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你是我的陽光 3. 一紙合約明真相
早上依然很安靜地替著喬云濤系好領帶,系好后站開一步打量了又打量,然后微微側著顆腦袋點點頭。
江小魚這才略微有些蹣跚著走到鏡子前面替自己梳理長發。
這身子已經有點沉重,心也有點沉重,走起路來突然就覺得有些艱難。
明明是每天必有的場景,明明她那素顏沒有一丁點笑容,喬云濤卻突然覺得**翻騰,沖動莫名,緊走兩步,雙手從她腋下摟過去,讓她的背絲毫不分地緊貼著自己的前胸。他清俊的臉則緊緊壓在她頭頂。
這樣子,好象他們曾經經歷了多少辛酸歲月,最終才得到的一點溫馨似的。
許久,喬云濤輕柔而笑:“總算明白了古時男子為何那么熱衷于替妻描眉。魚兒,我是水你是魚,倘若沒有你,我便是死水一潭……”
本來在輕笑,說到最后,喬云濤嚴肅了他那張清俊逼人的臉。
他看到鏡中的她有兩顆淚飛速滴下。讓那張秀氣的小臉立即生動了起來。
“你不恨我讓姐去尹飛揚那兒借錢?”江小魚輕聲問。
“你幫姐,我怎么怪你。”喬云濤輕笑,“傻瓜,自己人當然會幫自己人,只是姐一遇上大哥就失去淡定,才會出現這些事。那些合約細節你從來沒有經歷過,當然不是那么清楚,是姐的失誤。這是姐自己的事,別攬到自己身上來。魚兒,別讓自己過得太苦,嗯?”
“可是佳家幾乎……”江小魚沒能再說下去。
今天不知道情形會怎么樣呢!
“一切順其自然吧!姐昨晚已經緊急招待記者說明是為新世界地產,佳家財務無任何問題。今天各大新聞報紙和電臺都會有澄清,情形會好轉。”喬云濤在她額頭上輕輕地親吻了下,見她沒有反對,便印上了她的唇。
輕描淡寫的一印,有如初戀時羞澀的約會。
等他放開,江小魚靜靜地問:“如果我沒有出現在你面前,是不是最終會娶白小柔?”
“小魚,這個假設不存在。”喬云濤黑瞳如墨,斷然告訴她,“我的妻只有你。永遠。”
江小魚沒做聲,接著拿起梳子梳她的長發。
他卻輕輕奪了去,替她輕輕地梳理。
她看著鏡中那雙修長的手在她頭上輕撫,半天不能動彈。
好不容易下了樓,就見喬奶奶居然沒和喬爺爺打太極拳而等在門口。看見江小魚,老人家張了張嘴,又停了下來。
“奶奶有什么事?”這一陣子靜默,可對老人家,江小魚從來都是禮讓有加。
“別去上班了。”喬奶奶依然是**的。
“奶奶,我有事情。”江小魚細細地告訴她。雖然辦得糟糕,但要想讓喬云雪全心全力地做好她的新世界,她就得把佳家扛起來。
再辛苦也得扛過這幾個月。當然,如果媽能過來,她或許可以歇歇……
“你能有什么事情?這么大個肚子還到處跑,還一口一個愛云濤,就不為孩子著想。你瞧,佳家這么多年都好好的,你一幫手反而弄得要垮掉……”
江小魚已經分不清喬奶奶到底是好意勸她休息,還是真的對她有意見。本來壓抑的心情被這話一沖,幾乎如泰山壓頂般空襲而來。
她瞬間覺得這里有了金絲牢籠的感覺。
“奶奶,佳家的事不關魚兒的事。奶奶我們先走了。”喬云濤沒有猶豫地把江小魚帶出了門。
一路無語。
臨下車時,江小魚無聲地看著身旁的喬云濤。
“去吧!”他眼睛里全是寵溺的笑容,“我永遠相信,魚兒會是佳家最強的大老板。一步步來。如果做到頂峰,覺得厭了,就回家來寫寫小說,織織毛衣,我掙錢來養你。佳家呢,還是讓那個燥丫頭去擔心好了。佳家這一傷元氣,夠她三五年之內不會再去弄什么房地產。”
江小魚終于還是下了車。一下車,自然也看到了遠處的杜海巖。
真的不必要了。杜海巖,咱們不要再見了。
視若無睹地進了佳家,窩進那個大皮椅,看著總經理室天花板上精致的吊頂,她在想今天要如何頂著佳家股市下滑的壓力。
也在想喬云濤這幾天的舉動。說不窩心,那是假的。
人就是這么奇怪,她天天膩他什么似的,他就忘了要對她好。可一旦女人忽然沉默了,男人才記起自己身邊怎么這么安靜,才想起自己的女人也要好好地愛。
如果這樣說來,她是不是以后都要拽給他看……
以后?為什么她現在一點也沒有想到以后呢,她為嘛沒有和他一起過以后的心思?
