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極爲(wèi)耀眼的金光,刺得顧墨幾乎睜不開雙眼。
內(nèi)世界中,噬血花蒼老的聲音發(fā)出悠長的嘆息。
鳳尾竹卻莫名的激動著什麼,只輕輕的嘀咕著:“我見過,我彷彿見過!”
猛烈的罡風(fēng)從光明處衝擊而來,二蜢張大了嘴巴,已經(jīng)徹底被驚呆了。
還是顧墨的猛喝提醒了他,他趕緊重新面向火焰巨木,不敢再回頭了,但右目已血如泉涌,嚇得莎月慌忙取出紗布爲(wèi)他包紮。
顧墨只能再次來到御者位置,駕馭沙鷹往前急飛而去。
比起身後駭人的一切,眼前火焰巨木熾熱的熱量和溫和的光芒,看起來是這般親切。
等顧墨再度回首時,刺目的光芒也漸漸淡去,比明月更要恢弘巨大的太陽,竟然也被漸漸吞沒於大地的空間裂痕裡……
倒是砸出身後天空的一大片遼闊視野,也不知多少飛禽成爲(wèi)太陽隕落的陪葬品……
顧墨鼻腔裡,充斥著一陣又一陣令人不舒服的焦糊味。
天空變作無盡的漆黑,那不是正常夜晚的寧靜黑暗,那是如死亡般令人窒息的墨色!
咔擦——咔擦——的聲音響於天空的深處,聽得叫人毛骨悚然,頭皮發(fā)麻。
莎月輕聲安慰著二蜢,二蜢悽楚的喃喃道:“姐,我的右眼瞎了,以後都看不見了……”
“不是還有左眼嗎,也不是完全看不見……”
這讓顧墨很是苦中作樂,她安慰人的方式真是別緻,二蜢果然更傷心,抽泣得更厲害了。
就似迴應(yīng)他的抽泣,天空的咔擦聲響也更頻密了。
哐啷——
猶如瓷器破裂,也像琉璃瓦落地……
顧墨不禁擡頭望天空望去,天空竟出現(xiàn)了龜裂的痕跡,間隙處還隱隱閃爍出點(diǎn)點(diǎn)磷光。
繼而,又是一下巨大的哐啷——聲響!
天空一角,竟崩塌了下來!
若天地爲(wèi)房,以天空爲(wèi)屋頂,那麼,現(xiàn)在好比屋頂崩塌!
一大片瑩白的天空碎片,如最名貴的瓷器般晶瑩,如最上等琉璃般剔透,轟然自蒼穹墜落,砸落在遠(yuǎn)方視野的盡頭,偏偏卻無聲無息,想必已被大地上的空間裂痕給瞬間吞沒……
正飛向火焰巨木的倖存者們,都駭然的目睹了這一幕!
月亮隕落了,太陽也墜沒了,現(xiàn)在連天也要塌下來了嗎?
這只是開始,緊接著,一塊又一塊的天空碎片,接踵碎落,猶如破碎玻璃,以極爲(wèi)耀目的方式,翻騰落下,映著火焰巨木的光芒,閃爍出絢麗光輝。
那一聲接一聲的哐啷聲響,是它們落下前,與天空最後的告別辭。
這次分離,後會無期。
只是幾個呼吸之間,天空竟已變得破破爛爛,像極了一塊千瘡百孔的破布,在那些窟窿背後,全是墨色的巨大漩渦,充滿了壓迫感。
手持勘察圖騰的顧墨,此時運(yùn)行起小偷天術(shù),看到了更多的天地異象,那天空穹頂破碎的背後,隱約竟似有一團(tuán)團(tuán)的巨大腐肉,躲藏在空間裂痕的背後,它們彷彿呼吸一般,有規(guī)律地蠕動著,叫人毛骨悚然!
顧墨只覺呼吸也有點(diǎn)困難了,自己的陰陽內(nèi)世界,也似被這股毀天滅地的氣息所感染,難以自制的發(fā)出悲慼的共鳴。
顧墨回頭望了莎月姐弟一眼,二蜢已經(jīng)停止了抽泣,捂住右眼,呆呆望著曾經(jīng)無比熟悉、如今無比陌生的天空,再度陷入呆滯狀態(tài),莎月緊緊握住弟弟的另一隻手,整個人也同樣怔住。
何止他們,還能倖存在這片大地上的人們,無一不震撼,無一不在驚駭?shù)耐炜铡?
