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發(fā)了周三爺,陳嫂在一邊啐道:“牛皮糖!要是老爺往昔的話,又被粘身上了。且看他明日里能從指縫中摳出幾貫來給小綠作賀禮。”
周夫人笑笑,“也就你還想著這些須個小事。”
“可不是。見著他了,我自然就只想這個了。”陳嫂見夫人苦中作樂,自己便也咧了嘴樂。
到得一邊,阿靜道:“這哪里是來探望兄長?打的名號這么響,盡是私事。家里這般忙,還把干活的人拉走。還要老爺和夫人幫他賺錢,也不想想眼下什么時候了。一聽要連累上他,影響生意,忙打算逃。”
“難道你還想他一直呆在這兒,老在咱們眼前轉(zhuǎn)?你不煩,我倒是不樂意了。”阿素很是高興三爺走開,就他來這兒,那眼睛總是打量來打量過去的,不是屋里的人,便是問其他情況。實在是討厭的很。
“別閑叨。這小綠的婚嫁雖然從簡,可是至少也得有個樣子,該準(zhǔn)備的都準(zhǔn)備好,別落了什么事物件。喜事上頭,多用心,小綠日后也好在婆家過日子。”陳嫂過來呵斥了阿素。
小綠聽得,羞紅了臉,過一會兒醒過神來,又一個勁兒地道謝。
看到周家人口都動作起來,大人們基本都開始張羅著這場婚事。
非全程性地看了嫁女的現(xiàn)場直播,文箐才了解到,在明朝,朱元璋把禮儀規(guī)得死死的,尤其是庶民之家,除了儀式從簡,就是古禮中的六禮,也縮略為三禮了。
文箐還以為會有真的鳳冠霞帔,一問,這婚禮整的很樸素的。首先,只是請了個媒人,來提親。合好八字,就是納吉了。
這些聘禮對于庶民家來說,要湊起來也不容易,可是在文箐看來,覺得那些東西太平常了,就是一些酒肉果品類的,當(dāng)然里面可能有些說頭:
羊肉,豬肉,雄雞,鵝,魚,粳米,粟米,卷柏,蒲葦,嘉禾,膠,漆,素絲,合歡葉,得香草等。
女方家里還要回一些吉利的物事,也是一些帶吉利意思的。比如百合,鮮花,米,等等。
然后男方要在請期時,送婚書過來。婚書上女方同意了,便是表示可以準(zhǔn)備迎娶了。
迎嫁前一天,男方再帶一些酒席用的肉,活的雄雞及一些果子,去“催妝”或者“催嫁。”
女方這邊,周家準(zhǔn)備的是:各式碗碟一套,夫妻房內(nèi)所用家私一套,除了床當(dāng)時郭家放不下了,廚房郭家是公用的,就說不用備了。這一套家私可真是多,什么洗腳桶,凈桶,浴桶,坐桶,夜壺等,帷帳,被子枕席等臥具。
到得次日正式成親這天,因為郭家離周家不算太遠(yuǎn),當(dāng)日能來回。所以上午是周家這邊擺送親宴,晚上郭家那邊擺迎親宴,中間便是抬轎迎人。
反正,那幾天,周家人,郭家人都忙著采備禮物。周夫人怕郭家因為這事辦得急,有意見,在妝奩上是又顯得多了些,讓小綠也在夫家有點面子。這讓小綠高興得直要給夫人磕頭。
在眾人準(zhǔn)備以上事項的時候,作為婚禮的主角,小綠,則在這段時間內(nèi)做保養(yǎng)。至于怎么保養(yǎng)的,其他人說她太小了,也不告訴她。真是年齡歧視啊。
文箐既然來了明朝,就就說這成親迎新的事兒吧。
首先,新郎官這算是“小登科”了,可以著一個假九品官的衣帽——青綠色的九品幞頭官服。
原來,大紅,朱紅,在明朝是禁色,只有上了品級的官員的朝服才能穿著。朱元璋同學(xué)使平民連新婚也不得穿這種顏色,那么新婚婦人著什么禮服呢?