喬奶奶說得不無道理,佳家幾十年都好好的,剛好她才管了幾天,就出了這么大的事。喬奶奶沒請相命先生替她算命,算她是不是佳家的煞星,已經手下留情了。
喬云雪說了今天不會過來。她要忙,忙新世界,還有別的要忙。管佳家,并不是坐在佳家里才能管,一個手機一臺手提電腦在手便已足夠。
全球的事都可以管完。
默默地把佳家從頭到尾逛了個遍,心知肚明全家福和佳家的實力果然旗鼓相當。如果云維庸沒有用卑鄙的手段,絕對沒法收服佳家。
但那人看上去也實在想不出他會用什么卑鄙手段令喬云雪著了道。
在全家福那么久,云維庸一直想利用對她的曖昧來制造誤會,讓喬家姐弟亂陣腳,卻是一點用都沒有。那到底是什么事讓喬云雪這樣失控。
江小魚永遠記得在全家福時,云維庸唯一一次的暴怒——那一次,他輸給了喬云雪。
喬云雪的實力本來就不容小窺。這次喬云雪的失誤,一定是云維庸利用了感情設局。
上午了,林小霞居然抱著她的筆記本電腦過來。遠遠地她看到了林小霞,趕緊朝辦公室這邊走過來。陪她一起坐著。
“怎么會這樣?”林小霞喃喃地問。
怎么會這樣,江小魚自己也問。
“你還在為阿姨的事傷心難過?”林小霞似不經意地問。
“那是我母親。”江小魚喃喃著。
“可是不能把這事怪罪到喬云濤身上。”林小霞顯然帶有使命而來。
“沒有怪他。我只是怪我自己,怪自己貪戀這溫暖,這舒服,這愛情,拿我母親的生命做代價。”江小魚窩在沙發里低低地說著,雙眸間有著這些天一直以來的迷茫。
如果不是因為這樣,她怎么會這么努力地待在佳家,處理所有有關佳家的事情。讓自己忙碌,讓自己忘記生命中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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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怪喬家,這種事隨時可能發生,喬家不可能真派一個保鏢守著。而且真派了個保鏢也守不住,要對付她的母親,僅幾句話就可以置于死地。
如果不是因為這樣,明白母親之死與喬家無關,她怎么還能在喬家待下去,和喬云濤同床共枕。
但卻不能原諒自己,永遠不可原諒,當初她就不該和這豪門高門扯上關系。可是她就是抵制不住他的陽光臉,他像磁石般吸引著她,讓她走到了今天這步,她就是后悔也沒有了用的現在。
“活著的更重要。小魚,要為肚子里的孩子著想,讓自己快樂起來。”林小霞提醒。
“所以我現在很努力地在活啊!”江小魚輕笑。她現在的確活得很努力了。喬云濤在,她仍然竭力地讓自己心態平和,心里無論怎么難過,一定吃好自己的一日三餐。
只是再努力也回不到過去。
正說著,說不過來的喬云雪也過來了。
“姐——”江小魚站了起來。
喬云雪做了個讓她坐的手勢,然后自己也坐了下來。看見了林小霞,淡淡一笑:“不錯,我們仨又在一起了。”
看著心情平靜的喬云雪,江小魚和林小霞都知道她并不如表面這么平靜,不由暗暗傷感。
“這會兒我們仨都可以說自己的悲傷史,而不是戀愛史了。”林小霞笑著說。
由幸福美滿變成了孤苦無依,如今還是個未婚媽媽,林小霞的心態一變再變,如今反而陽光樂觀了起來。
“互揭傷疤?”喬云雪淡淡一笑,振臂一呼,“那不是我喬云雪的作用。我喬云雪的作風是,如果他尹飛揚和云維庸現在出現在我面前,我喬云雪非把他們倆打趴不可。”
“姐……”江小魚的眼睛濕潤了。
縱使心里那么心事重重,還是拼命讓大家跟她一起快樂。
這颯爽的喬云雪呀!
