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臥室的門,洗浴間里傳來了嘩嘩的水聲,古逸風已經(jīng)進去清洗了,他聽見了開門的聲音,曉得是秋茵進來了,大聲地在里面說以后不可以這樣了,家里人都當他們是怪物了,他從來沒有這么難堪過。
“洗洗不就干凈了,有什么難堪的。”
秋茵站在洗浴間的門口,惡作劇地沖過去,一把將洗浴間的門拉開了,古逸風一點準備都沒有,赤/裸地站在淋浴下,他瞪著眼睛看著秋茵,臉都白了,然后尷尬地轉(zhuǎn)過身,問秋茵是不是瘋了,快點將門關上。
按照古二少爺?shù)囊螅镆饘㈤T關上了,不過她將自己關在了里面,倚在門上看著他,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樣。
“你怎么?”古逸風剛轉(zhuǎn)過身,一眼看到了秋茵,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擋住了下身,尷尬地哈著腰,高大的身軀蜷縮了起來,他指著房門,支吾了好一會兒,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從小的教育太正統(tǒng),太刻板,又被送去英國,此時就算面對自己的妻子,也會羞赧,臉紅脖子粗了起來。
“你,你,簡直……”
古逸風無語地擦拭著身體,用浴巾圍住下身,幾步走到了秋茵的面前,一雙兇銳的目光盯著她,想責備,卻又說不出什么的樣子,他一把拉開了秋茵,推門就出去了,站在門外,他還警告著秋茵,如果再有下次,他就一把將她扔出去,接著他低下頭,狼狽地逃走了。
秋茵站在洗浴間里,笑得喘不過氣來,腰都笑彎了,古逸風可真可愛,那么大的一個男人還怕羞,看來她以后不缺笑料了,他得慢慢適應夏二小姐的張狂和捉弄。
等秋茵洗干凈出來時,房間很安靜,古逸風早就氣得不見了人影,一定是又躲進他的書房里看書去了,他現(xiàn)在不管軍務之后,更喜歡泡在書房里了。
蓮兒進來了,說博霖醒了,應該是餓了,一把把地打著老媽子,不讓老媽子抱。
“繡娘說,帶了這么多的小孩子,小少爺最有脾氣了。”
秋茵聽了這話忍不住笑了起來,也不看看博霖的爹是誰,能沒有脾氣嗎?剛才還氣跑去了書房,這會兒又要應付小的了。
進了嬰兒房,老媽子已經(jīng)忙得手忙腳亂了,見秋茵進來了,趕緊將博霖給了她,說這孩子若是餓了,誰的哄也不聽,打了她好幾下,還挺痛的。
秋茵將博霖抱了過來,小家伙立刻笑了,小嘴巴張得很大,好像待哺的雛鳥一樣。
“小姐,看小少爺這么可愛,我也想要個可愛的寶寶了。”蓮兒羨慕地說。
“你呀,先找個好男人嫁了再說吧。”秋茵嘲弄著蓮兒,這丫頭也不小了,不會真的打算一輩子侍候夏二小姐不嫁人吧。
蓮兒羞澀了起來,眼睛看著窗外,有些走神了。
晚餐的時候,古逸風又恢復了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他走過來坐在秋茵身邊的時候,秋茵轉(zhuǎn)眸笑呵呵地看著他,他似乎還很窘迫,一張臉嚴肅,古板,但那眼神之中已經(jīng)沒有了氣惱,都是無奈和妥協(xié),想是怕了夏二小姐,認識到了這女人瘋狂的一面。
今天餐桌上的氣氛很好,除了大少爺古逸民在興城,幾乎一家子的人都在了,三太太的心情似乎不錯,臉上洋溢著微笑,二太太心里惦記著孫子,讓老媽子抱著孩子站在了一邊,蓮兒也隨著進來了,幫著老媽子拿著東西,隨時應付這個難侍候的小家伙。
