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媽也沒想到,這人竟然這時被小姐瞧見了,喝道:“不是讓你在灶間呆著么?”她見女孩頭都縮回去了,可小姐卻是呆愣愣地瞧著那邊,心底發虛,生怕再弄出什么事來,掩飾道:“不過是雇的一個燒火的。才來兩日,著實沒規矩的,家中來了客人,就……”
陳媽遮遮掩掩,暗中恨不得去打那女孩一頓,只盼著小姐不知情才好。文箐擺了擺手,她一顆心都狂跳。她也沒拿準那到底是不是章三家的女兒,畢竟也不過曾見得一次面而已,天下相像的人多了去。只是,這人突然一出現,又牽動了她內心深處的那些不好的記憶,一時之間,著實有些回不過神來,她都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來。
于是,兩人都相互猜疑,誰也沒說破。
文箐定了定神,含笑道:“原先我還擔心。陳媽您如今身子也不大好,阿靜方才滿月,又要帶豆苗,家中總需得有個人手幫忙才是。只是這女孩也太年幼了,端個盆都直不得腰,哪里頂用。我瞧,還是另尋一今年齡大一些的為好?!?,
這么一說,便想到了嘉禾??上Ы翊螘r間有限,不能去尋她了。她被遣走,文箐連工錢都沒付與她,不過是得了些賞錢。后來小月說,周瓏替她給了一百貫鈔,如此,她身上帶了錢歸家,也不知她那伯母會不會又與她臉色瞧?還是又被了出來?
陳媽聽到文箐這般關切的話,感動得只掉淚。將真相說一半留一半地道:“小姐,蒙你這般掛記,陳媽自己本來就是個下人,哪里能作人主子的?這女童也不過是忠郎見其可憐,栓子多管閑事,路上撿來的,便帶到家里來。如今,連屋子都沒得住,過幾日且替她尋戶好點兒人家,打發了去。也算是積個德……”
文箐早就想為她尋一個貼身丫環了。先時,找嘉禾服侍自己,怕腳傷一好,李氏再遣人,便已有些小打算。若是真到那時,便讓她來服侍陳媽,想來自己給嘉禾尋個去處,她肯定感激,必會盡心盡意地侍候好陳媽?!闭f起來我倒還有一個事拜托陳媽,先時沒說出來,自是怕你生氣。如今家中既是雇人,這下子,也不知說得說不得?!?
陳媽一聽小姐有為難的事,自然是赴湯蹈火也不皺眉頭的,問是何難事。
文箐笑道:“倒也不太要緊。陳媽,您也見過我身邊那個丫環,嘉禾。這人倒也實在,少言寡語,做起活來麻利,家中一應事務樣樣都行,最緊要是盡心盡意。就是人丑了些,可是她那般人既是個有把力氣的,放在家里也不招人,到得田間地頭也不招惹是非……”文箐想著嘉禾確實不錯,除了長得丑些以外,可如今在這種時時要拋頭露面的地方,這個缺點倒成了優點。”只是上次我不在家,讓她替我在伯祖母盡孝,哪里想到伯祖母因旁的事遷怒于她,竟遣了她,她又是個可憐的,她家伯母是個貪財得很,半點兒容不得她。她歸家,定然又要被趕出來。我尋思著,讓她來照顧陳媽,我也放心得很,也算是給她一碗飯吃。倒是兩全了?!?,
陳媽一聽,立時生了惻隱之心,忙道:“好好,這事,我明兒個便尋去她去?!?
她們二人說著話,文簡在院門口也不舍得走,仍在那兒抱著狗,也瞧見了柴房里那女孩,便問道:“好似見過你一般。你可識得我?”
那女孩怯怯地低下頭去,蹲在那兒,小小的身子,枯黃的頭發,讓文簡格外心生同情,免不得又多瞧了幾眼。
小豆子在一旁替少爺解釋道:“哦,她就是栓子哥哥在路上買回來的。聽說可憐得緊,沒爹沒娘的……”
文簡站起來,走近那女孩,輕輕地問道:“你是不是姓…?”他想不起來那個姓了,只覺得那個姓好似讓姐姐曾經病了一場。
豆子熱心地道:“她姓章呢。少爺,你怎么認得她?”
