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茵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又睡了多久,抑或根本就沒有睡過,而是一直處于昏迷之中,她好像搖曳在黑暗之中,看不到一點點的光亮,渾身都疼,疼得難忍,好像身體被四分五裂開了,骨骼的縫隙被鋸子狠狠地鋸著,卻怎么也擺脫不掉。//
偶爾的,她聽見有人在周圍說話,卻分不清男女,混雜不清,有低聲的,有高聲的,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味道,好像藥水,又好像戰火硝煙,嗆得人難受。
秋茵僅存的一點意識在復蘇,她的心里一直不能放開一個人,他穿著軍裝,戴著白色的手套,他在她的面前走來走去,他回過頭,看著她,說她的旗袍很好看,藍色的玫瑰很像她,他說如果夏二小姐能小步優姿地走,就更好了,秋茵站在他的面前,說唱歌給他聽,他聽完了,說秋茵唱歌雖然一般,可還行,接著讓她一首首地唱給他聽,他說以后就聽她的歌打發時間了。
他是誰?他是古逸風,夏二小姐的丈夫。
可為什么那種感覺好遙遠,秋茵好像看到了他寫了離婚書,為什么會這樣,夏二小姐沒有做錯什么,他卻要和她離婚,秋茵拼命地拽著他,求著他,希望不要離婚,他卻還是無情地推門而去,秋茵站在門里哭,使勁地哭。
“她醒了,好像在哭。”
耳邊,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喊著,帶著驚喜,聲音很尖,發音有點奇怪,好像中文說得很差。
秋茵被她這樣一喊,確實醒了,好像大夢一場一樣,她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看著周圍,很白,有光,很強烈的光,刺眼,讓她不得不瞇著眼睛,卻什么都看不清,恍恍惚惚的,燈清晰了,墻壁清晰了,秋茵看見了一個大胡子的洋大夫,還有一個藍眼睛的女護士。
“通知袁先生了嗎?”大胡子說。
秋茵看著他們,難怪他們說話很奇怪,原來是外國人,中文才會講得不倫不類。
“我在哪里?”
秋茵發出聲音來,可那聲音好像從嗓子眼兒憋出來的一樣,幾乎聽不清,身體很板,很硬,猶如躺了很久的木乃伊,口腔里很干,唇幾乎裂開了。
秋茵慢慢適應了房間里的光,慢慢抬起頭,脖子很硬,好像僵直了,窗口的窗簾是開的,她似乎看到了一抹新綠,難道是春天了?她記得情緒,應該下雪的,應該有寒風的,可春天卻在一夜之間來到了。
“夫人,這里是袁公館。”藍眼睛的護士說。
袁公館,秋茵立刻睜大了眼睛,她怎么會在袁公館里,袁公館是袁明義,袁德凱居住的地方?是北京城?她被抓了嗎?秋茵努力地回憶著,汽車,槍聲,她狠命地踩著油門,他們在追她,她中了很多槍,之后她倚在了椅背上,好像死了,不,應該是暈了,因為她現在還活著。
秋茵猜想她一定是被袁德凱抓住了,那么被囚禁的古逸風呢,袁三小姐將他帶走了嗎?她的計劃成功了嗎?秋茵抬了一下手,發現手臂并不疼,只是胸口有些氣悶而已,她的已經好了,秋茵一把抓住了藍眼睛護士的手。
“古逸風呢?”她急切地問著。
“誰是古逸風?”護士溫和地看著秋茵。
反問過來的問題,讓夏秋茵很詫異,這個護士在北京城,怎么會不認識古逸風,全國都知道那個男人是誰。
“她剛來中國,不知道的,古司令在東北。”大胡子大夫回答著。
聽說古逸風在東北,秋茵終于安靜了下來,她很欣慰,她的計劃成功了,古逸風得救了,他自由了,他又可以坐著牛鼻子汽車,戴著白色的手套,出入兵工廠,他還是那么神氣,那么冷酷,至于夏二小姐,就算此時躺在地獄里,也不怕了。
秋茵的心坦然了,她望著大夫的大胡子,給了他一個很和善的微笑,她問他,自己這樣躺了多久了?大胡子大夫伸出了四個手指頭,秋茵瞪大了眼睛,想不到這一覺,竟然睡了四個月,難怪沒看到雪,只看到小樹的新綠,春天真的來了。
抬眸又看向了窗口,凝望著那絲新綠,想著古逸風現在人在興城?還是在鳳城?他和誰在一起,一定是和袁三小姐吧,袁雅欣救了他,他一定很感激,也許此時已經和袁雅欣的關系很好了,想想袁雅欣定然不會提及夏二小姐一點一滴,秋茵在古逸風的世界里是不是徹底消失了,此時望著窗外,秋茵竟然沒有那么嫉妒了,只是她和他之間的點點滴滴還困擾著她的心。
深吸了口氣,秋茵覺得躺得實在太久了,她要出去走走,可當她要支撐著要坐起來時,發現自己的身子有點沉重,笨拙,秋茵不自覺地看向了自己的肚子,差點驚呼出來,她的肚子已經微微隆去,隨著她的支撐,肚子里竟然動了一下,她竟然懷孕了。
“你的孩子已經快五個月了,小家伙讓你一直很難受,所以才會昏迷那么久。”藍眼睛的護士扶著秋茵,讓她慢點動,她說躺了太久,孩子已經適應了靜止,若動的厲害了,他會受驚的。
“我懷孕了?”
秋茵驚愕地看著護士,稍稍地發愣之后,激動得要哭出來了,她竟然在這種情況下,有了古逸風的孩子,他們的第二個孩子,失去了一個,已經讓她痛徹心肺,現在在他們分開的時候,老天又給了她一個,小家伙已經很大了,快五個月了,還有五個月,她就要生了。
藍眼睛的護士很和藹,她和秋茵說了好多她懷孕期間發生的事情,她說夫人的丈夫很體貼,每天都會來看她,而且還會坐一會兒,和她說一段話。
她的丈夫?
秋茵疑惑地看著護士,難道古逸風來了?可大胡子不是說他在東北嗎?怎么會天天來看秋茵,和秋茵說話?隱約的,秋茵覺得不對,這個所謂的丈夫一定是另有其人,秋茵坐好了,護士剛拿來清水給她喝,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
“夫人,剛通知你丈夫,他就來了,知道你醒了,他一定很高興,這里暫時不需要我,我先出去了。”護士走向了房門。
秋茵慢慢抬起眼眸,終于看清了門外走進來的人。
今天慢了,有事了,明天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