“博霖越來越討人喜歡了,我這一眼看不到,心里就惦記著。”二太太說的是實話,若是沒見到孫子也就罷了,這孫子一在眼前,一會兒看不到就成了心病了。
“我已經(jīng)和安城行政長官打了招呼,等婚禮和博霖滿月酒之后,就去安城中學教書,我會帶上秋茵和孩子。”古逸風不想讓他媽難受,說二太太如果舍不得孩子,可以和他們一起去安城住一段時間。
二太太現(xiàn)在正在和大太太別著勁兒,怎么可能離開鳳城,她一聽說兒子要帶著媳婦和孫子一起走,心情立刻低落起來。
“這鳳城也有中學,你若真想教書,可以留在鳳城,去安城做什么?”二太太不舍地說。
古逸風說他不能留在鳳城,他支持了袁明義,若執(zhí)意留在鳳城,很多人會認為他只是名義辭掉司令的職務,實際還在掌管東北軍的生殺大權(quán),定然還會認為東北軍是袁明義的后盾,古逸風的離開,讓辭職成了事實,新任的東北軍司令可以馬上毀掉協(xié)議,這樣全國上下一心,袁明義的皇帝也當不了多久。
秋茵坐在一邊聽著,心里佩服古逸風的遠見,雖然他為了秋茵和孩子的自由暫時放棄了大義,但他最終還是堅持民主,堅持正義,他后續(xù)的考慮十分周全,但秋茵心里清楚,古逸風去安城的這段時間,袁明義會伺機報復,所以這個男人需要周密的保護,秋茵心里暗暗下定決心,她無論如何不會讓古逸風陷入危險之中,安城還有夏沐天的舊部,到時候讓他們組織起來,防止袁明義派人刺殺古逸風。
“你去那么遠,媽不放心。”二太太擔憂著。
古世興見二太太這個樣子,說她頭發(fā)長見識短,夫人之仁。
“老二去安城也是暫時的,等袁明義那邊一下臺,我馬上叫他回來當這個總司令。”古世興罵袁明義無恥,當總統(tǒng)還不過癮,搞什么復辟,真是往死道兒上趕。
秋茵聽古世興這么一說,心里頓時不安起來,原來古世興還想著讓古逸風回來重新掌管東北軍,她夢想的日子會是很短暫的,猶如一絲煙塵飄散,未來的某一天,秋茵還得回到這里,還得面對這個紛爭不斷的古家大院
古逸風清了一下嗓子,糾正著他父親的話。
“如果可以培養(yǎng)出一個稱職的東北軍司令,我就不回來了,我想過普通人的生活,和秋茵一直生活在安城。”
古逸風的話一出,古世興就狠狠地拍了桌子,憤怒地瞪視著兒子,說這簡直就是渾話,他一共就這么幾個兒子,除了古逸風,其他的都是窩囊廢,他已經(jīng)老了,還有誰是稱職的總司令。
“老二,老三,一個比一個廢物,一個因為個女人死了,一蹶不振,另一個玩泥巴,還當自己是小孩子,我指望誰?”
一句廢物,餐桌上一半人的臉都是綠的,古逸城就差扔了筷子離開了,他承認自己不是打仗料的,但他不承認自己是窩囊廢,他的藝術(shù)到了父親的嘴里就是玩泥巴長不大了。
“逸風可以先去安城避避風頭,至于以后回不回來,看情況再說。”古世興可能覺得自己拍桌子的聲音有點大了,嚇到了孫子博霖,博霖睜大了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盯著他,突然伸出手,狠狠地搖了一下,似乎也要拍桌子一般。
“這小子,將來一定是塊料,哈哈!”
古世興瞄著自己的孫子,剛才不悅的情緒一下子沒了,哈哈大笑起來,大家見他笑了,也都松了口氣,餐桌上的氣氛漸漸緩和了一些。
三太太這會兒討好地看著古世興。
“警察局,叢局長有個女兒,還沒說親,名字叫月繡,知書達禮的,幾日前我見了,還真不錯,人長得好,嘴巴也甜,想明天請來家里做客,讓她和逸城見見,若是感覺好了,就結(jié)了這門親,老爺看行不行?”