民間婦人禮服只能穿紫絁。絁,便是一種粗絲織就的綢料。絕對不能用金繡,袍衫也只能穿紫、綠、桃紅及諸多淺淡顏色,不許用大紅、鴉青、黃色。連束帶都規(guī)定了,只能用藍(lán)絹布。
而未出嫁的庶民女子,號稱“在室女子”,如阿素,她則是例來梳三小髻,戴支銀鍍金釵,珠頭閟窄袖褙子。
結(jié)婚這天小綠的喜服是什么?
小綠那天穿著的全是桃紅系一色。頭上戴了銀釵子,耳上戴了一銀耳環(huán),細(xì)細(xì)的一溜似流蘇,身上穿了花釵大袖的桃紅袍子,紅閃色云肩,桃紅裙子,手上戴的是銀鐲子。
文箐不是一個八卦的人,可是見著了此等新鮮事物,同自己原來了解到的一些見識又不搭邊,不由得就多問了陳嫂幾句。
了解到:這平民老百姓成親嘛,洪武皇帝規(guī)定男子十六以上,女子要十四以上。古代講究30歲才成親,不過后來發(fā)現(xiàn)在明初,其實很多男子成婚年齡是16-25歲,女子則是14-20歲。
文箐想想,生理年齡剛發(fā)育了,確實需要滿足這個基本條件啊,總不能黃花閨女還沒結(jié)苞就摘了啊。相對來說,也算合適的成婚年齡了,當(dāng)然不能與21世紀(jì)相比了。
最有意思的一條關(guān)于婚姻擇偶問題:朱大領(lǐng)導(dǎo)規(guī)定:同姓不得結(jié)親,良賤不得通婚,不得指腹為婚,不得作割衫襟為親,庶民不得娶妾等等。當(dāng)然,隔了輩份的遠(yuǎn)房親戚之間那是算“亂了人倫”。
什么割衫襟結(jié)親啊?文箐同學(xué)也覺得有意思,了解一下。就是以割孕婦衣襟互相交換作為議定。這個就是元代很盛行的一種風(fēng)俗,其實還是一種指腹婚,只是另一個說法罷了。老朱領(lǐng)導(dǎo)對元很是不滿,所以反對得很徹底。從發(fā)展的眼光來看,其實是很英明的,誰知道肚子里是傻子還是瘸子或者將來是個麻子瞎子類的?RP不好的豈不是誤此一生?
之后還有好些不讓娶親的條文,陳嫂也沒多說,文箐當(dāng)時也沒注意到。其實里面有至關(guān)重要的一條,上面也略有提及,才導(dǎo)致周大人被杖打,又停職。此為后敘。
文箐早先從陳嫂那里了解到這些有關(guān)著裝的規(guī)定,那真是一個尺寸也不能錯誤的。錯一點兒,便要被杖責(zé)。這讓她覺得有點毛骨悚然。自己如果萬一穿錯了衫子,或者想要漂亮一點兒改件衫子還得按規(guī)矩來,可別改成囚衣了。
女人喜戴首飾,這要是萬一是個官夫人,戴錯了首飾,只怕不僅僅是個笑話了。還有其他一系列的,當(dāng)時陳嫂也只是說了點,已經(jīng)讓文箐覺得呼吸緊張了。
另一方面,文箐感慨:朱元璋確實夠節(jié)儉,可是也太壓抑人性了。全部庶民看過去,就象20世紀(jì)六七十年代里的冬天全是灰撲撲的,哪里有點兒新鮮色彩?全沒了個性,讓原來想怎么方便就怎么來的她,一下子覺得要是自己獨自生活,沒個指導(dǎo),可是該如何辦才是啊?只怕一不小心不是被杖死,就是進(jìn)了監(jiān),或者被人罵死了。