佳家的股市果然比昨天強多了,還在下滑,得總算是在預期之內。三個女人湊到一塊兒,一上午就在電腦上看那些直線曲線,沒有一個人輕松,也沒有一個人沮喪。
“幸虧還好。”這是喬云雪最后長吁了一口氣之后的一句話。
“餓死了。”林小霞伸伸懶腰,突然笑了,“我怎么也這么緊張,喬家的家產嘛,按理跟我沒什么關系啊!唉,我的心都快急得跳出來了。”
林小霞一說,旁邊兩個女人就抱住了她。
“唉唉,其實也不用這么感動嘛!我只是擔心下次吃飯的時候你倆沒錢,得由我買單了而已。”林小霞故意睜著那雙迷人的大眼埋怨。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喬云雪橫她一眼,“就算新世界爛尾了,佳家變成別人的了,請你去香格里拉吃一頓還是沒問題。”
“哎喲,江小魚,你給我滾開。”林小霞吼了。
怎么了?
喬家兩個女人一起看著林小霞。
“你那大肚子弄得我緊張死了,生怕一肘子把她給撞扁了,到時喬云濤找我算帳怎么辦,不是說你那位喬先生懂什么中國功夫,我好怕呀……”林小霞羅嗦了起來,還做出一副害怕的樣子。
“這死丫頭!”喬云雪被她逗樂了。居然捏江小魚一般,伸出手去捏她的嘴兒。
三個人笑成了一團。
過了好一會兒,江小魚才停了下來:“姐,好象我們不該笑……”
是不該笑。人生得意需盡歡,可是現在非但不得意,還落魄得很。歡什么歡呀!
“我真餓了。”林小霞趴在了桌上,把電腦全擋住了。
江小魚順手拿起放在桌上本來自己要吃的蘋果:“吃吧,別那么要死不活的樣子,讓人看著生氣。”
“我要吃酸的。”林小霞搖搖手,“妞兒,咱現在吃不了蘋果,一吃就吐。我只能吃些固體的酸酸的東西。”
看來真有了。
“去看醫生了沒?”江小魚含笑問。姑且不談林小霞以后一個人要撫養這小家伙有多艱難,只管現在先保好胎兒。
“看了,就驗了下尿,然后說有了。叫我天天多笑一點,營養均衡。然后告訴我什么時候再去。”林小霞果然高興,一臉的笑意讓人跟著心情好了許多。
“要不要告訴杜心鵬?”江小魚小心翼翼地問。
這可是個爆炸性的建議。林小霞一定暴跳起來,但顯然她低估了身懷有孕的林小霞。都說女人一旦成為母親就會有無限的母性光輝,看來真的很對。
因為林小霞在笑得,聲音又軟又溫柔:“告訴他做什么,這孩子是我的。我一個人的。”
“告訴他氣一氣。”江小魚笑盈盈地告訴他。
“有理。”林小霞非常用力地點頭,讓江小魚深深明白,她可能不知道什么時候真會這樣做。
“我支持。”江小魚和林小霞握緊了雙手。林小霞幾乎要跳起來。
“別跳……”喬云雪一看林小霞的樣子,有些心驚,生怕她滑倒,喬云雪一雙胳膊伸出來了要逮住林小霞。
正在這時,喬云雪的電話響了起來。她打開一看,欣喜的語氣就有了:“媽來了。”
果然是件喜事!喬云雪再厲害,畢竟年輕,做前軍主力倒有挺有橫沖直撞的精神,挺適合打前鋒。可要論起綜合水平,當然不是沈玉清的對手。
前幾天那件事,如果沈玉清在的話,一定不會那么匆忙的借上八億。
精細向來是沈玉清的風格。不適合打前鋒,但非常適合固守其成。她們母女本來就是個天定的組合。
“媽來了就好。”江小魚也笑了。沈玉清來了就好啊!
“媽,你到天涯來吧。我們正準備大堂那兒,準備三個女人一臺戲,熱熱鬧鬧地大吃一場。媽,你來訓我吧,不過得等我吃完才能訓,省得訓完我后我就沒心思吃飯了。”喬云雪告訴沈玉清。
“這丫頭……”沈玉清在那邊又嘆又氣,“好的。”
一掛掉電話,喬云雪站了起來:“快十二點了。去吃中餐吧!雖然這中餐吃得可能不如好象中好吃,可是還是得好好地吃。小魚,小霞。我們走。”
一行人來到天涯如歸,中午倒不是太多的人。所以懶惰的林小霞一到大廳就不走了:“喬姐姐,咱們就坐這兒好了。我喜歡熱鬧。坐什么包房,悶得慌。就這里了好不好?”