三太太的話一落,秋茵聽見身后什么東西響了一下,她回過頭,發(fā)現(xiàn)身后站著的蓮兒的臉色變了,手里拿著的小毯子掉在了地上,蓮兒慌忙俯身撿起,手指死死的抓著毯子,頭低垂著,好像很難受的樣子。
秋茵回過頭來,想到了三少爺古逸城畫的那幅畫,心里不覺微微一震,蓮兒不會真的喜歡三少爺吧?如果是那樣,她可要傷心了,古家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古逸城娶一個丫頭進門的,何況古逸城看起來并沒有那么中意蓮兒。
秋茵抬眼,看向了悶頭吃飯的古逸城,古逸城一聲不吭,似乎對三太太提出讓他相親的事兒,沒有太多的反感,他現(xiàn)在的狀況,如果不結(jié)婚反而更被動,古世興是橫豎看他不順眼,若是結(jié)婚了也許還能好一些,說不定古世興一高興,給他分了宅子,他就可以搬出去,不受到這個家的管束了。
“行,他只要愿意就行,若是結(jié)婚了,在外面分個大宅給他。”
古世興對三兒子沒抱什么希望,只要對方家世過得去,別太低賤就可以,何況還是個警察局長的女兒,他覺得很抬舉這個沒用的兒子了。
三太太心里不情愿兒子被分出去過,這樣就意味著老三沒有古家祖業(yè)的繼承權(quán),但想想兒子這般受氣,不出去也可能什么都沒有,還不如趁著這個機會能撈點就多撈點。
“既然老爺同意了,我就張羅去了,如果秋茵明天有空,也來幫幫我,看看這個叢小姐怎么樣?畢竟秋茵是見過大世面的女人,眼光會不一樣。”
三太太突然讓秋茵給她出謀劃策,讓秋茵和二太太都十分意外,一邊坐著的大太太不悅了,卻又說不出話了,咬著一塊骨頭狠狠地啃著。
二太太笑了起來,說秋茵有空,一定能幫著三太太看看的,這樣一句話下來,三太太立刻對二太太換了臉色,大太太明顯感到自己被孤立了。
“謝謝二姐。”三太太說。
“不謝,都是一家人,我明兒叫人收拾收拾,在中正樓這邊見,東廂實在拿不出手。”二太太哪里會放過拉攏三太太的機會,這事兒一成,三太太多少也要給了她面子,果然,三太太一聽這話,高興了,對二太太的神情也不一樣了。
婆婆答應了,秋茵這邊也無話可說,只能點了點頭,此時三少爺古逸城向秋茵看來,只是一眼就移開了目光,臉僵白著,好像很生氣的樣子,秋茵回憶著那日她難受向樹林奔跑,他對秋茵大喊的話還在耳邊,讓她的內(nèi)心有些發(fā)窘。
古逸城此時看起來對任何事情都已經(jīng)心灰意冷,也許明天不管那個叢小姐中意還是不中意,他都會一口應了,然后搬出古家大院,一了百了。
秋茵雖然還不知道明天的結(jié)果,但仍喜歡古逸城能得到幸福,祈禱明天要來的這個叢月繡是個優(yōu)秀的女人,千萬別是個緊鎖深閨,見識短淺的女人,只是身后的蓮兒,秋茵稍稍有些擔心,但愿是自己想多了。
晚餐之后,古世興叫著二兒子古逸風去了書房,一定是東北軍后續(xù)的一些事物需要交代,他還沒信心能將二兒子這一攤子接下來,僅僅兵工廠這一塊的事情,就夠他焦頭爛額的了,有些時候,秋茵覺得古逸風更像古世興的軍師,少了古逸風的幫忙,古世興明顯有些力不從心了。
博霖被二太太抱上樓了,三太太激動地準備去了,這會兒秋茵倒成了閑人一個,看看天色才近黃昏,此時回房間太早了,她想出去透透氣,出了門,秋茵無聊在古家大院里溜達著,偶爾看到有小樹枝,不覺想到了安城她養(yǎng)的那條小黃狗,它特別喜歡追樹枝,每次都不厭其煩地叼回來,你若又扔了,它還會去追。
拿著樹枝,秋茵凝神地看著,想象著即將展開的新生活,無限憧憬著那種美好,就這樣,她不知不覺地走到了曾經(jīng)狂奔的小樹林邊,抬眼望去,樹林已經(jīng)郁郁蔥蔥,一眼望不到頭,而樹林的盡頭,秋茵已經(jīng)去過了,那里是一潭湖水,想著自己當初瘋狂地奔跑進去,竟然聽見了梁湘怡的聲音,聽到那個死了很久的女人的呼喚,雖然她知道那是自己悲傷時產(chǎn)生的幻覺,可此時站在這里,心里還難免有些陰森感覺,秋茵后退了一步,打算轉(zhuǎn)身回去,可她沒走幾步,隱約地好像聽見樹林里傳來了斷斷續(xù)續(xù)的啼哭聲。
秋茵覺得脊背一陣僵硬,若說不害怕是假的,難道這里真的有鬼?
