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菊小姐的咄咄逼人,沈之鋒心里惱怒,臉上卻不敢表現出來,說道:“并不是處決,只是審問犯人的一種手段,也就是嚇唬嚇唬他們……”
馮漢章知道,這個時候不揭穿特務的陰謀,以后怕是也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他挺身站出來,大聲說道:“菊小姐,別相信他的鬼話,剛剛還逼著我們喝毒藥,這位先生就是奮起反抗,所以才遭了毒手。”
說著話,他伸手指了一下周衛國的尸體。
聽說大公報的記者來了,特務早就把兩具尸體拖到暗處,若不是馮漢章出言提起,菊小姐還真沒注意到。
菊小姐經常去前線采訪,見過戰死的軍人,也見過缺胳膊少腿的重傷員,她可不是那種養尊處優的嬌小姐。
菊小姐來到尸體近前,仔細看了一會兒,回身對沈之鋒說道:“用毒藥殘害無辜者,我想知道,誰給你們這樣的權力?這是在拿罰西施當榜樣嗎?
沈之鋒說道:“死的那兩個人,都是從事間蝶活動的共黨分子,按照南京的命令,戡亂時期,只要證據確鑿,可以直接處決他們,至于說毒藥……我沒有見到。”
一名犯人大聲說道:“你說謊,水壺里就是毒藥!”
沈之鋒使了一個眼色,白舉民邁步走過去,故作不小心絆倒了水壺,壺里的氰化鉀毒水淌了一地。
“無恥!”
“簡直是無賴行徑!”
見此情景,正直犯們紛紛開口怒斥。
菊小姐說道:“就算這兩個人是間諜,那其他人呢?他們都是共黨?”
沈之鋒說道:“抱歉,還是那句話,無可奉告。”
菊小姐點了點頭:“好,你們無可奉告,這件事明天就見報,頭版頭條,保證所有人都看得到!”
她轉身對馮漢章說道:“馮主編,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營救你們!”
“謝謝菊小姐!謝謝!”馮漢章連聲稱謝。
菊小姐說道:“發生如此聳人聽聞的事件,我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管!”
對于菊小姐的為人,馮漢章早有耳聞,知道這是一個極具正義感的女子,而她的身份背景尤其關鍵。
在平津地區,包括熱河、察哈爾、綏遠一帶,傅將軍可不是靠權勢唬人的長官,他是一仗一仗打出來的威望。
身為傅長官的女兒,如果菊小姐肯出面營救,對這些正直犯來說,簡直就是有如神助一般。
沈之鋒心里無比懊惱,這些正直犯露了相,現在是一個也殺不得,必須請示喬慕才才行。
見菊小姐和兩名攝影記者要離開,他立刻上前攔住,說道:“菊小姐,耽誤你幾分鐘……我有些不太明白,這里距離市區很遠,你們是怎么知道的這件事?”
菊小姐看了一眼火勢漸弱的卡車,淡淡的說道:“著了這么大的火,不要說是市區,就算是大沽都看得見,我們是記者,報道新聞是職業本能,當然要過來看個究竟。”
菊小姐回答的滴水不漏,沈之鋒干笑了兩聲,說道:“哦,是這樣啊……菊小姐這是要去哪?”
“回報館,有問題嗎?”
“當然沒問題,不過,請你們留下照相機里的膠卷。”
菊小姐面色一寒:“憑什么?”
沈之鋒近前一步,低聲說道:“菊小姐,這件事非同小可,以你的身份,應該明白其中的厲害關系,相片絕不能見報!”
菊小姐略一思索:“長官貴姓?”
“免貴姓沈。”
“保密局的?”
“菊小姐,看來還是有人暗中通風報信,要不然,你怎么就能斷定我是保密局的呢?”
菊小姐面無表情:“這還用人通風報信?猜也猜得到,有膽子處死這么多的社會名流,普通部門敢這么做嗎?”
“菊小姐冰雪聰明,令人佩服……”沈之鋒嘴里說著客氣話,身體卻沒有讓路的意思。
不論是出于何種原因,這么重要的事情辦砸了,如果再讓相片見了報,局面就會更加難以收拾。
菊小姐看穿了他的心思,說道:“這樣吧,他們若是能受到公正對待,我可以向你保證,這些相片不會見報。”
見沈之鋒沉吟不語,菊小姐語氣略帶嘲諷的說道:“沈長官,需要我立一個字據嗎?”
沈之鋒當然知道,這種事怎么可能白紙黑字的立字據。
“菊小姐一諾千金,我愿意相信你……那好吧,就這么說定了。”
“謝了。”
“再見。”
目送著菊小姐的車漸漸遠去,沈之鋒對身邊的白舉民說道:“派人找到那兩個攝影記者,必須把膠卷拿回來!”
“明白。”
“另外,給站里打電話,讓司機班派一輛卡車過來,把這些犯人拉回去。”
“是!”
沈之鋒回身看了一眼,姜新禹始終沒露面,站在暗影里抽著香煙,一副袖手旁觀的樣子。
回去的路上,沈之鋒一邊開著車,一邊說道:“姜隊長,你千萬別多心,我當時也是腦子一熱,行為上有些不太理智,我向你道歉。”
姜新禹沉默了一會兒,淡淡的說道:“道歉就不必了,信任這種東西,強求不來。不過,你要明白一件事,我們不是敵人,如果你非要把矛頭指向我,那就對不起了,我不會坐以待斃!”
沈之鋒訕笑著說道:“看這事兒鬧的……你可能對我有些誤會,當時,我那也是正常反應,都怪王存仁這個吃里扒外的東西,一槍打死他算便宜了……”
轎車駛入運河北街,緩緩停在姜家門口。
姜新禹推門下了車,走了幾步又回過身,說道:“王存仁到底是不是共黨,現在也不好說,我勸你,還是經過認真調查后,再下結論。”
沈之鋒疑惑的說道:“在他兜里找出鑰匙,加上他說謊,這還不夠嗎?”
“我的意思是說,他也可能是被共黨收買了……”姜新禹看了看四周,低聲說道:“沈副處長,誰都知道,王存仁是你的手下,他若是共黨,你能脫得了干系嗎?”
說完這句話,姜新禹開門走進了院子,留下沈之鋒坐在車里呆呆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