“好吧!”喬云雪朝她翻白眼,什么事嘛,讓她去包房她不去,要跟這一大堆人湊熱鬧。
“這里是熱鬧些。”江小魚趕緊說。林小霞本來就是個極愛熱鬧的人,如今辭了職一個人在家,專等有人上門來看房,百無聊賴,肯定早就悶壞了。
三個人說干就干,果然找了個還不算太吵的位置坐著。
這當兒,等點好菜,菜上了桌。沈玉清果然也到了。
看上去依然溫暖可親,淡淡的笑容讓人如浴春風,果然和喬云濤那副尊容如出一轍,都是那么的吸引人。
只是江小魚在第一眼就看到了沈玉清黑眸中隱藏的怒火。
“媽!”喬云雪和江小魚雙雙站了起來。
“阿姨好!”林小霞大聲問候。恨不得自己給好友江小魚留個深刻的好印象。俗話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她得表現得好好地給江小魚她婆婆看,說明江小魚和她一樣都是德才兼備的人。
“坐下吧。”沈玉清吩咐著,朝林小霞無聲地笑笑,表示有聽到她說話。
淡淡笑著看了看兒媳:“小魚氣色總的說來還不錯。成,替我們喬家再添個孫子也好。還有,我怎么聽云濤奶奶說你們兩個鬧別扭呢!小魚呀,你媽的事我們喬家人都很難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人總要過日子的,你怪誰都成,就是不能怪云濤。雖然我是做母親的,也不得不承認,一生最親的不是母子,而是夫妻啊!”
“是。媽。”江小魚乖乖地應著。
然后才把目光轉向女兒:“云雪,你最近怎么了?一個云維庸夠你這樣嗎?等新世界打完地基,開始建毛坯時,你就把事情全交給我。以后再也不用到x市這里來。”
“媽——”喬云雪是要強的,當然不愿意,“媽,我做錯了事我就得再把它復原。我如果沒能讓佳家重振雄風,我哪兒也不去了。”
“不,你爸說了。叫你新世界一正式開建地上建筑,就叫你馬上回去。上次說的那個軍官還在等著你,你得去看看,說不定就真對上眼了呢!孩子,聽媽說,世界上沒有過不了的坎。女人的青春易逝,三十多歲的女人沒有多少機會找到真正合心意的那個人了呀!云雪,媽不是叫你認命,但是你真得好好想想。別執著了。”沈玉清說完,開始吃飯。還吃不到一口,先把糖醋排骨端到江小魚面前。
沈玉清貼心的舉動讓江小魚眼睛有些濕潤,她只得接受:“媽,桌子上的菜都挾得到的。小霞可算是個客人呢,等下我們讓客人笑話。”
結果林小霞噗哧笑了:“阿姨,我倍受冷落的一個可憐小女子——”
這腦筋愛短路的丫頭還真瘋上了,故意這樣耍寶。江小魚差點想笑,沈玉清也露出個淡淡的笑容。
那邊喬云雪倒是悶著了,好一會兒才說:“媽說的是對的。”
“媽什么時候說過錯的了?”沈玉清橫了自己的女兒一眼。
“就是呀,媽一直說得都是對的,只是我才知道而已。”強悍如喬云雪,在母親面前也溫馴得像只小綿羊。至少表面上是。
“丫頭——”沈玉清當真是拿女兒莫奈何。
“吃飯皇帝大,吃飯吃飯。”林小霞在烘托氣氛,似乎生怕這對母女談僵了。
當然吃飯,只是大家才吃了一會兒,原來各有心事的人都笑了。都看著江小魚笑。
六個多月的身孕可是開始長胎兒肌肉了,所以食量開始大了起來。沈玉清看著江小魚足足吃了兩碗后還在盛飯,而且每樣菜都沒落下,多多少少吃了點兒。不由會心一笑。
這個媳婦兒就是不讓人操心,不像自己這個女兒。唉,人家都是女兒貼心,咋她沈玉清反過來了,明明江小魚什么也不說,就是讓她覺得懂事安慰人。
誰知吃到一半,江小魚也停了下來,似乎在想著什么事。
“怎么了?”沈玉清輕柔地問。
“媽,對不起。”江小魚含淚道歉。
“對不起?”沈玉清先是愕然,然后笑了,眼睛里有些濕潤,“孩子,你有什么對不起的呢。這本來就不關你的事,是云雪要強,太過激進了,才會出了這么多事兒。如果不是云雪,你怎么也不會主動去接觸尹家那些人。孩子,媽是知道你的。我連最疼愛的兒子都交給你了,媽怎么會不放心你。還有啊,自家人不用道歉的,我們把你媽都弄丟了,讓你媽出了事,我們都沒有人道歉,因為一家人啊!”
“媽——”江小魚把臉輕輕地埋進沈請清的懷中。心情激蕩得無以復加,這真是個好母親,她的好母親呀!
