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看似簡單,其實很復雜,看似真相大白,卻仍然在迷霧之中,欲望之大,人心之復雜,很難用一言兩語去形容去概括,真相有時候讓人不寒而栗。
一
最近我的眼皮總是會莫名其妙地跳動,我一直在想,最近是不是會發生什么,人是迷信的,但迷信的東西有時候卻莫名奇妙地靈驗,身為一名已經入職了4年的警察,雖然查過不少案子,但大多只能夠算小大小鬧,基本沒有出過人命,但近些日子發生的一起案子卻截然不同,讓我和我的同事著實詫異了好長一段時間。
一個人死了。
是被人活活用刀抹了脖子。
兇手被確定是一名醉酒男子。
乍聽這個案子,你可能覺得這就是一起普通的不能夠再普通的兇殺案,然而就在我們所有警察都如此認為的時候,事情出現了意外的轉機。
說到這個轉機,不得不提到一名叫張凱的男子。
我之前并不認識他,他只是一個看上去30左右的男子,長相平平,如果不多看幾眼你甚至會很快忘記他長什么模樣。
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是在審問室里,那時他坐在審問椅上,臉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跟他剛才自首的時候是一副表情。
他竟然告訴警方,自已就是前段時間張海棠兇殺案的兇手。我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第一反應不是驚喜,相反而是從未有過的詫異。
為什么?
在我們警方以為抓到了兇手并要結案的時候,這名男子卻突然出現了,還打亂了我們先前所有的推斷。如果他真的兇手,他為什么不干脆選擇沉默,讓真相長期被掩埋在未知的黑暗下。他明明可以選擇一走了之。但在短短的幾周內,他卻如此堅定地選擇自首。是良心發作?還是另有蹊蹺?
帶著這些疑問,我來到了審問室,很希望弄清楚這背后的真相。
我依舊記得那是個炎熱的夏日夜晚,
審問室沒有空調,只有一個老舊的,只會散發出微風電風扇,悶熱的空氣簡直讓人喘不過氣。審問室里,我攤開記錄檔案,與另一名較為年輕的警官一同坐在張凱的對面。
“姓名!”我遵循著之前審問的所有基本套路,大聲問道,語氣里充滿一名警官應有的威嚴。
“叫.....叫...張凱。”張凱沉下頭,聲音有些顫抖,他面色陰沉地看著自己腳上穿的那雙破舊的黑色皮鞋。
從這個皮鞋的材料,我基本可以看出,這是從小攤販那里買來的廉價產品,張凱說完不久還深深地舒了一口氣,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看來他在自首自取經歷了不少內心的掙扎。
“那個凱?”我再次問道,在筆供的資料上已經寫下了一個張字。
“凱旋的凱。”他補充道。
“多少歲了。”我接著問。
“27。”他回答的相對果斷。
“哦?什么學歷?”我又問。
“初中...畢業。”他的語氣又自卑了起來。
“之前,什么職業啊?”我注視著他,他的頭也微微抬起,終于正視了我。
“我失業半年了。”他回答十分簡練。
“失業之前你做過什么?”我好奇地問道,其實這個問題和案件沒有太大關系,我也只是隨口問問。
“之前.....工廠的配送員,警官。”
我用心記錄著他的信息,也大致了解了他的個人情況,這個張凱,只是一位沒多少文化水平的社會底層人士,之前也一直給別人打工,沒干過什么大事,是個徹徹底底的小人物。
“你說你就是前段時間殺害海天集團經理的真兇,對嗎?”我決定直切主題,心里其實很奇怪,這種人,是如何敢殺害一個大集團老板的。
“沒錯,是我”他回答的相當肯定,絲毫沒有推卸的意思。
“動機是什么?他跟你有仇?”我問道。
“沒有,在我想殺他之前,我并不認識他。”
“不認識?”我突然心生疑問,依據我的經驗,這種類型的案件絕大多數多少由仇恨引起的,他居然說他不認識,那就是另一種可能性,他想要搶劫,但是害怕事情敗露最后殺人滅口了。但是經過我們警方的考察,張海棠被殺死后沒有遺失任何財物。也就是說兇手并不想搶劫,而是要直接奪人性命,而在雙方彼此不認識的情況之下奪人性命,那就只有唯一一種可能性了。
“誰讓你干的?”身旁的警官一語點破了我的推斷。
“我也不知道。”我說。
“不知道?”我突然皺起了眉頭“你是不想說還是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他堅定地回答,而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并沒有撒謊。
“我之前根本沒有見過他。”
“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嗎?”
張凱愣住了,他抬起頭,默默地盯著頭上緩緩轉動的天花板風扇,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從嘴里冒出一句話。
“有煙嗎?”
“煙?”
