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醫院格外安靜,我獨自走在路上,只聽得到腳踩在落葉上莎莎的聲音。
路燈在寂靜的夜裡散發出柔和昏黃的光芒。我慢慢走到小花園附近。
背對著我的孩子穿著黑色T恤,黝黑的短髮有些參差不齊。是肖胡。
大約是感覺到我的到來,他慢慢回過頭來。
並不是我的幻覺,他又變難看了很多,那張臉已經是完全枯槁的褐色了,皮膚枯皺層疊,五官都已經看不清。
“你···你叫我來的麼?”見只有他一人,我有些結巴地問。
“嗯。”
我有些不解,他似乎並沒有嚇我或者害我的意思,但我們也沒有什麼可以聊天的內容。
“今天我蟬蛻。”他輕輕低說,聲音一如既往地清脆優美。
“蟬蛻?”我困惑地看著他。
“過來吧,還有一會就開始了。”他擡頭看了看天色,走出亭子,拉住了我。
我微微打了個顫,想甩開他卻是不敢。於是只能跟著他往亭子裡走去。到了亭子的小走廊邊,他讓我在迴廊上坐了下來。然後坐在了我身旁。
他坐得離我有些近,我想走開,卻發現全身宛若被膠水黏住一般難以動彈,我越發害怕起來,全身開始難以抑制地顫抖“肖···肖安呢?他在哪裡···”
“前幾天他和我說話被醫生聽到了,他被關病房裡,出不來了。”他輕輕嘆了口氣“馬上就要結束了,他卻不在···”
知道肖安不會來以後,我越發害怕得厲害,幾乎要哭了出來。
“開始了。”他望著庭外,忽然輕輕說了一句。
話音剛落,月光如流水一般地灑落了下來,照亮了整個亭子。
在我身前,肖胡全身籠罩在月光中,皮膚那枯槁龜裂的樣子都清晰得毫釐畢現。
慢慢地,似乎有些不對勁。月光下,他的皮膚如被烤焦,很快變成黑色,然後一塊塊地裂開,大量的紅色汁液粘稠地無止無盡地從他全身冒了出來,沿著腳下流開。
輕微的一聲響聲後,一塊黑色的皮膚掉落在了地上,露出帶著血絲的肉來。
太可怕了···那種可怕的形態,我一生也無法忘掉。
尖叫卡在喉嚨深處,我瞪大了眼睛看著場景,全身開始無法抑制地顫抖。我抖得的越來厲害,心跳的聲音響得自己都可以聽見。
冷汗淋淋地沿著我的臉頰流了下來。
隨後,我失去了知覺。
清醒的時候,已經在病房了。
似乎是第二天早有護士發現我睡在那裡,於是把我帶了回來。
只要想起那天的事情,我就害怕得全身發抖。當那天媽媽來看望我的時候,我拼命地哀求她讓出院。
“我已經好了···我沒有病了。媽媽。我要回家···接我回家吧。醫生說了我可以出院了。”
醫生看了看我,有些爲難“前幾天給她做過檢查,確實覺得沒什麼事了。但她現在這個樣子···”醫生停了下來,徵求意見地看著媽媽。
媽媽摸了摸我的腦袋“還是再住幾天吧,你就快好了。”
“我不要···”我撲到媽媽懷裡,難以抑制地哭了起來“我不要再呆在這裡了···這裡好可怕。”我抽噎著抓緊了她的衣服“媽媽,我要回家···這裡太可怕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嗚嗚···”
媽媽想要勸我,我卻哭得越來越厲害了。這幾天,我著實被嚇到了,直到今天,才宣泄了出來。
大約是我的樣子太可憐。媽媽看了一臉尷尬的醫生一眼,眼圈微微紅了“好吧···不住院了,我帶你回家。醫生···,麻煩您了。這孩子···我帶她回家,有什麼情況我再帶她來檢查。”
下午,媽媽收拾好東西,買了車票,帶我回去。
在出醫院的路上,我們經過那個小花園旁,突然聽到有人叫我名字。
我猶如驚弓之鳥,戰戰兢兢地回過頭去,卻見並沒有肖胡。只有肖安一個人,獨自地站在花園那邊。
“你的朋友?”媽媽笑著看了我一眼“過去吧。”
我有些猶豫,畢竟肖胡不在,我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這幾天我被關在房間裡出不來。”他滿面笑容地看著我,雙手藏在背後“你要出院了麼?”
“···嗯。”
“那真是太好了。恭喜你啊。”他的笑容給人一種發自內心的開心“希望過幾天我也能像你一樣。我要告訴你一件好事哦~”
我低下頭“嗯。”
“小胡蟬蛻成功了!”聽到這個名字,我猛地擡起頭,驚恐地往後退了一步。
“你看!”他似乎沒有發現異樣,把手放到我的面前,一隻巨大的黑***,騰地從他手上飛了起來。
那隻蝴蝶一隻翅膀就有巴掌那麼大,是黑色的。詭異的是,它的翅膀上,居然是人臉的花紋!
那是一張和肖胡有些相似,卻漂亮得妖異可怖的臉!
它撲著翅膀慢慢向我飛了過來,我尖叫起來,拼命揮手想把他趕開。
胳膊碰到蝴蝶的身體,昆蟲四肢那種毛茸茸的質感,霎時讓我汗毛倒立。
我尖叫著拼命往媽媽等我的地方逃開去。
“媽媽!蝴蝶!”我拽著媽媽的手,躲在她身後。
“那裡來的蝴蝶?”媽媽神色奇怪地看著我。
我回過頭,只有肖安一人站在原地,他的手依然背在身後,臉色是一貫的蒼白有些受傷地看著我。
我一時只覺得不寒而慄“媽媽···走吧,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