一個母親的安慰和寬容比任何都重要啊!江小魚只覺得自己的壓抑一下子就沉淀了許多。
倒是一直笑嘻嘻的林小霞在旁眼淚掉得稀里喲嘩啦……
“怎么了?”喬云雪本來笑不出來,這會兒看著從來一副大大咧咧樣子的林小霞要哭不哭的樣子,這會倒是有笑的感覺。
“我也想起了我的婆婆。也是這么好。”林小霞吸著鼻子說,“自小是鄰居,從小兒把我當親閨女呢!好像從小知道我會給她當媳婦似的,只要有他的東西,一定會有我的一份。可惜……”
可惜那婆婆成了過去式。林小霞傷感的便是這個。
“小霞,你要不然還是打電話給程心鵬吧!”江小魚試著建議。這女人明明就放不下心中那份青梅竹馬的十四年感情,可偏偏裝得無情無欲。也夠她受的了。
“小魚,你錯了,我絕不會打給他。絕不。”林小霞淡淡一笑,“我如今已經是這個樣子了,曾經是大貪官身邊的女人,你想著我還能回到過去嗎?我不能。自己都不能,為何要求一個男人能放開。那是男人永遠無法放開的。我不會送上門去受辱,也不想接受這樣的一種拒絕。那會要命。”
“小霞——”江小魚突然之間不知該說些什么。林小霞只是想在程心鵬保留最后一份自尊啊!
可惜程心鵬此刻不一定知道林小霞的想法。
“我打算把房子賣了去北方找個大胡子嫁了。”林小霞反而在笑,“那兒沒有人知道我的曾經,只會認為我是個被男人拋棄的孕婦,說不定有人同情著娶了我,倒能過上我的好日子。北方人心思粗獷些,我喜歡。”
“小霞可以出去走走,不過不要那么早決定要嫁到哪里去。”沈玉清給了個建議。
“可是阿姨,我現在就想找個大胡子。”林小霞低低地說。
這些丫頭都怎么了?沈玉清輪流看著三個小女人,看到了不同程度的寥落。也明白了這三人一起來到天涯如歸吃飯的原因。
感情這三個人在互舔傷疤啊!年輕就是這樣復雜。
正在這時,江小魚眼尖地看到旁邊包房里走出尹飛揚和云維庸。一個健壯,一個瘦削,但都是那么奪人眼眸。人中之龍一個已經讓人側目,這會兒兩個風格完全不同的男人走在一起,頓時大堂里的客人都盯著了他們。
江小魚立即瞧著了喬云雪。果然如喬云雪所說的,她當真看著云維庸視若無睹。眉不挑,眸不動,臉上清清冷冷,一如秋天的蕭蕭之風,有些大氣而又有著寥落。
這時的喬云雪竟如此光彩奪目。
而江小魚看見云維庸看著喬云雪是含著笑意的,那個冰山壞了佳家的名聲有這么高興么?
尹飛揚則不同,這個香港闊少一見江小魚,馬上堆起了滿臉笑容,用他的香港調調說:“小魚來了,怎么不早說。早說咱們一起吃了呀!你瞧這喬家多寒酸,居然請你在這里吃飯,連個包房都不給。我們小魚千嬌百貴的,怎么能聞這些人的一身汗臭味……”
“尹先生你認識我兒媳啊!”沈玉清淡淡地看了尹飛揚一眼,她當然知道這人曾把自己的兒媳劫到香港半個月,司馬眧之心,路人皆知。要說她沈玉清對這人沒意見,那可是不可能的。
“認識認識,當然認識。不過小魚不是你兒媳,而是我心儀的女人……”
“如果我請你們香港的尹飛巖政要來說說你尹飛揚的光榮奪妻史,不知道香港行政司會有什么想法,或者尹飛巖先生也不得不到北京去解釋一番吧!”沈玉清語氣低緩,可字字驚心,竟然令尹飛揚這樣的張揚的浪子微微變了臉色。
尹飛巖是誰?
想著這名字,倒是極有可能是兄弟。是了,沈玉清曾經就說過他有個從政的弟弟。原來這尹飛揚父母都不怕,居然會怕弟弟。
世上果然任何物種都有相克的存在。
壓制住了尹飛揚的惡劣,沈玉清這才把目光移向了云維庸:“幾年不見,果然令人刮目相看。”
“不敢。哪里能讓沈女士如此夸獎。”云維庸頷首,語氣冷冷,對著曾經的岳母娘喊女士。他只偶爾間看向喬云雪的地方,可惜得不到半點回應,連恨都沒有。
云維庸的神情更加高深莫測。唇角繃緊了起來。
“云維庸,我說的話你不一定愛聽,但我還是有必要說。”沈玉清一直穩坐不動,這時竟起了身,只是她向來穩如泰山之模樣,就是站起來比云維庸矮了一大截,氣勢居然不輸分毫。
“哦?”云維庸淡淡相問。
“我不否認我們喬家人對你是有虧欠,但云雪這丫頭當年對你的心,對你的付出,你比我們任何一個人都明白。云維庸,如果你連與你天天同床共枕的人的心都看不明白,不理解她的所作所為,那么你今天就是把全世界的商場都吞入你全家福,你也不配我女兒的愛。云維庸,這么多年你還是那么傲,怎么就從來不會退一步看事情。非得要踐踏云雪的心……”從不動氣的沈玉清,這時顯然的些激動。
“媽,我們走吧!”喬云雪這時相當從容,挽著了母親的胳膊,“既然各不相干,就不再提了。媽,你別急,只要新世界毛坯一上地,我會立即回去和那個軍官結婚。越快越好!”
