃濃的血腥味。
劍上有血,雨點打在劍上,劍上的血便開始滴落,一滴,一滴,滴答滴答的掉下去,染紅了一片土地。
鮮血也從他的衣裳上滲出,鮮紅色的血和他一身白衣勝雪的白衣裳形成鮮明的對比。
“孤獨雨寂?你就是最近那排行榜上最出名的殺手?”
獨孤雨寂並沒有回答,因爲這本來就是不需要回答的問題。
除了雨寂,誰還敢接任務,去殺魔教作惡多端,但是卻武功深不可測的北冥修?
以前也不是沒有人想挑戰過北冥修,許許多多的武林名門子弟都曾經挑戰過北冥修,但是看北冥修活到了現在的事實,也應該不要在去解釋那些名門子弟的下場了。
獨孤寂雨握緊了手中的劍,他殺過人,殺過許許多多的人,他自己也數不清殺了多少人。
有些人是他自己願意去殺的,有些人卻是他不願意去殺,但是卻不得不殺的。
但是,只要有人出錢,只要組織決定了要他殺誰,那他就必須去殺那個人。
不然,組織裡的人便會派殺手來殺他。
他不能退出,退出也是死。
他沒有決定的權利,他的生命完全不能算是他自己的。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算是活著。
他覺得自己更像是一個工具,殺人的工具。
或許,這就是一個殺手的命運。
他曾經看過組織裡是一些老前輩的命運,他們被那些組織的新生血液用做是殺手出手前的最後彩排。
殺手第一次接到組織裡的任務,組織便會安排一次那樣的彩排。
組織裡的老前輩將會被綁著繩索,而我們將將會拿著一把組織早已經準備好的刀,一刀砍下那些老前輩的頭顱,作爲新血液進入組織的慶祝。
當然,獨孤寂雨也曾經參加過。
然而,那一次卻出了一點意外。
當獨孤寂雨舉到準備砍下那前輩的頭顱之時,異變突生,那原本已經勒的緊緊的繩索,不知道爲何竟然被掙脫。
或許,那是因爲人求生的本能吧。
那老前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隨心所欲的便把寂雨的刀給奪了下來。
那時驚心動魄,刀尖只離孤獨寂雨的心臟一指左右的距離,然而也就是那一指的距離才讓寂雨活了下來。
那裡主持活動的一名教官,速度極快的將寂雨救了下來,又用了極高明的武功將那前輩生擒。
孤獨寂雨能夠感覺到那前輩的武功絕對是一流,甚至連自己就算是有準備的情況之下,只怕也不能招架他三招。
教官將那名前輩生擒以後,臉上的神情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樣有多得意。
只是很平淡,臉上的表情無悲無喜。
然後儀式依舊在繼續,就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孤獨寂雨在心頭問自己,“像這樣的教官,在組織裡還有多少?自己以後的命運是不是如那些老前輩一樣?”
那些老前輩也曾經爲組織立下過汗馬功勞,可是這樣爲何卻落得這樣的下場?
那老前輩渾濁的眼睛裡,帶著的是否是絕望?
這難道宿命?
小時候,他們被關在一個昏暗的房間裡,一個饅頭,便是他們廝殺的藉口。
人若是餓了,就算是自己不情願去做的事情也會去做的,只是爲了生存。
有時候生存也是一種奢望,尤其是對於他們。
他們也只是小孩子,爲何要讓他們承受那麼多?
當他們真的不能承受飢餓的時候,那把刀的作用便在他們心裡發揮作用。一開始或許只是一個念頭,再過一段時間或許便是那個念頭實踐的時候了。
許多殺人放火的人,一開始也只是一個念頭,但是隻要有了念頭的產生,不加以遏制,那麼離實踐不遠了。
而他們卻沒有選則,在生存的前面,爲了活下去不管幹什麼都是值得原諒的。
人若不是被迫於無奈,誰也不願意去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情。
北冥修又道:“聽說你殺人很快?”
孤獨寂雨還是不語,只是垂直頭,彷彿在等北冥修出手。
他通常很少主動出手,一般都是等別人先出手再出手,這樣寂雨殺了他以後,心裡彷彿會更安心。
彷彿心裡有一個聲音再告訴自己,是他要殺我,我只是迫於無奈而已。
很多人認爲他出手快,但是卻不知道他出手快,只不過是因爲他討厭殺人。
有人吃飯遇到自己喜歡吃的菜會吃的特別的快,而有些人遇見了自己不喜歡的吃的菜也會吃的特別快。
這只不過是兩個極端而已。
北冥修並不願意浪費自己的時間,所以他出手了。
不出則已,一出手便是以狠辣而出名的冥王之手。
這是他的成名絕技,冥王之手,取人心臟。
北冥修手成爪狀向獨孤寂雨襲來,沒有任何的花架子,很直接,看來竟然是想要用手將獨孤寂雨的心臟給掏出來。
自北冥修出道以來,不知道用這絕技殺了多少人,掏出了多少人的心臟。
聽說他掏出了對手的心臟以後,會把對手的心臟餵給狗吃。
冥王之手餘勢未消,孤獨寂雨已出手。
一出手如海般波濤洶涌,收手卻平靜如湖面般不起一絲波瀾。
孤獨寂雨的劍尖已經頂住了北冥修心臟的位置,只要寂雨的劍在前進一寸的距離,就可以要北冥修的心臟完全停止心跳。
孤獨寂雨側著臉,彷彿不屑於看北冥修。
因爲北冥修以已經是一個失敗者。
失敗者沒有資格得到強者重視的目光。
獨孤寂雨臉色無悲無喜,冷漠之間卻顯示出一名劍士的高傲。
北冥修卻突然道:“你真是以爲你手中的劍能夠殺了我嗎?”