文簡恍然大悟,道:“哦就是姓章!她爹死的那日,我姐姐病了一回,我自是記得的?!比缓髮χ憬愫暗溃骸敖悖銇砬魄?,這人是不是咱們認得的?也姓章呢。好奇怪啊……”,他也奇怪,在九江的人怎么也跟看來了這里?想不明白,便皺著眉,問豆子。旁的事,豆子也不曉得,二人便問那小女孩。
女孩卻只低頭,因為小姐與少爺進屋以前,陳媽告誡她呆在廚房里,說她不懂規矩,要不然會嚇著小姐少爺了。如若她被小姐或少爺發現了,便不給飯吃了。可是終歸是好奇,在小姐臨走時,就想偷偷瞧一眼,陳媽嘴里說過的好小姐與少爺,倒底是什么模樣的?結果只一眼,卻是認出來,這次來的小姐與少爺,竟是上次在九江給自己錢的好心人。她便想要來磕頭的,卻被文箐發現了,又怕沒飯吃,左右為難。陳媽一聲喝,她便牢記:要吃飯,莫說話。
李靜抱了豆苗在一旁,與小姐說道別的話,正是傷神之際,此時醒過神來,便抬腳踢了兒子一下。豆子不明所以,只曉得這是姆媽生氣了。
文簡這一叫,陳媽緊張起來,沒想到自己千方百計地隱瞞這個”禍害”,竟被豆子”老實地”交待了,少爺還認出來了。
文箐本來還不敢確認的,可是弟弟一說”姓章” ,于是便知自己方才還真沒看走眼,真是章家女兒?這又是怎么一回事?她一臉疑問地看向陳媽?!狈讲盼疫€以為瞧錯了,原來她真是章三家的二女兒。后來裘議師寫信與我說,說,她被她舅舅賣了……”裘訟師寫那信里說是”報應” ,他以為文箐恨章家不已,故而得知章家兒女被其舅賣,于是特地在信中提了一句。文箐接信后,為此還哭過一回,覺得自己造了孽,雖然逼死章三不是她本意,可是章三確實是因她而死的。
文箐的話,卻讓陳媽誤會了,以為小姐這是怪罪自己?;艔埖?,道:“小姐,小姐,這事,都怨栓子多管閑事……”
章家二女兒確實是被賣了,賣給人牙了。后來在南昌府時,栓子一時好心,買了她。裘訟師說出她是章三之女。陳管事后悔不迭,只是細思量,自己買了她,也算是償了當年章家救徐姨娘一事,便打發她走。哪里想到,臨走時,她竟偷偷地跟了來,說自己家窮,沒得吃,早晚也是餓死。
“可是,她家祖母不是還在嗎?”文箐想了想。她對章家的感情過份復雜,對章家婆子實在是沒好感,可那幾個孩子,確實是太可憐了。
文箐見到她,想起她一家那些姐妹,難道一個個都被她舅舅賣了?這章家二女兒,叫葉兒。文菁叫她過來,一問才知:其他的賣不掉。
葉兒怯怯地,瘦瘦地,一瞧就是營養不良。
前兩日,陳媽欣喜地迎回陳忠父子,可是待知這個”小尾巴”竟是章家的”小禍害” ,不待見。氣憤地貢怪起陳忠來:”從來只有父債子償的道理,你倒好,把個冤家子女領到家中來,難道他家害了姨娘,咱們還要替惡人養兒育女不成?!你這般又如何對得起夫人、姨娘?!”罵完陳忠,又不停地罵章家,”她章家干的好事!要沒章家,徐姨娘會落得這地步?老爺更不會丟官,夫人也不會……”她越罵越氣憤,到今日,一瞧見章家這個女兒,仍沒好臉色。
陳忠被娘子罵得個狗血淋頭后,小聲道:“當初終歸是章家出手才救得徐姨娘,否則,小姐與少爺便也沒有了……現下不說與小姐知,便是了。且待我尋個妥善的地方,安置了她?!?
陳媽語塞,莫可奈何地也只得暫時留下這個葉兒。而小葉兒卻還在鬧不清情況之下,卻是十分懼怕陳媽,連帶著一路上對自己好的栓子哥哥,也冷著臉對自己。她還是不懂:怎么自己做錯事了?