等到周夫人出場了,陳嫂特意幾天前就從箱子里找出來衣裙,喜滋滋地道:“夫人,這衣服做的就是好啊,水泡了,壓箱里都還好好的,我上次特意給洗好,熨平,今日又熨了次,不如且試試,也喜慶一下。”
文箐一聽,也湊趣起哄道:“就是,小綠姐可就一回,母親就穿出來給她也長長臉啊。”
“可不是。還是小姐會說。這畢竟有宴席,有夫家來人,也讓他們見識一下咱們夫人的氣度,可不能讓夫家小瞧了咱們小綠。”陳嫂接過話茬。
起了哄,周夫人也想讓大家高興一下,同意了。
文箐看著一件套一件,說:“這與母親平日里穿的倒是很大不同了。怎么不見母親平日里穿。”
“小姐,這還只是一套常服呢,還有冠服,更有禮服呢。這講究可大了。”
“陳媽,你且與我說說分明,改日我要認(rèn)借了,豈不鬧笑話了。”
“小姐,有夫人呢。奴婢可不敢賣 弄,夫人倒是能講出里面的道道。”
于是在文箐一臉求知欲的表情下,周夫人又退了一步,將五品宜人常服穿上了——上身穿的是長襖緣襈,繡的是云霞鴛鴦文,下著橫豎襕繡纏枝花文的長裙。
陳嫂在旁邊說,可惜那些東西首飾都沒了,要不一套多好看啊。
原來這頭上的首飾不能戴錯了,常服冠上可著小珠翠鴛鴦三,鍍金銀鴛鴦二,挑珠牌。鬢邊可戴小珠翠花二朵,云頭連三釵一只,梳一柄壓發(fā),壓鬢雙頭釵二只,鍍金簪二支;銀腳珠翠佛面環(huán)一雙。鐲釧皆用銀鍍金。
這里說的好多東西文箐也聽不太明白,不過算是知道了,不同場合,穿衣打扮那是有很大講頭的,就是戴錯了佩飾,鬧出大笑話來,那可是成了官家夫人的話柄了,傳得可是異常快的。
文箐又在旁邊翻了翻,又翻到一套,道:“這怎么還有一套呢。”陳嫂道:“那是夫人作為孺人時穿的,就是老爺作縣令時,夫人可以穿戴的。這套夫人很是珍惜,所以一直也留著。”
周夫人也在旁邊說了說。原來這七品的官夫人常服冠都將鴛鴦?chuàng)Q成了練鵲,挑小珠牌;鐲釧皆用銀。長襖緣襈。看帶,或紫或綠,繡云霞練鵲文。長裙,橫豎襕繡纏枝花文。
文箐很想問聲:“那徐姨娘能穿這個嗎?比如爹爹升職了,姨娘呢?”
但也明白這個問題就是好奇,也絕不能在周夫人面前說出來的。后來看到徐姨娘的打扮與平素并無多大區(qū)別,只是衣服稍新一點兒,樣式上略有些變化。后來還是隱晦地問了下陳嫂。
陳嫂念了句偈,忙悄聲地道:“小姐,你就是關(guān)心姨娘也千萬不要這么問,你這么問,夫人該如何自處?夫人對姨娘都姐妹相稱了,你就是關(guān)心姨娘也不要傷了夫人的心啊。夫人同姨娘,這是妻與妾,夫人能和老爺同葬一個坑,可是姨娘卻是不行的,可是明白?”
文箐前面一段是半明白不明白,不明白的是為什么陳嫂覺得自己同徐姨娘親,并認(rèn)為她占到了姨娘一邊去了,所以陳嫂忙著勸她想通。后面的倒是明白古代的妻妾觀中的一部分了。
這些先放一邊去吧。文箐當(dāng)時顧不了這個妻妾問題。
不過到得出嫁那天,算是明白了這服飾上有多大區(qū)別了。
關(guān)于妾室著裝是否平民還是隨著其夫君職銜而定,待定。中期以后,妾室時隨夫群職銜。這里先不動,如有清楚的親們,請告知。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