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不過一流寇,大多時候只會破壞,不會建設。東征燕云之時百姓尚且翹首以盼,可見明廷實際已是民心盡失。
崇禎致死不肯取消加派的“三餉”,被百姓棄如敝屣,人心向背已不可逆轉,這些都是事實。
而顧君恩重點攻擊朱家子孫驕奢淫逸,橫征暴斂的行為,雖然是出于自身的需求,卻也并非胡亂捏造是非。
朱家子孫確實找不出幾個象話的,就連被東林黨包裝成“賢王”的潞王朱常淓,監國才兩天,也主動投降滿清了。
顧君恩滔滔不絕說了一通之后,明確提出讓秦牧自樹旗幟,自立為王,秦牧當然不能立即答應。
自古以來,要做皇帝的人,都不會直接跟別人說我要做皇帝,都需要下屬再三勸進,才勉為其難接受。
你或許覺得這種行為很虛偽,其實這其中大有文章。
首先這樣可以向天下人表達一種謙遜的態度,好東西到了你碗里該你吃大家能理解,但你的吃相不能太難看,否則難免招來天下人的非議。
其次,這也是給屬下一個表忠心,體現自身價值的機會。好東西大家都想吃,你把肉都吃了,總得給屬下喝點湯,分點擁立之功。
再者,還可以向天下傳達一種眾望所歸的信息,看,這么多人都擁護他,他若不賢明,會有這么多人再三勸進嗎?
秦牧不答應。作為屬下自然要再接再厲。
霍勝一點兒也不客氣,隨后站出來說道:“大人在這邊和韃子拼死拼活。什么魯王唐王卻忙著爭權奪利,互起齷齪,擁立這樣的人,豈不讓三軍將士心寒,大人,除了您,沒人有資格來號令我軍將士,也只有大人有資格做天下之主.......”
“胡扯!”秦牧冷斥一聲。“如今整個中原盡為胡塵所暗,百姓流離失所,任人屠掠,這個時候談何天下共主?”
司馬安出來說道:“大人所言極是,但常言道,名不正,言不順。大人志在驅逐韃虜。恢復中華,便應高舉義旗,方能匯聚天下英才,眾志成城,共克時難。”
諸葛敏也大聲勸道:“大人,魯藩、唐藩皆是十世遠支。魯藩無賢名,唐藩實為罪藩,實無資格繼承大統,二者只不過是地方豪雄為一己之私擁立起來的傀儡;若其可立,則天下何人不可立?
大人撫寧江右。德布四方,仁及萬物。柔服以德,伐叛以刑,抗明威以攝不類,杖大順以肅宇內。純化既敷,則率土宅心;義風既暢,則遐方企踵。天祚大偽,必將有主,主祀者,非大人非屬。”
精通太乙奇壬之術的吳晉錫說道:“大人,自古以來,尊位有德者居之,今仰瞻天象,俯察民心,朱明運數既終,行運在乎秦氏;
大人并日月,無幽不燭,深謀遠慮,出自胸懷,不勝犬馬憂國之情,遲睹人神開泰之路。望大人不以小行為先,以黔首為憂,不以克讓為事,以慰普天傾首之望。則所謂生繁華于枯荑,育豐肌于朽骨,神人獲安,無不幸甚。”
殿中諸人紛紛出來,開始述古論今,丟起了書袋。
秦牧不為所動,平靜地說道:“既然大家不同意擁立魯王或唐王,有關擁立之事,就容日后再議吧,如今我軍面臨著兩個方面的軍事壓力;
東線,多鐸兵鋒正盛,咄咄逼人,池州已化作一片焦土,韃子燒殺擄掠,無惡不作,咱們絕不可坐視不理;
北線,也不容樂觀,必須奪回武陽關,以免韃子再長驅入直,另外,根據夜不收傳回的消息,清軍正在河南、陜西集結兵力,不出所料的話,很快就會南犯襄陽,我軍必須盡快制定應對方策。”
秦牧說到這,頓了頓才接著說道:“以上所說的,都是戰術層面的東西,面臨這樣的危局,咱們不能頭痛醫頭,腳痛醫腳,必須有一個完整的戰略部署,下一步該偏重哪個方向,大家一起議議吧。”
秦牧一發話,大家都很默契,沒有在勸進一事上再多作糾纏,因為此事需要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況且這勸進的人數也太少了。
有關戰略走向的問題,武昌知府李明堂先出來說道:“大人,四川居湖廣上游,實宜先取之,以固湖廣;
再者,張獻忠暴亡,大西軍群龍無首,如今張獻忠四個義子威望不足,沒有一個足以服眾,大西軍漸呈四分五裂之勢,正是我軍進取四川的最佳時機,否則,一但大西軍重新聚合,或是被滿清韃子捷足先登,我方將極為被動。”
