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藥鋪中現如今也就只剩下一個王繼,還有那已經無人看管,大門緊鎖的倉庫。前面鋪子裡能擺出來的藥材也不多了,一層一層的藥匣子裡都是空空蕩蕩的,這情況下就算想做生意都沒辦法做下去。
王繼自己也說不清楚怎麼鋪子裡的人就能一個接一個走得這麼快,他其實也是想走的,不過因爲反應慢了一些,最後變成了留下來的人了。這總共發生也就三五天的功夫,他纔剛想著要不就不等劉蒙了,直接把鋪子鎖了自己也去尋找生路去,可就是他剛動這念頭不久,陶昕來等人就來了。
王繼把自己知道的情況一五一十都說了,說著說著就到了陶阿婆住的地方。
陶昕來皺了下眉頭,四處看了看,這是個獨立的小院,看起來年歲不少了,不止如此,這個地方面北,周圍居民相對密集,這個小院地方就偏了一點,一靠近就一股子陰暗潮溼的氣息,叫人打心裡不舒爽。
陶阿婆年紀大了,住在這個地方怎麼行?而且,她記得閉關之前來找陶阿婆和桑梓時他們分明不住在這裡的。是什麼原因讓陶阿婆搬家了呢?
“陶阿婆什麼時候搬過來的?”陶昕來問。
王繼抖抖索索道:“好……好幾個月……月的……的事情了……不……不太記……得了……”
蘇子全不耐煩地道:“抖什麼抖,好好說話。爲什麼搬過來?”
王繼道:“這……這我也不……太清楚……好……好像桑梓和掌櫃的吵……了一架。”王繼在鋪子裡資歷最淺,又因爲平時腦子不太靈光,不怎麼合羣,所以基本是被忽略的人物,很多消息都不靈通,所以這會兒更是窘迫。
蘇子週一眼掃過來,王繼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於是連忙道:“對了。那……那段日子小的好像……聽到其他夥計說……說桑梓私拿倉庫的……東西被劉掌櫃……發現了……”
陶昕來不耐煩再聽王繼如此有限的信息,她擡手敲門,喊道:“阿婆,快開開門啊。我是昕來啊!”
可是她連喊了三遍,小院中一點動靜都沒有。
陶昕來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她身法一輕從牆上飛了過去,直接拍開屋門,不由得驚叫道:“阿婆!”
屋裡的擺設極其簡單,除了必須用的那些傢俱,桌上連個茶壺都沒有。散發著黴味潮溼氣息的屋中光線暗淡,陶阿婆整個人蜷縮著躺在牀板硬結被褥單薄的牀上,整個面孔也都埋在枕頭與被褥之間,好在還有微弱的呼吸。
大小蘇急忙抓著王繼進去。便看見陶昕來已經坐在牀邊給陶阿婆查看情況,並餵了一顆丹藥。
“陶阿婆怎麼樣了?”蘇子周掃了一眼現下的情形,心裡就很內疚。將陶阿婆安置在這裡是自己提議的,本來陶昕來閉關,他該多關照陶阿婆這邊的。可是也正因爲陶昕來閉關,這些年他們大多時間專注於修行,峰中庶務都丟給慧衣,加上又得知桑梓在看管倉庫,他們日子越過越好,所以也就疏忽了。沒想到再下山,居然看到這種情形。他就覺得很對不起陶昕來。
雙胞胎一般都心有靈犀,蘇子全感受到了蘇子周的情緒,本來不好受的心更是沉了幾分。
陶昕來摸了摸已經潮氣很重的被子,忍著怒氣道:“老人家身體熬不住,這地方不能待了。”她的目光利劍一樣射向王繼,王繼立馬跪下去。嚇得差點尿褲子。
“你們平時就是這麼照顧老人家的?”陶昕來也知道這事兒不能全怪在王繼頭上,但是這會兒一股子火在胸中奔騰,於是便控制不住了。
陶阿婆只是個普通人,本來身體素質就比不得店裡那些多少有些修仙基礎的夥計們,而且年紀又大了。便是陶昕來平日裡多次提醒桑梓注意給陶阿婆提高身體素質,效果還是很有限的。她現在住在這種鬼地方,病了都沒人照顧,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發的燒,估計也沒吃東西,能維持到現在已經很困難了。陶昕來看著難受,便很後悔沒有一出關就下山來找她。
王繼抖著身子頭磕在地上,死咬著牙道:“我……我……”鋪子裡的夥計未散之前來找過陶阿婆,那時候他被留下來看店,所以不知道真實情況如何,那些夥計回來後氣憤地說什麼不知道是劉掌櫃私吞還是桑梓作怪還是兩人合謀什麼的,總之是工錢沒有了,便商量著要回報妙真,找三靈峰要工錢,可是轉眼不知怎的商量的結果就是他們都一副晦氣的表情走了,只留下他和劉蒙。劉蒙說要趕緊回報山門,於是便去了,一去……就不見了。
陶昕來手中出現一張溫和的火網覆蓋在被子上,然後那網便精確地佈滿被子的每一個角落,以溫和的火力將那潮溼氣去了,整個牀鋪都暖暖和和的。
金丹期的修士對法術的控制比築基期要精確許多,大小蘇看在眼裡,心裡自是羨慕,但這場合不對,他們那不同庶務的腦袋有點理不清這事兒的頭緒。
過了一刻鐘,陶阿婆醒了。她有些迷茫地睜眼看著前方,發現屋子裡好像亮堂了許多。她眨眨眼,身上好像也舒服多了。她的思緒慢慢往回飄,飄到了幾天前的日子。
那日,鋪子裡的夥計們找到陶阿婆這裡來問桑梓的下落,說桑梓可能私吞了倉庫的藥材,劉掌櫃又跑了,他們已經幾個月沒有工錢,一定要找到這兩個人云雲,她再三保證桑梓不是那樣的人,這裡面一定有誤會,他們才離開。
可是沒過多久,又有幾個人來理論哭訴,說的多是有關工錢的事。陶阿婆心善,見他們可憐巴巴,心也不忍,加上自己和桑梓這些年相依爲命日子越過越好,還有些積蓄,便將這些積蓄分給了他們一些,好叫他們度過難關。結果竟個個來找她討要工錢,說桑梓一定私吞了倉庫,這事兒一定跟她有關什麼的。陶阿婆百口莫辯,氣得差點要掄柺杖打人。結果她一時氣上來,人就暈了。
後來,後來呢?