沙鷹已經(jīng)來到火焰巨木的面前,那熊熊火焰近在眼前,不時吐出的火苗,還會噴涌到他們身上,但出奇的是,沒有絲毫的火焰灼燒感,竟是暖洋洋的溫?zé)嵋黄?
顧墨駕馭著沙鷹,也如頭頂?shù)膬辞蒿w鳥一般,垂直往上方飛去,周圍兇禽飛鳥一直響不絕耳的各式嘯鳴,此時更是響亮,不斷蹂躪著顧墨的耳膜。
眼見這些兇禽沒有傷人的意思,顧墨大著膽子靠近,最後也融入這獸潮之中,一同往上飛翔。
他發(fā)現(xiàn)四周的遠(yuǎn)處,竟然也有一些倖存者在沙鷹背上,他們同樣面色發(fā)白,相互遙遙做了一個扶額禮,算是匆匆打過招呼。
沙族世界這麼浩瀚無垠,能活著在這裡打上照面,還真算是有緣人了。
顧墨不禁想,這樣位面末日的時刻,這沙族世界的每一個空間之門,每一處空間裂痕,是不是都在上演著類似的大逃亡呢?不能及時離開的生命,都將成爲(wèi)沙族世界的殉葬品。
沙鷹沿著樹幹一路往上飛翔,曾經(jīng)雲(yún)遮霧罩,看不清真面目的樹冠,已經(jīng)遙遙可見,曾經(jīng)躲藏在雲(yún)霧深處的枝椏樹葉,現(xiàn)在都近在咫尺的在眼前掠過。
這些樹木枝椏是如此的巨大,堪比沙漠世界中一個個大大小小的綠洲,上面已經(jīng)建立起城鎮(zhèn),豎立著各大頂尖勢力的旗幟。
一瓣瓣火焰縈繞的龐大葉子上,還築起了亭臺樓閣,它們連綿無盡,一直沿著枝幹而建,一路往上,所見的建築越來越輝煌華麗,還有各種可乘人載物的升降工具,架設(shè)在樹幹周圍,一路往樹冠方向延伸而去。
可以想像,曾在這裡的人們,過著何等醉生夢死的生活,他們身處於沙族世界最頂尖的勢力之中,站在世界的最高處,俯瞰世人,高人一等。
當(dāng)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人去樓空,世界毀滅到來,他們已經(jīng)第一時間撤退,沿著樹冠之上的空間裂痕,撤退到另一個位面世界之中。
不過,倉皇間的緊急撤退,還有不少的下人侍者,被遺留在了這些城鎮(zhèn)裡,一路往上飛翔,能清晰的聽到這一個個城鎮(zhèn)裡傳來的哭喊聲和求救聲。
所有的沙鷹都已經(jīng)被人駕馭走了,剩下的人們,大多是最弱勢的老弱婦孺,有人在利用升降工具,緩緩而上,有人還在城鎮(zhèn)裡哭喊著尋找著自己的孩子,有人拼命衝顧墨這些倖存者招手,期望會有人動惻隱,將他們帶到樹冠之上……
四面八方的倖存者正匯聚而來,周圍擁有坐騎的人漸漸多起來,其中還真有人動了善念,一隻巨大的沙鷹離開獸潮,飛往其中一個城鎮(zhèn),想將那對哭喊求救的母子帶上,但沙鷹還沒來及落地,四周的房屋裡便衝出多名男女,一擁而上,撒網(wǎng)、暗器等無所不用,很快,御者和乘客位置都將換人,然後留下一地的血跡,勝利者駕馭沙鷹回到獸潮,繼續(xù)前行……
有的人被卡在升降的藤梯裡面,上下不得,拼命的揮手求救,卻被一頭兇禽的爪子剛好劃過藤條,整架藤梯直落千里,裡面人們的哀嚎聲匯入飛禽的嘯鳴之中,然後迅速消逝於下方……
有的人乾脆放棄了求生,坐在雅緻的亭臺中,舉杯暢飲,惺忪著醉眼,朝路過的生命遙遙相敬……
但絕不大部分人都不會爲(wèi)任何事而停留,大夥隨著獸潮一掠而過,顧墨目光所及處,一幕幕的人與事正粉墨上演,他心中也不無難受,但曾隨著柳長空一路同行,早已訓(xùn)練出“鐵石心腸”,善良是建立在實(shí)力的基礎(chǔ)上,雖鬱悶,但他更渴望可以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