“是的,我需要煙,求你了。”
我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我的最后一支煙在2個小時之前就已經抽完了。
“讓我來吧。”
同事隨手從口袋里拉出一支香煙,連同打火機也給了張凱,見張凱用已經戴上手銬的雙手點燃了煙,大口地抽了起來。
“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事情的經過了吧。”
張凱看著從自己嘴里吐出來的煙霧,突然苦笑了一聲。
“快說,這里不是你家。”
張凱沉思了一會,似乎在整理思緒,然后開始講述案件的經過。
“前段時間....我工作的廠子倒閉了,我失去了原先的工作,有一段時間,我開始四處尋工,但四處碰壁,后來我天天呆在家中.....無所事事。
“所以說,事情是從你失業開始的啰?”
我追問,見他點了點頭。
“不過那段時間, 我收到了一條短信。”
“短信?誰發的?”
“誰發的我不知道,但是我記得很清楚短信的內容。”
“上面寫了什么?”
“如果環保局的張局長進了監獄,你會得到4000元的獎金。”
“張局長?”
我不由地開始回憶這個人物,可是一時半會想不起來。
“就是那個前段時間因為貪污被抓進去的環保局局長?”
同事連忙問,那張凱再次點了點頭。
“是,警官,剛開始,我并沒有把他當回事,于是沒有怎么在意這條短信。”
“然后呢?”我接著問。
“結果第二天早上,我看新聞的時候,意外的發現短信上的事情真實的發生了,張局長因為貪污受賄,濫用職權,被判處了有期徒刑20年。”
“看來發短信的人通曉新聞啊。”
同事半開玩笑地道,然后默默地喝了一口水。
“那短信上提到的獎金呢?”我追問。
“他如數給了我,整整四千,我當時在想,這一定是某個某個慈善家在幫助我,因為我當時欠房東整整2個月的房租,就在那天晚上,我一次性還給了他,并預支了一個月,房東對我的舉動表示驚訝。“
“那他憑什么給你這么多錢?”
“那時我也不大明白,但他之后又發來了信息。”
“這次又是什么?”
“如果陳發董事長病死了,你將得到6000元的獎金。”
“陳發?”
這個名字異常的耳熟,我平常雖然埋頭工作,但對于外界的事物并非一無所知。
“就是前段時間去世的,一家著名企業的董事長。”
“是的警官。”
“哦!瞧我的記性,我都不記得他是怎么去世了。”
“是肺癌警官。”張凱回答。
“可是他有跟你有何關系?”
“絲毫沒有,我僅僅在他死后他給家里人打了一通電話。可惜那個時候他已經去世了。”
“哦?那接電話的人是誰?”
“他妻子,那時她真的是已經泣不成聲了,說句實話,他的死讓我異常的興奮。
“那人給你寄錢了?”
“是的,跟短信里的一樣!6000元,那時候,我意識到,這絕對不是惡作劇。”
“你記住了他的電話號碼嗎?”
“沒有,他每次用的都是不同的號碼,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發這個號碼的是同一個人。”
“你有打電話問清楚對方是誰嗎?”
“沒有,我試著打過幾次,沒人接。”
“他之后有再發信息嗎?”
“有,不過是一個月以后,那段日子由于有了6000元,便沒有繼續找工作,而是整日花天酒地,很快.....錢就花光了,就在那個時候,第三條短信來了。”
“這次上面寫了上面?”
“跟前幾天差不多,不過這次是一個不知名的人,短信上寫著。如果劉可死了,你可以得到2000元的獎金。”
“劉可?嗯?果然不認識。”
“但是您可能知道前段時間在附近發生的車禍,死者正是劉可!”
我突然想起了幾周前那場慘絕人寰的車禍,那場案件當時就由我負責,如果死者是劉可的話,可以肯定,他死的很慘。一輛轎車被一輛大卡車毫不留情的撞成了廢鐵,里面的司機也當場死亡了。至于肇事司機至今也沒有抓到。
“你跟這場車禍有什么聯系?”
“沒有警官,我只是一面旁觀者罷了,我也大致記得卡車司機的模樣,一面體型偏胖的壯漢,在撞完劉可以后直接逃走了,沒有報警,也沒有叫救護車,下了車子快跑離開,連頭也不回。
“事后他給你錢了嗎?”
“給了,2000。”
“之后呢?”
張凱嘆了一口氣,臉色陰沉了下來。
“那個人后來發了幾次信息給我,內容類似,但是酬金越來越少。
“多少?一一道來!。”
“2000之后是1500,一千五之后是800,300,50,到后來一分錢都沒有了。接著我的生活越來越拮據,因為那筆飛來橫財突然消失了,那個人也連續幾個星期沒有發來信息,一周,兩周,三周,終于在第四周的時候,他終于發了一條短信。”
“哦?這次又是什么?”
“張海棠如果病死了,你將得到50萬的獎賞。”
“50萬!同事驚詫道。“你確定?”
“短信里說的是50萬,你知道我當時在想什么嗎?我天天盼著他死去!天天盼著!一天兩天!三天!但是那筆錢一直都沒到,后來,我的生活越來越糟糕,甚至連三餐都解決不了!我后來我不得不跟蹤他!但是那個人卻活得好好的,沒有病死,也沒有意外。”
說道這里,我仿佛已經猜到了后面發生了什么了。
“于是你就對他起了殺心了對嗎?”
