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停在路邊陰影里,對面就是地鐵口,夏末看到路曉伍站在路燈下東張西望。
“吳記者,我們只能送你到這里,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夏末問道。
“我借你手機打個電話給朋友,請他們來接我。不過他們不在這個城市,開車過來需要好幾個小時,我需要找個安全的地方休息一下。”
“地鐵旁就有個小旅館。”
“我沒有身份證,也沒錢。”
夏末想了想說:“要么去我的出租屋,那邊比較偏,住的都是打工者,就算王總派人出來找你,也想不到那個地方。我讓路曉伍送你過去。”
前些日子,萍姐還是走了,夏末在悠云山莊養傷,沒來得及找合租的人,所以屋子一直空關著。
夏末撥通路曉伍的電話,揮揮手,路曉伍看到,忙跑了過來。
“出了什么事?”看到夏末從車里扶出一個披頭散發衣裳襤褸的女子,路曉伍摸不著頭腦。
夏末把經過簡短講了一遍,請路曉伍把吳記者送去出租屋。
“我這輛送貨車哪能坐人,被查到就完了。”路曉伍抓狂。
“那條路上沒有交警,沒人查,但是沒有路燈,你開車要小心。”
“那你呢?你惹了這么**煩,還能回去?”
“我不回去的話,他們就會知道是我把人救走的,我就真的有麻煩了。你放心,我有盟友。”
夏末拿出出租屋鑰匙交給吳靜。
“謝謝你們冒險救了我。”吳靜說,“不過還是要請你們考慮當我的證人。”
“我會去幫你找手機,”夏末說,“找到再聯系你。”
把路曉伍他們送走后,夏末回到汽車上。
“你確定要回山莊?”夜王問。
“是。”
“其實你可以出去躲上一陣子,等事情過去了再回來。手機我會去找。”
“不,我和德利集團有筆賬要算。”
“你呀,犟得像頭牛……”
勞斯萊斯掉轉車頭,往回駛去。
“德利集團做的這些事情,我并不知情。”過了很久,夜王才開口說話。
“我沒有怪你。”夏末說。
“德利從化工產品起家,下屬有十幾家化工廠。后來轉向多元發展,涉足房地產和醫療。”夜王接著說,“這么多年,我從沒下過工廠,只去過總部大樓,只見到光鮮亮麗的外表,還以為企業家就是這樣做實業的……是我太幼稚了。”
“德利下屬的化工廠違規排污,禍害的可不止一個兩個人。”
“你怎么知道的?難道你也是受害者?你來悠云山莊為了什么?”
“你懷疑我?”
“沒有……”
“我只是偶然撞上,不能不管……”
“你打算用什么辦法拿到手機?用鐵絲捅開王淵深的臥室?”
“你把我當賊呢?”
“沒有,不過你的有些能力確實出人意料。”
“行走江湖,沒有一點保命的技能怎么行?我若不會這一手,早被人賣進大山里去了。”
“聽上去像是個驚心動魄的故事。”
“有驚無險。我那時初出茅廬,什么都不懂,找工作遇到黑中介,開了輛面包車說要帶我去工廠,我就傻乎乎地上了車。車子繞來繞去,開到偏僻郊區的一個院子里,我和車上另外幾個女的被趕下車關進一間屋子里,不許我們出去。房門是鐵鑄的,窗戶也被鐵條焊死,屋子里什么都沒有。大家都說不好,怕是要被拐賣了,有人就開始哭起來。一位大姐站出來說,大家不要慌,哭沒有用,要想辦法逃出去。
窗戶很高,大姐把我扛在肩上,讓我觀察外面動靜。我從鐵條縫隙里望見院子里空蕩蕩的沒有人,估計那幾個男人又出去行騙去了,就從頭上拔下發卡,扳直了,把門鎖捅開。大家一涌而出,正好有個男人從外面走進來,嚇呆了,轉身跑出去叫人,被我們七手八腳拽住,有人撿了塊磚頭,往他腦門上拍了兩下,把他拍暈過去。
院子里停著面包車,鑰匙還在上面,大姐開過農用三輪車,上去發動起來,帶上我們歪歪扭扭開了出去。路上遇到攔截,大姐一踩油門,汽車直沖過去,把他們嚇得跳進路邊溝里。大姐一路開進城,把車丟在路旁,大家就各自散了。”
“沒有報警?”
“都逃出來了,還報警做什么?像我們這樣的,遇到事情都自己解決,很少會想到去報警。”
“夏末,你孤身在外真不容易……”
“還好吧,吃一塹長一智,有過那次經歷,我就不會再輕易上當了,而且明白了一個道理:個人力量有限,團隊合作很重要。”
“團隊合作……”
“是啊,這次有你幫忙,就順利多了,否則,吳記者身體那么弱,我帶她出去就要大費周折。”
“你原本的計劃是什么?”
“很簡單,等保安開門進去,我從背后用板磚把他拍暈,鎖在屋子里。在農舍后面,有個竹梯可以爬出圍墻,然后找條路走到湖濱大道,坐車離開。如果其他保安不來檢查的話,我們的時間應該足夠。”
“簡直瘋狂!若不是我攔著你,保安那一關你就過不去。等等,你既然能開鎖,為什么要打保安的主意?”
“哥哥,庫房門上裝的是高級防盜鎖,鐵絲哪里捅得開?”