李明堂是四川人,他有這樣的建議實屬正常,而且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
確實,張獻忠死得太突然,四個義子孫可旺,李定國,劉文秀,艾能奇都恢復了自己的舊姓,其中孫可旺還還把名字改成了孫可望,他“望”什么不言而喻;
問題是孫可望又不能令其他三人心服,四人現在各據一方,明爭暗斗,對于秦軍來說,眼下確實是奪取四川的最佳時機。
但是,司馬安等重量級人物卻并不支持將軍事重心轉向四川。
楊慎說道:“大人,此時西取四川實為不妥,此乃舍本逐末之舉,眼下我軍之大敵是滿清韃子,進軍四川,會極大地分散我軍兵力,也有可能迫使孫可望四人聯起手來,共抗我軍;
一但我軍陷于四川不能自拔,則江西、湖廣危矣。且,大人欲聚天下民望,必須始終高舉抗驅除韃虜的義旗,若棄韃子不顧,轉攻四川,必令天下人心寒。”
秦牧聽了向楊慎頷了頷首,軍事是政治的延伸,所以考慮戰略問題,首先要考慮的是政治因素,否則你就會得不償失。
秦牧不是朱家子孫,這個時候只有站到抗清第一線,才能贏得民望,人心齊才能眾志成城,這比一個四川重要得多。
顧君恩出來說道:“大人,金陵乃大人桑梓之邦,西控荊楚,東壓吳越,形勢雄奇,人物俊彥,是為六朝古都。明太祖建都金陵之后,金陵更已成為天下之首腦,有不可比擬的象征意義,得金陵,則得天下首腦,可令天下景從,萬民歸心;
大人如今掌控江右荊楚之地,順流而下,可成泰山壓頂之勢,且江右與江左連襟,取金陵戰線不長,利于我軍快速進戰,后勤補給不虞有失;
多鐸初來乍到,立足未穩,便盡屠揚州,頒布剃發令,激起江南百姓激烈反抗,大人此時高舉義旗,挾大勝之威順流而下,江南士民必定紛起響應,驅除韃虜指日可待,因此,金陵實應先取之。”
包括楊慎、諸葛敏、吳晉錫等人在內,都表示支持先全力攻取江南。
何亮卻提出不同的意見,只見他說道:“大人,滿清重兵集于江南,中原、關中兵力相對空虛,屬下以為,東線仍應先采取守勢,轉而集重兵力于北線,先取河洛,再取關中,如此避實就虛,必能勢如破竹;
荊湖在大人治理下,民生富足,可為糧倉,而西北民風剽悍,多出武夫勁卒,乃天下之兵庫;而且一但拿下西北,便可以與河西、河套之胡人交易;在商業上,可促進湖廣繁榮,在軍事上,可獲得我軍最為稀缺的戰馬;
如此一來,南有糧倉為基,北有兵庫可恃,糧足兵盛,自西而東,居高臨下,取三邊,復中原,到時江南無須發以大兵,韃子也勢必難再立足,退走燕云,甚至是撤出關外是必然之事。”
何亮所言,得到了司馬安與李源的支持。秦牧深思良久,竟一時難以取決。
以秦軍現在的實力,只能有一個有主攻方向,北上或者東下,如果“腳踏兩條船”,一個不好極有可能導致滿盤皆輸。
如果是東下,最好的結果是能迅速打敗多鐸,但要全殲幾乎沒有這個可能,到時多鐸主力撤回江北,中原、關中的兵力增強,再想實現奪取河洛、關中的目標就會變得十分艱難了。
中原久經戰亂,民心思定,百姓其實比較容易接受滿清的統治,若是讓滿清經營的時間久了,百姓接受滿清統治之后,由南而北的統一戰爭勝負將很難預料。
如果是趁韃子中原一帶兵力空虛之機,先取河洛與關中,秦軍的戰線將被拉得很長,秦軍以步兵為主,而韃子以騎兵為主,進攻的主動權在韃子手上,如此長的戰線,秦軍能不能扛得住韃子隨后而來的猛烈反撲,這也是個未知數。
總而言之,先取江南,有利于將來防守,最不濟也可以劃江而治;
先取河洛、關中,有利于將來進攻,但這是一招險棋,可以預見,一但形成這樣的態勢,韃子一定會猛攻河洛,萬一河洛失守,關中與湖廣就會被分割成兩塊。
同時秦軍與大西軍是宿敵,不能排除四川的大西軍趁火打劫,兩面夾擊的可能性。
秦牧暗嘆:如果能同時拿下四川就好!
PS:是先下江南還是先取河洛、關中,或是別的方向。俺正在糾結中,各位書友有興趣的話,不妨在書評區發表一下意見,您的見解有道理的話,昊子將采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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