“也好。最少那孩子懂得疼女人。”沈玉清果然心平氣和下來。接受了女兒的說法。
江小魚和林小霞也站了起來。跟在兩母女的身后。
林小霞是一個勁地看著云維庸,她是驚奇喬云雪的前夫竟然如此俊美又如此瘦削。
江小魚也在看云維庸,因為云維庸那張臉不但冰寒至極,而且前所未有的鐵青,駭人得讓旁邊的顧客都不敢抬頭觀看。
江小魚怔了怔,她如今有些看不明白了呀!
愿意這兩人復合不?她原來相當渴望,因為她崇拜喬云雪,也為云維庸的自主自強而嘆服,覺得兩個強人就是天生一對。可如今突然覺得,相愛的兩人不能都太強,否則不僅沒有了婚姻的樂趣,還會危機四伏,讓人感覺到不到生活的溫馨與對未來的展望。
“且慢。”被大大忽略了的尹飛揚慢悠悠地跟在了江小魚的身后,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能讓前面四個人聽到,“如果我說件新聞給大家聽,現在不知道是不是個好時機?”
江小魚一停,然后當作沒聽見,舉步前行。
“不過,沒聽可是一大損失啊!”尹飛揚得意洋洋地笑著,“特別是小魚呀,想當寡婦也不能這樣吧,一點都不關心你那才訂了婚卻和他有了兩個孩子的男人的那條命。”
“你胡說什么?”江小魚冷淡地回答他,“一個大男人,沒必要說這么多廢話。尹飛揚,我實在不想看到你。麻煩你能不能走開點兒?”
“我走開了,誰來告訴你一件大事。”尹飛揚不但不離開,反而加緊跟在她身邊,狀似悄悄在告密,“告訴你吧,你那個千年不變的情敵,就是那個曾經的美女主持,我的那個妖嬈情婦杜海燕,如今正拿著我們的合同,去省委紀檢辦舉報喬云濤。”
“她能舉報什么?”江小魚狀似鎮定,然后喬云濤昨天下午在佳家的那番話猛然浮上心頭:
姐,我但愿他們只利用到這里,如果他們再惡毒一點,會涉及多少人多少事你有想過沒有?
喬云濤一句話說明,云維庸和尹飛揚如果想拿這件事做文章,多少文章都能做出來。而且還威力無窮,他們喬氏這邊必處下風。
男人的思路畢竟比女人開闊得多,她昨天應該要叫上喬云濤一起,讓喬云濤一起參考這八億的貸款。喬云雪著急,她在事外之人,應該冷靜地勸慰才對。可惜她太習慣于相信喬云雪,讓不鎮定的喬云雪再次著了云維庸的道。
尹飛揚的嘴巴幾乎挨上了江小魚的耳朵根:“那八億貸款,不,是八億臟款,可不,喬云濤以權謀私,拿了我八億好處,才給了我開發區那塊新地王的地皮。你的眼睛別睜那么大,雖然我挺愛你那樣看著我,可現在不想。你聽我說完,你回去再和喬云雪看看合約,是不是這個罪名完全可以成立。”
他能這樣說出來,那么沒有十成也有八成把握能把罪名安到喬云濤身上來。
八億的臟款?天,八億的臟款,這罪名一旦成立,喬云濤別說走仕途,余下的人生只有送進監牢的一份,永無出頭之日。
那么清清白白干干凈凈的男人,怎么可以讓這八億污了一身。不可以!