孤獨寂雨冷漠的看向北冥修,握緊手中的劍,往前刺進,卻遇見了阻力。
這怎麼可能?
這把劍雖然不能算是削鐵如泥,但是要刺進別人的心臟,還是不存在任何問題的。
可是現在……
孤獨寂雨面露驚恐之色,不等獨孤寂雨反應過來,北冥修便出手。
北冥修也不是吃素的,剛纔攻出的手已經無力,但是他卻突然從爪狀變成一個拳頭,重新發力,用了十足的力量,一拳頭打向孤獨寂雨的心臟處,孤獨寂雨噴出一口血,連連倒退幾步,倒在地上。
他有自信自己這一拳頭一定可以要他的命,可是孤獨寂雨沒有死。
孤獨寂雨的臉色顯得十分的蒼白,顯然剛纔那一拳傷的他不輕。
孤獨寂雨手撐著身子想爬起來,卻好像已經爬不起來,所以他只能看著北冥修。
北冥修笑著朝他走了過去,因爲他知道現在孤獨寂雨的命已經在他的手上了。
他很高興,他感覺能夠掌控別人的性命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甚至他喜歡看別人像一個癩皮狗一樣求著他放過自己的樣子,也喜歡那些人臨死前恐懼的樣子。
獨孤寂雨不是癩皮狗,也不害怕死亡。
死亡對於寂雨來說甚至可能算的上是一個解脫。
所以,獨孤寂雨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無悲無喜。
可是現在在北冥修看來,獨孤寂雨臉上的這種表情更像是一種挑釁,一種倔強。
然而越是這樣,北冥修就越覺得有意思。
征服一個不容易征服的人,豈非是一件能夠讓人感覺到有成就感的一件事情?
北冥修走到孤獨寂雨的面前,蹲下身子來,道:“你一定覺得很奇怪,爲什麼你的劍刺不進去吧。”
獨孤寂雨道:“難道你準備告訴我原因?”
通常當某人對你這樣問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解釋的準備。
北冥修忽然敞開自己的衣服,露出來自己最裡面那一件衣服。
那是一件金色的衣服。
那是他保命用的,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知道的人全都死了。
現在他告訴獨孤寂雨,是不是因爲他已經將獨孤寂雨當成了死人?
獨孤寂雨臉上露出來一絲驚愕,道:“金絲甲?”
北冥天站了起來,道:“不錯,正是刀槍不入的金絲甲,現在你應該明白了,爲什麼你的劍刺不進去了吧?”
北冥修接著笑道:“其實你本來可以殺了我的,如果你用劍刺的是我的咽喉的話,那麼只怕我現在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北冥修笑的更開心了,道:“只可惜你是一個君子,講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用手掏你心臟,你也用劍刺我的心臟?!?
獨孤寂雨笑了笑道:“多謝你告訴我那麼多,我現在也要告訴你一件事情,那就是,我現在手裡還握著劍?!?
劍氣。
劍一出,如閃電的劃過一道弧線,就如流星一般。
流星的光芒雖短促,但天上還有什麼星能比它更燦爛,輝煌!
當流星出現的時候,就算是永恆不變的星座,也奪不去它的光芒。
北冥修的臉上還殘留著那一抹不可思議,血還沒有噴出,人已經倒下。
雨,依舊再下。
北冥修的屍體,染紅了一片土地。
血,跟著雨水蔓延。
獨孤寂雨用力撐著身子才勉強站起來,剛纔那一拳的確給了孤獨寂雨致命的傷害,要不是北冥修給了孤獨寂雨休息的機會,而北冥修又對孤獨寂雨放鬆了警惕,獨孤寂雨又在那個時候出奇意料的出劍的話,那麼生死真的很難料。
瞟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北冥修,孤獨寂雨表情冷漠,淡然的拿起劍,走向回組織的路上,這個地方不能停留太久。
雨,依舊再下,越來越大。
豆大的雨點打在那個白衣少年的身上,白衣少年的身上依舊滲著血。
天昏暗,偶爾,一聲驚雷。
爲何上天要如此折磨這個倔強的少年?
獨孤寂雨只能想一想,那些美好的。
回到組織以後,他會有最好的醫生,成羣的美女,以及一大幫的兄弟爲慶祝,慶祝他完成任務。
但是他是心裡卻隱隱約約的不想回去。
兄弟和美女沒有一個是對他真心的,隨時可能都會背叛他,迎接下一個接替他的殺手。
組織也不可能會爲你感到惋惜,他們要的是最好的,如果你死了,那也只能夠說明你不夠優秀。
獨孤寂雨忽然發現,自己的人生中,美好似乎就從來沒有存在過。
想的太多,他忽然感覺自己很疲倦,很疲倦,突然什麼都不想幹,只想好好的睡一覺。
獨孤寂雨覺得眼前似乎黑黑的,世界都在轉。
他蹲下。
他知道自己要暈倒了,北冥修的那一拳頭也不是吃素的。
獨孤寂雨倒了下去,倒在雨中,雨點任然無情打在他的身上。
他手裡任然握著劍,無論何時何地,他總覺得劍能夠給他帶來安全感。
劍就像是他的朋友,他的一切。
除此之外,他還什麼都沒有。
儘管他可以揮金如土,儘管只要他開心,他可以去妓院包場,請一個妓院紅牌姑娘去給他發錢,只是爲了那些毫不相識的陌生人的歡笑。
他總覺得別人可以因爲他而歡笑,是一件讓自己很愉快的事情。
可是他自己呢?
除了無邊的黑暗和寂寞,他還有什麼?
儘管他手裡還握著劍,可是人倒下,他還能活著嗎?
雨,任然無情的打在他的身上。
那麼冰冷,那麼刺骨。
爲什麼連雨都不願意可憐可憐這個倔強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