我問道這里,張凱低下了頭,一臉不甘。
“沒錯!之后我策劃了一起兇殺案。”
“你怎么策劃的,快說!”
我連忙質問,那張凱把最后的一小段煙抽完,扔在了地上。
“那天晚上,我獨自一人來到了張海棠上下班停車的地方。我知道張海棠那天回獨自下班,于是在那里潛伏了好久。那天9點鐘,張海棠從公司出來,回到了車上,我趁機劫持了他。”
“你具體做了什么?”
“其實沒做什么?我把刀架子了他的脖子上,他害怕的要命,他以為我要搶劫于是把手機和錢包都交了出來,然而我告訴他,我只要他的命。”
“然后你就殺了他?“
“沒錯,既然他自己死不了,我就親自動手。”
“然后你就把車開去了荒地對嗎?”我同事問道,見張凱點了點頭。
“沒錯,我把他的尸體藏在了后備箱里,隨后把他的車子開到了偏僻的田野,我打算在那里銷毀我的所有作案工具,可是你猜后面發生了什么?。”
我和同事都楞了一會,那張凱的嘴角微微翹起,現出一副小人得志的小人,那種感覺讓人寒顫,同時也叫人惡心。
“我居然看見了一個醉漢從遠處走來。”
他剛說完,我腦子里關于案件所有脈絡都似乎顯現了出來。
“所以你打算嫁禍于他!”
“是,那天晚上那個人喝的爛醉如泥,就倒在我和車子的旁邊,睡的死死的,火災地震都不見得能夠把他弄醒,我想了好久.....,從草叢中鉆了出來,走到了那個男子的身旁,拿出一條干凈的手帕,包著錢包與匕首,將它放在他的左手和右手,然后第二天裝作目擊者報了警。”
“我想問,事成后,你得到那20萬嗎?”
同事趁機追問,此時張凱的表情又變了,不過這一次不是開始時的失魂落魄,也不是審問中的那種坦然,而是是一種被他人與愚弄欺騙的憤怒。
“那混蛋騙了我,后來他給我發了條信息,那個時候我才明白真相!”
“又是短信,第幾條了?”
同事看了看筆錄。
“如果我沒數錯的話,是第八條,說,第八條上面寫了什么。”
張凱突然又苦笑了幾聲,苦笑中似乎帶有幾絲不堪,他略微平復了一下心情,接著問我們。
“還有煙嗎?”
我看了同事一眼,他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走上前給張凱遞上了一支煙,見張凱點燃了煙,貪婪地吸食了起來,
“說,短信里寫了什么?”
“他告訴我,感謝我為他做的一切,我已經失去價值了,請日后小心。當時我氣得把手機砸在了地上,到頭來....一場空,多么諷刺。”
我不禁想問審問前就想問的那個問題。
“那你為什么要來這里自首?其實你可以跳脫罪名的。”
“因為我害怕。”他說“害怕你們有朝一日知道我是兇手,另一方面,我害怕那個人會來追殺我,好幾次,他們都差點找到了我....我寧愿自首也不情愿被他們殺掉,你知道那種感覺嗎?”
張凱說完后,抬起頭,再次注視頭頂上緩緩轉動的電風扇,而我們倆都陷入了沉思,整個審問室空氣也開始凝結。我感覺這個本來嚴酷的夏日夜晚突然變得異常的冰冷。
二
就在張凱自首第三天,警局有接到了一個報案,有人在田野里發現了一具男子的尸體,局長派我去負責這起案子。當我趕赴到案發現場的時候,整個案發地都已經被警方封鎖。
我下了警車,進入封鎖區,仔細查看了一下現場的尸體,死者體型略胖,軀體趴在田野地上,背部有很深的刀傷,很顯然是被人在背后用刀子襲擊,從跡象來看,當場死亡,死者沒有明顯的掙扎過,看來刀刺的很深,很準,一擊致死。
“隊長!我們初步確定了這名男子的身份。”
一名警員走來向我匯報,手上拿著證物與資料。
“是誰?”
“經過確認,死者就是劉可交通事故的肇事司機,今天下午2點25分被人在這里發現,法醫鑒定,死者的死亡時間在7個小時左右,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
“背后刀刺致死,兇器不在現場,也沒有發現可疑的指紋,兇手的殺人手法非常干凈!還有我們在死者身上發現了手機。”
“里面有什么重要的訊息嗎?”
“我們發現了幾條短信。”
“信息?”
他連忙打開了其中一條,然后遞給了我,那短信上寫著:
如果劉可死了,你將得到50萬。
我皺了皺眉,緊接著打開了下一條短信,只見上面寫道:
多謝支持,日后小心。
我突然倒吸了一口涼氣,死死地盯著手機屏幕,臉上的詫異與恐懼的表情久久沒有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