而喬云雪也絕對會有相對應的刑事責任。
“不。”江小魚一句尖銳的叫聲,終于把前面的母女引得回了頭。
“而且我還告訴你。小魚,這世上能救喬云濤的只有我一個。只有我才能澄清你的親親喬云濤的罪名,只要我一句話,你的喬云濤就是清白的;也只要我一句話,你的喬云濤從此永陷地獄……”
“尹飛揚你閉嘴!”江小魚睜圓著眼睛,駭然地看著他,似乎是在看一個魔鬼,“這就是你和云維庸聯手想得到的東西是不是?逼我離開云濤,把姐打擊進地獄。尹飛揚,你除了這張臉表示你是個人,其余哪里都不是……”
“我愛你。從第一眼起,從你指著沙灘上那個男人的背影起,我就想把你奪過來。我用了柔情攻勢,用了鮮花攻勢,還給了你足夠空間,結果卻只看著你一步步陷入喬云濤的愛情之海,看著你這副嬌軀一步步成了喬云濤的專用品,這讓我多窩囊你知不知道?”尹飛揚笑了,笑得陽光,笑得多情。笑得——江小魚如果手中有把槍,此刻她立馬就成了殺人犯。
“你不懂得愛。”江小魚緊緊地閉上了眼。在閉上眼的那一瞬間,她看見了喬云雪的一臉蒼白,沈玉清搖搖隨墜,指著女兒說不上話來,“云雪,云雪呀……”
沈玉清從來沒有這么蒼老過,從來沒有……
喬云雪臉色從來沒有這么蒼白過,從來沒有……
江小魚一身力氣全部抽盡。尹飛揚的話大家都有聽到,如果喬云雪沒確定那份合約有如此大的殺傷力,怎么會如此蒼白。
這一切,居然全部是云維庸而起,而尹飛揚是其中的第一合作人。
虧得當初尹飛揚那樣會演戲,說只要是云維庸的女人,他尹飛揚就絕對不動她分毫。虧得云維庸會演戲,總是做她江小魚的保護者,贏得她的放心,讓她一步步松防。
一切都有預謀,而她們一個個全無所知。傻傻地跳進了陷井,誰知最終受傷害的卻是喬云濤……
她寧愿自己粉身碎骨,也不想他沾上一點污水呀,他的靈魂那么高潔,他的一切都是那么干干凈凈,他就是她靈魂的指示燈,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太陽……
淚糊了眼,看不清前面還有什么,一切皆成定局。
一雙手悄悄地扶住了她,她知道那是林小霞。
還好有林小霞,要不然她現在就會倒在地上。
而尹飛揚的聲音仍在她耳邊:“想救喬云濤和喬云雪,隨時可以找我。我這幾天一直會在海邊,你從窗外一眼可以看到……我要的是什么,小魚你懂的!”
不出所料,喬云濤和喬云雪當天下午就被嚴重隔離。
審訊喬云雪的是警察局,調查喬云濤的是紀檢辦。兩姐弟被列為x市多年來最嚴重的刑犯對象。
連續三天,江小魚沒能見到人。
沈玉清急速地老了下去,貪污八億。這罪名誰敢插手?
遠在北京喬歸鴻一聽這個罪名,立即放話沒這個兒子,可見這事情多嚴重。而喬爺爺一反常態,再也沒有樂呵呵,只微微嘆氣:“找誰啊?找誰也沒用。這風頭上,怎么就出了這個事,比殺人還嚴重啊。云濤呀!”
老人家居然哭了。
喬奶奶當著面的時候沒哭,只用那雙殺人的眼睛看著江小魚。顯然,老人家沒地兒出氣,把江小魚當成了罪魁禍首。
江小魚已經沒有了眼淚。她是學政法的啊,回去一看那合約,那份模凌兩可的合約,完全可以看成是兩種完全不同意思的合約,已經變成了木頭。喬云雪怎么當初就沒半點疑問?如今就是鐵釘釘的罪證。除非就如尹飛揚所說的,讓他自己把那八億翻轉過來另外一種說法。
馬玉良飛速趕了過來,了解完全全部事實,最后也只有懵了:“這真不像云雪干的事。”他說。
巧舌如簧的馬玉良如今也是束手無策。
江小魚去了市委找顧書記,可這顧書記平時好,一旦扯上這問題,居然連人都不給見。只是半吞不吐地打電話說:“小魚,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我們當然知道喬副書記是怎么樣的一個人,可一句話哪里抵得過鐵證。再說了,尹飛揚那個人……唉,小魚呀……”
然后這顧書記就掛了電話。
尹飛揚這幾天果然不時出現在別墅外的沙灘上。他的樣子是那樣悠閑,他的神情是那樣志在必得,他的嘴臉那樣令人可憎。
江小魚看著那背影悲憤異常,恨不能汪雪琴那把刀不是刺在汪雪琴腕間,而是刺在他尹飛揚胸膛。
吃不好睡不好,江小魚三天就瘦了下去。
第四天,江小魚沒有再看沙灘,而是早早起來。拉開窗戶,讓海風冷冷地襲了進來,讓清晨的寒氣進了自己的身。從不化妝的她打開了喬云雪送給她的整套化妝品。梳好發,描好眉,薄薄地敷上一層香嫩的粉,臉頰立即嫩滑了起來,本來一張臉就顯得年輕,這會兒又變小了少許。
但,還是那么的女人!