“是這樣……”
后視鏡里,夜王雙眼彎彎一笑。
“夜王,你為什么要幫我們?”
“因為,我和王淵深有筆賬要算。”
“太好了,接下來我們聯手把手機拿出來……”
“夏末,你聽好了,我和你不是隊友。手機我會去取,不需要你插手。”
山莊大門自動打開,勞斯萊斯駛進莊園。
夏末突然問道:“夜王,你做這些事凌宮梓知道嗎?”
“他不知道。”夜王沉默了好一會才回答,“他是個懦夫,膽小鬼,以為閉上眼睛就能逃避現實。”
第二天一大早,主樓里就回蕩著王淵深的咆哮聲。夏末梳洗過后,走去餐廳吃早飯,凌宮梓,王嬌婻和宮太太都來了,王嬌婻睡眼朦朧,打著哈欠問道:“出了什么事?爸爸大清早就在罵人。”
沒人回答,宮太太微蹙著眉頭,凌宮梓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今天大家出來得早,餐桌還沒布置好,薛姨帶著女傭匆匆忙忙把餐具擺上。杯盤叮當聲中,王淵深寒著臉走進餐廳,他的長相本就陰沉,此刻更像是結了一層冰。
“出什么事了?”宮太太問。
“嘭!”王淵深一巴掌拍在餐桌上,杯盤震響,把眾人嚇了一大跳,“莊上出了內鬼,丟了件極其重要的東西。”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所以。
保安隊長張強出現在餐廳門口,“王總,查過監控錄像,勞斯萊斯昨晚八點半出門,到九點四十六分回來。”
“里面坐的什么人?”
“這……車窗上有反光膜,看不到里面……”
“駕駛座上呢?”
“只能看到一個黑影,看不清人臉。”
“為什么沒人出來查看?”
“這輛車和您的邁巴赫都能夠自動打開大門,我們一般不查……”
“養了幫廢物!”王淵深咬牙,“昨晚八點半之前莊園里的監控錄像都查過了嗎?”
“這……只有圍墻和大門裝了監控,山莊里面是沒有監控的。”
“這么大個地方沒有監控,你以為你有能耐看得住?你有能耐就不會讓人……”
“王總,這不能怪我。”張強苦著臉。
“淵深,到底出了什么事?”宮太太柔和的聲音插了進來。
“你沒聽到嗎?昨晚有人私自把勞斯萊斯開了出去,然后又開了回來,是誰干的?”王淵深把餐廳里的人掃視了一遍,“都在這里了,那就自證清白吧,薛管家,你先說。”
“昨晚八點半之前,我一直在下面整理打掃,小劉,小胡她們,還有兩個廚師都在。八點半的時候,我按慣例熱了牛奶給太太送到臥室里。”薛管家回答。
“那就是說你這邊沒問題。”
薛管家身旁兩個女傭拼命點頭:“昨晚我們都在這里。”
王淵深的眼光把餐桌上的人一一審視過一遍,指著夏末問道:“她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一直呆在這里?”
薛管家忙解釋道:“這是李同學,請過來給宮梓念書的。上星期李同學崴了腳,我們留她在這里養傷。”
王淵深打量著夏末:“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當口……張強去查查她的底細。”
夏末生氣地說:“昨晚我一直在房間里,你懷疑我的話,我就走好了。”
王淵深道:“不急,查清楚之前,你哪都不能去。”
“你懷疑得沒道理,我不會開車,更別說你們家的高檔車了。”
王淵深冷笑道:“這話我信。不過有嫌疑就要查清楚。”
“你沒權限制我的自由。”夏末爭辯。
王淵深不作理會,敲了敲桌子,命令道:“監控,監控的問題必須立刻解決。張強,你去找人,把莊園里盡快裝上探頭,多多益善,保安室派專人日夜監看。”
“不可以。”從凌宮梓嘴里冷冷地蹦出三個字。
“別管他,快去。”王淵深揮揮手。
“我說了,不可以。”凌宮梓斬釘截鐵,“悠云山莊不是你家,你沒資格在這里發號施令。”
“我沒資格?”王淵深瞪著他,“你以為你吃喝玩樂的錢,都是天上掉下來的?沒有我在外面拼死拼活,那有你在這里的舒服日子?”
“淵深,你胡說什么呢?”宮太太責備道,“我也反對裝探頭。一家人住在里面,一舉一動被別人監視著,那不就像坐牢一樣。”
“不在這里坐牢,就要去監獄里坐牢。”王淵深脫口而出。
“你說什么?”宮太太大驚。
“他一定是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凌宮梓冷冷說道。
王淵深大怒:“你這小兔崽子嫌疑最大。”突然出手打掉凌宮梓臉上的墨鏡,“我讓你裝瞎。”抓起一把餐刀向他臉上戳過去。
眾人齊聲尖叫。餐刀在凌宮梓鼻尖處停住,只見他睜大眼睛,茫然不知躲閃。
“淵深,快住手,梓梓是我兒子,你不能傷害他……”宮太太撫著胸口,臉上呈現出痛苦的神情。
薛管家忙上前扶住她,吩咐王嬌婻:“快去樓上,把速效救心丸拿下來。”
王嬌婻飛奔上樓。
王淵深扔下餐刀,走到宮太太身邊,柔聲道:“悠云,你別怪我粗暴,山莊里有內鬼,不找出來的話,我們會有**煩。”轉身大步走出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