秋茵雖然很想離開,可心里的結(jié)兒控制著她,如果說冬天是幻覺,悲傷所致,她還能相信,可她現(xiàn)在的心境這么好,沒有理由聽見梁湘怡的哭聲,而且這聲音實在真實,悲傷,難過,揪著人的心,不管里面真的有鬼,還是假鬼,秋茵都決定進去看看,想到了這里,她提著裙子,小心地走進了林子,循著聲音慢慢地走了過去。
小樹林的地上長滿了草和藤蔓,雖然經(jīng)過了修正,可仍舊拌腳,不好走,秋茵轉(zhuǎn)了幾個彎,感覺有些迷路了,若不是那哭聲越來越清晰,她真不知道會走到哪里去。
隨著步子的拉近,哭聲越來越清晰,秋茵確信那不是什么鬼,而是有人在傷心的啜泣,當一棵大樹從她的視線里略過的時候,她看到了站在林子里的女人,她的頭抵在一棵大樹上,肩頭顫抖著。
“蓮兒?”
秋茵驚呼了出來,她萬沒有想到,在林子里哭泣的竟然是剛剛離開的蓮兒。
蓮兒抬起了頭,眼睛已經(jīng)哭得腫了,她想控制淚水,可看到了秋茵之后,反而哭得更加厲害了,秋茵不知道她這是怎么了,趕緊走過來,拍著她的肩膀,希望這樣可以讓她好受一些。
“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困難了?別著急,我可以幫你的,就算我?guī)筒涣耍€有二少爺呢,別哭了。”
“小姐,你和二少爺都幫不了我。”蓮兒失聲痛哭,直接跪倒了在了地上,抱著秋茵的腿,說她沒的救了,她真的絕望了。
秋茵俯下身,握住了蓮兒的手,想到了餐廳里她聽到三太太的話,蓮兒手中毯子落下的情景,心里的那絲擔憂更重了。
“蓮兒,到底怎么了?”秋茵瞪視著她,雖然她也不愿遵循那些老思想,更加鄙視門第高低之分,但古家這個深宅大院,蓮兒這樣的身份,萬萬不能喜歡了古家的少爺,就算有了這個心思,也不能傳到三太太的耳朵里。
蓮兒啜泣著,雙膝跪地,撲進秋茵的懷中,哽咽地說。
“我知道我不配,可是我控制不住,我喜歡三少爺……”蓮兒的話,讓秋茵一下子愣住了。
“蓮兒?你說什么?”
秋茵一把將她從懷里拉出來,驚愕地看著她,她在胡說什么?喜歡三少爺?
“我沒辦法,我控制不住自己,小姐。”蓮兒哭著。
“你好傻。”
秋茵問蓮兒喜歡三少爺?shù)搅耸裁闯潭龋F(xiàn)在淡下來還不晚,她和古家的三少爺沒有可能的。
蓮兒失神了,她說喜歡了很久了,越來越難以自拔,至于什么時候開始的,她說不清,也許是從走進三少爺?shù)漠嬍议_始,她的心早就亂了,她一直不愿離開古家大院,夏二小姐在這里的原因只是其中之一,更多的不舍是三少爺古逸城。
“那副畫?”秋茵微微地喘息著,雖然極不情愿將那件事說出來,但蓮兒確實是全/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