撫著自己的臉,江小魚狠狠地掐了一把,她應該早就這樣打扮著給喬云濤也看看。
她江小魚是比不是喬云雪的明艷,比不上白小柔的可愛,比不上杜海燕的妖嬈,可是她就是這么特別,這么清新,就是涂脂抹粉也遮掩不了她的天生風韻。
穿上最漂亮的風衣,穿上最適合她的靴子,拿著包,她看了看時間——她足足打扮了整整三個小時,現在早上九點。
人家女為知己者容,她為仇者容。
也為親者而容。
江小魚大步下樓,輕快得似乎根本就不是一個身懷六個多月寶寶的孕婦。
出了別墅,她回頭看了別墅,有咸咸的淚意被海風吹走。
別了,云濤——
為什么有人擋住她的去路?
白小柔?
她笑了,這個人也是來關心云濤的。白小柔是個好人!
然而江小魚所有的笑容凝固在她身后的小女孩身上。
那是個只有兩歲多點的小女孩。是個縮小了的白小柔,一對笑靨,兩汪秋水,娃娃臉兒真可愛。
可是為什么會是個縮小的白小柔?怎么可能?
“她是?”江小魚艱難地著問了出來。問了就后悔,她不該問的,不該。
糊涂人最幸福!
“我女兒。”白小柔的回答瞬間沉了江小魚的心。
“哦,多大了?”江小魚還有拼命維持著禮貌。
“小魚你算算。認識云濤三年差三個月時懷上的。”白小柔笑瞇了眼,“瞧,我女兒可愛吧!”
“真的很可愛。”她含笑贊美著。然后筆直地轉過身去,灑落兩行清冷的淚水,飄落風中——
蕭蕭涼風她憶起,他曾許她一生忠誠……
對,白小柔是她們再次相遇之前的事,他們相戀三年,怎么可能什么也沒有。
當然不可能。
可是,他為什么不坦白。為什么喬家所有人都說白小柔不算什么。
愛到深處,她不會在乎他們的曾經,可是他不可以欺瞞,絕對不可以。
她哭著,包掉在了地上。卻一把抹掉冰寒的淚水,繼續往前走。
“小魚,你去哪里?”白小柔在后面喊著,問著,十分可愛的語氣聽起來卻那么刺耳。
“去……”江小魚沒有回答,只是直直地走向沙灘上的尹飛揚。
在聽到白小柔的幾句話時,江小魚覺得自己的心發出了碎裂的聲音。本來無聲,可就如雪落,因為極冬之夜的緣故,幾可忽略的無聲也就變成了有聲。
但那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沙灘上一高一低兩個身影隔得遠遠的,一個欣喜若狂,一個清冷如雪。尹飛揚終是志得意滿,大步邁出,幾步便到了江小魚面前,在江小魚面前停下。
他那神情,就是獅子捕得了中意的食物般滿足而猖狂。
明明經過打扮,可眼角卻是斑斑淚痕。尹飛揚看著那張才流過淚的秀臉,居然哈哈大笑起來:“逃,你逃呀!從我的別墅里逃出來,就以為能逃得過我尹飛揚了——奶奶的,你這么靈秀,居然不知道小白兔永遠逃不開大灰狼。現在你明白了吧?”
她不語,也不看他。只靜靜看著沙灘。不,更象在看腳趾頭。她在說話,但更像在承諾:“我不會再逃。”
“那就好。不過你的可信度可不高,我姑且先信一回。哈哈,喬云濤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該把你再留在x市。”尹飛揚輕輕地勾起她的下巴,看著江小魚神色依舊,無絲毫漣漪。只是那清冷的眼眸,淡淡地掃在他臉上,然后落在了海平面。
“看著我。”尹飛揚不許,驀地抓緊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他。
被他抓著下巴,她當然只能看著他。
“決定了?”尹飛揚洋洋得意地問。
“決定了。”她清清冷冷卻十分真摯地回答。
“好,很好,非常好。”尹飛揚哈哈大笑。放開她小巧的下巴,狂肆的雙瞳停留在她臉上,然后掃過她全身,最后眸光落在她腹間。
江小魚心中一寒,驀地雙手護住。
“這地方皮球似的,真礙眼。”尹飛揚皺眉,自言自語。
“上天有好生之德。”她忍著屈辱,小心翼翼地響應著他的憤慨。不讓他想到殺害一條小生命的路途上去。
他伸出胳膊,離江小魚的跟前只有三寸遠。
有不甘,有心酸,有屈辱,有順從。江小魚卻沒有猶豫,迅速地伸出了手,搭進了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