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立榮并不知道宋明達打的鬼主意，覺得去吳大嬸通報一聲也好，起身向宋明達一抱拳。

“屬下遵命，我這就去見見吳大嬸，看看能不能讓他們先去遠海躲一躲，大家都是自己何必打來打去讓建虜撿了便宜。”

這家伙民族情節太重，讓他打流寇就一點勁提不起，老是說都是一幫子可憐人，何苦窮哈哈打窮哈哈。

見范立榮走遠，宋文普就有點不樂意了，向叔叔抱怨道：“他一個窮百戶叔叔為何老偏幫他，我才是你的親侄子。”

宋明達“哈哈”一笑，這侄子還是太年輕。

“你啊，還能不能有點出息，一天到晚跟個楞子較什么勁，叔叔我派他去跟那吳大嬸聯絡，那是讓他去給我們探探路，那個王成可是邪門的很，咱還是別惹的好。

他可是敢在金鑾殿上跟崇禎爺下賭注的人，這種人哪是我們一個小小千戶所能惹的起的，咱留個后路。”

宋文普還不死心，想再勸勸叔叔宋明達，誰知道宋明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你們以為那些個商船就是好相與的，先看看吧，他們要是吃了虧，咱也就做做樣子，如果這肉真的容易吃下，咱再撲出去不遲，你當你叔叔傻嗎。”

宋文普聽完叔叔的話，佩服的五體投地，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啊，如果叔叔翻臉上去搶肉吃，呵呵，船上的范立榮一準會被那吳大嬸給殺死。

范立榮離開了大帳就潛入了夜色之中，經常出海打魚的他也還算是輕車熟路，很快就把小船搖出了海，兜了一個圈搖到戰船后面才敢點燈。

他可不想被黑暗中的冷箭給射死，大聲的朝戰船上叫道：“吳大嬸出來一見，我是天津衛的故人，有要事相報。”

守夜的哨兵發現范立榮后，就喊醒了沉睡中的吳大嬸，還好吳大嬸沒有后世的起床氣，草草的穿上了衣服就來到了甲板上，便讓人將范立榮吊了上來。

“范百戶大晚上來到我們的小船，不會是想一個人就把我們給制服了吧。”

范立榮被吳大嬸揶揄的不輕，不過王成進京的這段時間一直都是他倆在合作，雙方都比較熟悉，也不會有半點生氣。

“看吳大嬸說的哪里話，我哪搞的過你們，你不會是想殺了我賴賬吧，你可還欠我不少工錢呢。”

吳大嬸被這家伙給逗樂了，也懶得再跟他客套了。

“直說吧，過來有啥事，要知道咱們可是敵對狀態，一會把你拖下去砍了祭旗你信不信。”

范立榮才想起來這次過來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

“魯正明馬上就讓我們三個千戶所劃漁船過來進攻你們，我們千戶不想和你們為敵，打算就做做樣子算了。

說實話你們能不能躲遠一點別跟他們打不行嗎，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拼個你死我活呢，都好好的留著氣力打建虜多好。”

吳大嬸聽完范立榮的話也很無語，這是我想打的嗎。

“我們領主大人說過，和平是打出來的，如果你想安安全全的在家摟著老婆抱著孩子過日子，那么就必須要有人為此犧牲，只能把敢于破壞這一切的家伙全部干掉，我們才能過上好日子。

你也跟著我們干了這么久漸漸，賣力干活得話，工錢我們從不拖欠，吃食從不短缺你們的，我就想問一句，這樣難道不好嗎。”

這些話講的范立榮啞口無言，是啊，自從王駙馬來了天津衛，他們百戶所的日子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每日辛勤勞作之后總能吃的飽飽的，然后還能偷偷的帶一些雞飼料，回去給孩子們打打牙祭。

范立榮并不是一個很貪財的人，手上有了錢財之后并沒有私藏，給上次勤王戰死兄弟的家里送了些米糧，雖然家家都把范立榮恨的要死，但對于這個時代的底層來說，活下去才是真道理，所以他們并沒有拒絕范立榮得施舍。

吳大嬸也會雇一些老人和婦女幫忙做一些雜活，考慮到范立榮得態度，也不會付錢給她們，總是給她們發一些雞飼料拿回去煮粥，漸漸的孩子們的臉上有了笑容，眼睛中那抹死灰色的絕望慢慢淡去，范立榮經常能在孩子們的眼中看到一種叫做希望的東西。

這種東西實在是太珍貴了，在這個可惡的亂世，人們想的最多的就是把肚子填飽，只有不餓才能想其他，也只有王成來到天津衛之后，他們才感受到了吃飽是個什么感覺。

“就一定要打這一仗嗎，真的不能忍讓一下了。”

范立榮還是試著想勸一勸這個胖大嬸，不該有人死在在大海上啊。

“我們能躲的了一時，躲不了一世，我們可以回我們的呂宋，你們呢？還能過回去以前餓肚子的日子嗎？

只有打，把敢于破壞我們美好生活的人打疼了打怕了，他們才不敢來破壞我們的美好生活。”

范立榮再一次的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到現在他已經分不清是非對錯了，也不知道到底誰對誰錯了。

吳大嬸講的似乎是很有道理，但又跟自己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從小母親就教育他，要像他父親那樣忠君愛國，以后光耀門楣才能算得上頂天立地的大好男兒，所以在建虜兵圍京城的時候，范立榮不顧家人的反對，毅然帶上了整個百戶所的青壯，踏上了勤王之旅。

雖然大部分兄弟都死在了建虜的刀下，即使是面對陣亡兄弟那些痛不欲生的家屬，范立榮都沒有后悔，他覺得這就是他們該做的事。

如果運氣不好被建虜砍死了，那只能怪自己的命不好了，請個道士超度一下祈求下輩子投胎到一個好人家享享福。

曾經范立榮也幻想過，自己大破建虜受到皇帝賞識，重新光耀門楣，但不幸的是建虜們很快就告訴他，你的兩條腿沒有戰馬快，你那些飯都吃不飽的軍漢，根本就沒有天天吃肉的草原漢子力氣大，你那所謂的計謀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就是個渣渣。

今天吳大嬸這一番話像是給范立榮打開了一扇大門，一片鳥語花香的世界向他撲面而來，是啊如果能天天過上這種不用擔心衙役催糧，不用擔心被建虜砍殺，每天干完活就能吃飽飯，這樣的日子多美好，為什么卻總有人要跑過來破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