此時,陳媽講完這原委,擔心地看著小姐,畢竟章家與徐姨娘的那筆恩怨,實在是牽扯不清。見小姐倒沒生氣,她心底也松了一口氣。終歸是怕小姐多心,便解釋道:“中途,忠郎也想過要撇了她去,奈何她倒是跟得緊,竟都都找上來了。唉,這真是甩不掉啊,一跟便跟到家中來了……這兩日,我便打發了去。”
文箐想了想,事已至此,焉能怪栓子或陳忠。問道:“她對那些事,可知情?”
陳媽嘆氣:”這么大點的孩子,但凡能記事,便也曉得她家中姐妹,只是不多說話。關于那些陳年舊事,她章家想來也不好張口與人說,她自是一點兒也不知曉的。雖如此,但凡我一見她,便煩。給她臉子受,她竟跟個瞎子似的,只要有一碗飯吃,便謝恩。你說我能拿她如何?”,陳媽為人母,又不是個壞心眼的,旁的手段也狠不下心去做來。
這樣懵懂著,倒也好。上一輩的恩怨,文箐不想牽連到下一代來。便道:“她家要是沒大人了,總該尋個法子安置了。這事兒,且容我想想。唉,你要煩她,莫不如讓李誠送去周大管家那兒,多少也能照顧周大管家。”
當然,這只是暫時不得已的法子,她并不想長期將她留下來,也不希望日后老瞧見這么一個人在自己面前晃悠,提醒章家對徐姨娘做過的事,自己對章三做過的事。
陳媽心疼小姐,道:“小姐,你用不著這么心善。都怨陳忠,要不是他帶回來的,怎么會讓小姐傷心?!?
文箐搖搖頭,道:“其實是好事。我因為章家一事,常做惡夢。要是能好好安置了章家孩子,或許便離夢遠了些?!?
此話卻是聽得陳媽潸然淚下,文箐沒痛哭,陳媽卻是大哭出聲。阿素與阿靜忙勸阻。最后文箐道:“莫驚著了豆苗?!边@才把陳媽的哭聲勸停。
依依惜別,往日歷歷在目。文箐雖覺這兩年歲月坎坷,只是有這么一些人,讓自己十分溫暖,這份情意,千金不換。
文箐既對來日生活充滿了無盡的希望,又帶了些惘悵。不過她是一個向前看的人,對于一些事只埋在心底,并不想經常拿出來悼念。
與此同時,有個人正在笑得沒心沒肺的,那就是孫豪。他從杭州返回,卻沒立刻回鳳陽,而是落腳在江家。他既與江濤年齡相近,少年心性,自是有些話題可聊。不過,他不喜江濤老是叫自己”孫表叔”,只堅持私下里還是以”兄弟”相稱。
江濤雖說現下正在學著打理鋪子,卻是個懂得享受很能玩花樣的少年郎。要投其所好,對于孫豪這么直性子的客人,江濤自認為有把握。叫來些陪玩的伴當們,著人抬了美酒出來,置了好菜,招來歌妓,弄得熱鬧哄哄的,捧著孫豪。只一天,孫豪差不離便把他當作知己了。
可是熱鬧過后,孫豪半醉半醒地躺在床上,想著慶弟要也在場,那是何等的快意。這時,越發想與慶兄弟聊一聊??墒?,自己實在不好意思尋到沈家去。免不得長吁短嘆。
江家在同里,這幾十年來,兩代人勵精圖治,尤其是江濤的父親江忱的打理下,江家如今也是本地一個大戶,在蘇州好此地方有產業。江濤此時竭力盡地主之誼。到了第三日,他爹吩咐他不如帶了孫少爺去蘇州城里逛逛。他有一知交好友,名喚任弛,甚是玩得來,家在虎丘左近。
孫豪終歸少年心性,正是好玩之時。此時尋思著離慶兄弟家門倒是近,也好打聽歸家無。便欣然而往。
那任家宅了位置倒也好,正是七里塘處,屬于蘇州閶門一帶最繁華之地。任江孫人俱是公子哥,又是少年心性,一見面倒也有些投合。這任弛綽號為”人癡”,得名所來,自是好美人如癡,家中下人環肥燕瘦,連小廝都個個清俊秀雅。家中近來發跡,得益于其娘舅乃為蘇州織造府的中官。
說到中官,不得題外話介紹幾句。此時的太監仍不叫太監,也只有某一執掌大印的才叫太監。其他,則稱之為中官、內使。這些中官或內使常因皇宮內某物事缺少,便被外派出來征管。蘇杭之地是來了一批又一撥。宣德四年,因采辦一事鬧得沸沸騰騰,宣宗便傳旨召回各地中官,可是僅蘇州這地方,仍是有五六名中官常駐于此。此外,又時常派些欽差內監來。如今,不僅有任弛之娘舅在這督管,卻是去年又派了中官王寵來長洲,征收闊白三棱白布,后被蘇州人聯名上書,才不了了之。
此時,任弛與江濤二人所話,便是聽說:朝堂上似乎又要派欽差內官來。任弛為此事向江濤討個法子,畢竟他娘舅在此管著織造,上面又派一個欽差來,這不是頭上又有管著么?
