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茵怔怔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突然轉過身看著蓮兒,兩只眼睛瞪得溜圓,冒出了一句嚇人的話。
“蓮兒,我完了。”
蓮兒真的被嚇到了,不明白秋茵說的“完了”是什么意思,神情緊張地看著她。
“小姐,你別嚇我啊,什么完了,你最多就是病了,吃了藥就會好了。”
秋茵知道蓮兒不會理解她話中的意思,其實秋茵很想告訴她,夏二小姐清高不起來了,她愛上了古家的二少爺,而且到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程度,此時害了嚴重的相思病,幾乎成了大災難,可秋茵的自尊卻讓她說不出來這樣的話,只能說自己完了,她真的完了,沒用了,被一個男人的陽剛征服了。
再次看向了鏡子中的自己,怕她這樣走出去,大家當她是西廂的鬼了。
蓮兒說什么要做點補湯過來,說沒人憐惜夏二小姐,她來憐惜,如果秋茵再這樣下去可真的要爬不起床了。
秋茵沒有阻攔蓮兒,她自己也覺得虛弱,需要進補了,可蓮兒出去沒有幾分鐘,就急匆匆地跑回來了,滿臉的喜悅。
“小姐,我中途碰到福伯,說二少爺要見你,他在中正樓的書房里等你。”
“他要見我?”
秋茵的心猛然一跳,跳得她有些不能受傷那種劇烈的振動,臉上難以掩飾歡喜,可這歡喜只維持了片刻就消失了,她突然冷靜下來,古逸風要見她,為何不來西廂,卻要秋茵去中正樓的書房見他?他和她之間的親密,足可以讓古二少爺飛奔而來,可他卻沒有來,而是打發管家來叫。
揣著這份不安,秋茵的臉沒有了歡顏。
“蓮兒,給我擦點胭脂,掩蓋一下我的臉色。”
秋茵對胭脂這些東西不擅長,希望蓮兒將她打扮得靚麗一些,人看上去精神一些,不管因為什么古逸風要見她,她都不想讓古逸風看出來夏二小姐因為幾日不見了他,到了相思成災的地步。
蓮兒幫秋茵涂抹了一番,好像施了魔法,她的臉又變得嬌艷欲滴起來,但若看得仔細,也能看得出來這種嬌艷是胭脂裝飾出來,其實她的底色不知道有多難看。
選了古逸風最喜歡的那件藍玫瑰旗袍,還在身上噴了一些香水,整個人聞著,有股淡淡的香,想著他見了秋茵,一定賞心悅目,喜歡得不得了。
私心里,她還是希望他深深迷戀她的味道,迷戀她的人。
“好了,我去了。”
秋茵有些著急,步子走得快了,到了門口又開始眩暈了,蓮兒問用不用扶著她過去,秋茵笑著推開她,讓人家看見怎么好,夏二小姐連這幾步路都走不了,那不是成了廢物了,蓮兒忍不住笑了,說小姐就是堅強,誰也比不了,其實秋茵這會兒心里不知道有多脆弱,她在害怕。
走出西廂,才發現天又陰了,早起的那點陽光被烏云遮擋了,讓秋茵的心憑白地多了一絲擔憂,總覺得他在書房里見她,沒有那么簡單,那個地方不比西廂,西廂讓人總洋溢暖暖的情義,強硬不起來,可書房里卻很嚴肅,讓人容易鎮定心情,也容易做出殘酷的決定,也許他就是希望在那樣的環境里,對夏二小姐狠下心來。
西廂到中正樓的路上,平坦卻好像滿是荊棘,秋茵走得艱難,幾次都想轉身跑回去,他有事要說來,可以來找她,她干嘛這么聽話地過去,想到這里,秋茵竟然轉身往回頭,可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如果是禍事,她就算躲又能躲到哪里去,若是間接聽到其他人說出來,她更寧愿聽古逸風親自說給她聽,也許她的心死得會更快一些。
步子進了中正樓,剛好四小姐坐在廳里,她見秋茵進來了,只是看了一眼,就將眼眸低下去了,她沒有硬迎上來,也沒有說話,隱隱的,秋茵覺得大家知道了一個只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秋茵的眼睛瞄著四小姐,腳下繼續走著,到了書房的門口時,她竟然后悔穿了這份旗袍,走進中正樓,她徹底相信了,推開這扇門,他將告訴一個可能讓夏二小姐哭泣,悲傷,憤怒的事實。
書房的門還是被推開了,他既然要見她,她也無需敲門,抬腳走了進去,眼眸抬起的時候,古逸風坐在最里面,距離秋茵很遠的地方,而不是站在書房的門口迎接她。
門開的聲音,讓他抬起了頭,秋茵驚愕地發覺,這幾天,古逸風好像沒有那么好過,他的眼窩深陷,眸子里都是深紅的血絲,人好像也瘦了。
“過來,坐。”他的眸光從頭到腳地打量著她,什么東西含在他的眼中,看起來更像三九天的冰晶,好冷。
秋茵站在門口,良久,腳都沒有移動一下,他不該過來握住她的手嗎?她為他穿得這么少,他不該過來擁住她,幫她暖暖身子嗎?可他還坐在那里,好像一尊冷冰的雕像。
秋茵放棄了那份期待,移動了一下步子,臉上強擠出了一個微笑,走到他的桌子前時,竟然喘得厲害,好像四小姐的哮喘犯了一樣。
她過來了,他竟然收了目光,手指捏著桌子上的筆,盲目地轉著。
為什么不看她?秋茵真的很想大聲地沖他喊,看著夏二小姐,不要回避他的目光,這樣會讓她覺得很難受,覺得被人拋棄了一般。
“我會娶袁雅欣。”
古逸風沒有抬頭,只說了一個本不是新聞,卻勝似新聞的話語,他竟然真的要娶袁雅欣了,以往都是聽古家其他的人說到這個,這次終于從他的嘴里說了出來。
秋茵覺得好像迎頭被人潑了一盆冰水,冷一直蔓延著,入了骨髓,她眨巴著眼睛,嘴巴動了一下,好像笑了,又好像沒笑,半張臉的肌肉都不能動了,好像得了偏癱一樣,嘴吧都發不出聲音來,她的眼前浮現的都是高高揚起落下的鞭子,一下下地抽著他的脊背,他倔犟地跪在那里,為了不娶那個女人在抗爭著,可現在他低著頭,告訴秋茵,他要娶袁雅欣了,他的骨頭終于彎了之后再彎。
“恭喜你。”她機械地冒出了那么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