陶阿婆趕緊爬起來,這時才聽到旁邊陶昕來和大小蘇焦急地喊了她好幾聲。
“昕來?”陶阿婆驚訝地看著她,“丫頭,你不是閉關了,怎麼在這裡?”做夢嗎?至於大小蘇和王繼,她看到陶昕來太驚喜了,便無意中把他們忽略了。
陶昕來握住她的手,道:“阿婆。我出關了,我結丹了。”
陶阿婆自然露出喜悅的表情,像每個慈祥的長輩一樣摸摸陶昕來的頭髮,欣慰而驕傲地道:“我就知道我家丫頭好樣的!比那臭小子出息……”說到這裡,她臉色一變。問道:“小梓呢?你看見他沒?”
陶昕來搖搖頭,道:“沒有,桑梓還沒有找到。阿婆,關於藥鋪的事我正想問問你。”她指了指王繼,“他說不太明白,有些地方他也不清楚,阿婆。你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嗎?”
陶阿婆這纔看到陶昕來後面站著的三人,習慣性地心想這是大老闆來檢查工作了,於是趕緊起身要對大小蘇行禮,被蘇子周攔住,十分不好意思。
陶昕來道:“阿婆,都是自己人。他們素來不慣這些禮法的,阿婆就自在些吧。”說著把她扶坐起來。
陶阿婆待坐下來纔想起來自己已經很久不曾到鋪子裡去了,便又是一陣黯然。
“阿婆?”陶昕來陪她坐著,見她有幾分傷神,以爲她在想桑梓的事。便道:“阿婆,我們會找到桑梓的。阿婆別擔心。”即便不是因爲陶阿婆,單就因爲桑梓這個人,她也要找到他,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的。
陶阿婆嘆了口氣,“小梓這孩子看著沒心沒肺,其實最有主意的。藥鋪這事兒我也不是太清楚,眼下的王夥計應該也說了。那些夥計們……”她將那些夥計兩次找來的事兒說了一遍,她看自己衣著整齊,但屋裡好些用具都不見了,便知那些沒辦法拿到工錢的夥計們定是拿走了屋裡的用具,不過好歹將她老人家安置在牀上,而且她不覺得餓,應該也是他們給自己吃了丹藥什麼的,只不過她身體太虛弱了,又是怒極攻心,在這環境下熬不住便病了。
“說也奇怪,怎麼會好幾個月都沒有工錢呢,我雖然在家養老,半年前就不曾去鋪子裡看賬了,可是工錢也沒少我的,小梓每個月都會拿兩份工錢回來給我,最近一個月也沒斷過啊……”陶阿婆回憶著,也鬧不明白怎麼回事。
王繼弱弱地開口道:“是……是三個月沒……沒發工錢了……劉掌櫃說要進一批稀罕藥材,先欠著,待……待賣了就補發工錢……還……還要多發一個月的……”
蘇子全怒瞪他,“你剛纔怎麼不說?”
“我……我忘了說。”王繼緊張得都要哭了,除了第一句,他幾乎就沒說句完整話,都是怕的。早知道,他就該早點鎖門走人,還等什麼劉蒙啊。
陶昕來越聽眉頭越皺,本以爲是件小事,現在聽陶阿婆和王繼的補充,怎麼覺得一團亂遭,疑點重重?
“那些夥計還能找回來嗎?”陶昕來問道。
蘇子周道:“我去找,那些人都是鋪子裡的老人了,有些還是門中弟子的親眷,總能找到幾個。”
陶昕來想了想,又問:“阿婆,桑梓什麼時候不見的,最近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陶阿婆想了又想,道:“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啊,吃飯還要吃三碗的,衣服也是勤換的,按時上工,按時回來……不見了……也就……三五天?”陶阿婆在牀上睡得迷糊了,算日子便有些不太靈光。
王繼道:“劉掌櫃跑……的前一天,他還在的。”劉掌櫃不見了,桑梓也不見了。
這個陶昕來聽王繼說了一遍,她細細想著王繼和陶阿婆說的每個細節,又問道:“阿婆,你有沒有察覺到鋪子裡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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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阿婆看了王繼一眼,皺著眉毛,正說著:“我覺得……”
頓時院門外傳來腳步聲和拍門聲,一個陌生的聲音道:“請問陶阿婆在嗎?”
陶昕來和大小蘇對了個眼神,這氣息像是修道者,一個修爲在築基初期,兩個是煉氣弟子。
來者似乎不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