江濤與任弛有不少生意往來,聽得這事,只記在心里,倉促間也想不出什么法子來。瞥見旁邊的孫豪似乎等得不耐煩了,便道:“任兄,此事如此這算急切。自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來來來,今時正是春光明媚,莫要錯過了這好時光。且出去玩玩?!?
這話正說了”人癡”的心思,只道:“好好好,兄弟我這里正好有一樁好事,不如去湊個興?”
任弛所謂的好事,便是瞧中了謝家新寡婦?!敝x家生日好風煙,柳暖花春二月天?!焙煤脙?,李郢為其妻作的生日詩,到了他嘴里,竟下作不堪起來。他感嘆完,偏這”好風煙”只能遠觀裊裊,卻是得不了手。便又找江濤來尋主意。
孫豪有意詫異于江濤竟也作這此勾當。有待說幾句,可自己也是個客,便道:“江兄,你等且去尋人,我自是四處逛逛?!?
江濤只拖住他道:“使不得。孫兄是我家貴客,我焉能這等不知禮俗。歸家去,為父還不責打死我?!?
任弛卻是與江濤附耳說得幾句,一臉詭意地低聲笑道:“那周家兒郎真個就那么風致?”江濤聽急了,心想自己也只是同 他說得幾句孫豪的心事,當時一時疏忽,倒是忘了這任弛是男女不忌的了。只道:“任兄,那周家可是與我至親,胡來不得的?!?,
任弛自是笑道:“省得,省得,便是江兄面子上,我也是半點兒不會多想?!?
可他不多想了,過得謝家門,卻是無緣進,便拽著江濤與孫豪另尋風流快活去了。他的快活所在,自是煙花之地?!苯?,我這可是煞費苦心地,幫你那孫兄識點兒門道,總不能讓他來日,嘿嘿……”
江濤只當他是開玩笑,便道:“開過眼界倒也好。只是,這事兒你可莫說將出去,否則我爹那邊沒法討饒?!彼蝗纬谡{笑得幾回,也懷疑起孫豪是不是對周家另有他意。只是,這事兒說破不得。于是索性任由任弛來試探。
下午時分,正是煙花地梳洗風妝之際,一群人進得門來,鬧哄哄喚得幾個方才在屋內哈欠完的美嬌娘,摟摟抱抱,一時“爺兒”、“官人”、“美人”、“心肝”地叫做一團。
孫豪原以為江濤是帶自己游山玩水,好歹還能見識一下蘇州的勝景,沒想到這一來卻到了這地方。孫豪嚴肅地一擺手,道:”這等子下作之地,你們且去,我自是無興,莫礙了你們。”心想,要是自己在蘇州走馬章臺一事,傳到慶弟耳里,還不被他奚落死了。
關于煙花之地一說,自是在歙縣時,過得那街邊門口,比尋常之家熱鬧,引得孫豪不得不伸長了脖子瞧一眼,便被文箐在旁邊“吃吃”地笑了好幾聲,道了句:“那等煙花酒香之地,入得去,自是燈下看美人,只待出來后,卻是柳纏肢軀臥榻,不死不休。”他原以為小小慶弟竟是懂得這些富貴繁華之意趣,哪里想到同表哥一說,卻得了三個字:花柳病。
在以前,有沒有逛過花街,吃過花酒,他是記不得了。只是待他有記憶后,只忙于生存,過一天便算一天,遇得文箐,朝夕相處無話不談,做人的道理,為人情義,卻基本上是自那時重構。而這些,都是從與文箐的爭論辯駁中得來。故而,文箐的功勞不得不說:短短兩月,竟是影響了孫豪一生。
此時,江濤只拉住他不放,道:“不過是喝杯酒,聽中歌舞,如在家中一般,只是這里更盡興罷了。”
任弛在一旁道:“現下有家無室,正是輕松快活之時,孫兄,何必顧忌那多?!?
他這么一說,孫豪也知自己這是擾了人家興致。只是進門來,叫了歌舞,唱唱鬧鬧,只是這種地方,又豈是純吃酒中歌所在?更何況有”人癡”在,那番風流快活之事,焉能少得了?
于是一群人玩鬧,只孫豪卻是一反往常爽快,很是拘謹坐立不安,心情不暢,只一個勁兒喝悶酒,美人倒幾杯,他喝幾杯,又嫌杯小,索性拿了壺就灌。吃著吃著,不經意里才發覺腰帶被人解松脫,袍子下一雙手在不安地攪動。他吃了一大嚇,酒意去了,立時站起來,推開了那美人。方要作臉,卻見人家一臉傷心狀,又舍不得下心腸來罵這如花似玉的女人。于是更加憋悶。
任弛見他擋開了一個美人,便笑著對江濤道:“孫兄該不會還沒開過苞吧?”這話里話外,幾重意思。江濤一愣,忙回道:”怎會?他家原本是伯爺家,甚么沒見過,各樣排場自是比咱們大。”
任弛邪笑著對孫豪,道:“那想來,是覺得我們這小地方,比不得京城了?!?
孫豪尷尬地道:“非也,非也。如今我家正是落泊之際,昔年之事也……”
任弛哈哈大笑,道:“省得,省得,孫豪這是大丈夫不是當年之勇,咱們兄弟自處,何必還論這此有的沒的。自是我家有,必是兄弟你盡管拿去。這些美人要是不合適,我自是會有法子讓孫兄開心?!?
他吃吃地笑,又瞧了兩眼孫豪,便招來老鴇,低聲說得幾句,自與江濤等幾人分頭開了房間。
孫豪被胭脂花粉熏得吐息不暢,卻是走不得,吃了好些酒,暈暈乎乎地被帶進了一個房間。方要往床上躺,卻見床上坐著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打扮得甚是艷麗。他也沒多想,只喝道:“你下來!”說完就拿了酒壺,又猛灌了幾口。
那男孩乖乖巧巧地下了床,身上所穿甚少,只是開口一句軟糯糯的”爺” ,便讓孫豪嚇得手一抖,不由得仔細瞧他兩眼??梢磺七^去,似乎又發現不當,立時又轉開來,氣惱地道:“你一個服侍人的,不會好好說話么?怪腔怪調!”
“爺,這是要上床歇息么?我來侍候爺?!蹦悄泻⒄f著說著,便上前來給他寬衣解帶。只他身上實在太香,孫豪被酒氣一熏,感覺鼻子似乎不是自己的了,難受得緊。哪想那人給他解完了衣帶,夾袍拉開來,便是身子軟作一堆,就往他身上靠,一雙手只是抱緊了他的腰,向后一仰,帶了孫豪往床上躺去。
這下,孫豪再是沒見過這等世面,也明白是何事體了。嚇得酒壺一扔,牽了落在地上的腰帶,便急急地往外跑。
沒顧得上這妓館里眾人臉色,慌不擇路,出得門來,迎風吸了一口氣,才清醒了些。卻瞧見自己衣衫不整,又慌作一團,急爭地將解開的外袍合上。心里暗恨:”今日竟被他們合伙給戲要了!改日終究要討回來!”
他卻不知,他今日這番狼狽不堪地樣子,卻是落在了一個前幾日方才叫過的”兄弟”的熟人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