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恩能以二十出頭的年紀坐穩謝幫幫主的位置,也是人精似的人,對方的不豫他看了一眼便了然於心,但是謝恩更知道軒軼纔是真正的深不可測。
如今他已經知道昨天軒軼進城主府給棘白凝看過病,而且是唯一一個看過病之後沒被打出去的醫生,甚至棘北海還給軒軼了一份非常豐厚的診費。
雖然之後軒軼便和妖妖一起捲鋪蓋跑了,但是至少說醫術那是真的沒得說。
況且最後不是跑回來了嗎?
回來了就一切都好。
否則就這一羣庸醫可能真要斷送了自家父親的性命。
雖然謝恩心中這樣想著,但是嘴上當然是和善異常:“且榮我給大家介紹,這位半面神醫是我連夜從蘭藍帝都請過來的神醫,本來只是爲了給家父診治一下頑疾,誰料今日疫病突發,家父也不幸沉淪於病魔之下,正巧神醫感到,所以在下一時心中驚喜,不免失了禮數,還請諸位見諒。”
好一個半面神醫。
軒軼站在謝恩身邊面無表情,心中卻有點歎爲觀止的意思。
平日裡看這位謝恩人模狗樣兒,儀表堂堂,可是而今嘴裡謊話真是連著套出來,端的是滴水不漏,見得真本事出來。
這樣一看,趙雪宜要吊他的胃口也是情有可原了。
就和熬鷹一樣,鷹沒熬好怎麼拿出去打獵?
但是嘴上軒軼又何必打破謝恩的圓場呢,只能拱了拱手,算是見過了幾位名醫:“幸會幸會。”
這樣說著打過了招呼,軒軼再看向謝恩:“老爺子呢?”
“就在內堂。”謝恩輕聲說道:“請跟我來。”
這樣說著,謝恩就要往屋裡給軒軼引路。
可是這樣一來,那幾位蘭陰名醫臉上就掛不住了,方纔開口那位山羊鬍雖然不便伸手去攔,但是嘴上依然不饒人:“謝公子,令尊疾病沉重,情形危急,且待我等好好商議出來一個萬全的醫治法子也不遲。”
“否則的話,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豈不是悔不當初。”
山羊鬍這話說的穩重,但其實也夾槍帶棒,讓謝恩有點騎虎難下。
如果繼續讓軒軼去單獨給老父診治,如果一切順利還好,如果萬一出了差錯,等於把自己陷入了不義之地,誤信來歷不明的外地庸醫,耽擱了家父的性命。
不過好在謝恩心中明鏡一般,所以暗自冷哼,不打算理這些醫生,想等父親情況好轉之後再好好收拾他們,卻沒有想到軒軼輕咦了一聲:“敢問閣下貴姓?”
謝恩愣了一下,在他印象中,軒軼最是冷漠不多管閒事,眼下就算旁人擠兌,他也沒必要回應。
不過既然迴應,那麼定然是有原因的。
這樣想過之後,謝恩心中一定,讓開一步,決定給軒軼幾分鐘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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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羊鬍看著軒軼,冷冷道:“免貴姓季,敢問半面神醫有何指教?”
“你肺部有死氣,疫病將發。”軒軼這樣說著,將一張白紙從黑鐵之戒中取出,以火焰爲墨,略一浮動便看到白紙上黑色的燒灼字樣浮現而出,再伸手一樣,白紙便筆直飛到季大夫身邊的醫生面前。
軒軼這一手做得著實漂亮,所以就算眼前三人看不出他醫術深淺,但是功夫深淺最少還是看得出的,不由都是一驚,再看軒軼的時候目光不由凝重幾分。
軒軼哪裡管這個,繼續說道:“這份藥方所載你們最好先煎上一份出來,我們且打個賭。”
“如果等我從內堂出來的時候,若閣下安然無恙。”這樣說著,軒軼手再一擡,一個精緻的楠木盒從他手中如同變戲法一樣被抽出,打開看時,卻是兩顆拇指大小的碧綠貓眼與一張閃爍著金屬光澤的黑色卡片。
“那麼這個盒子是我診治棘小姐時候城主大人給我的診費,我合手相贈。”
兩顆貓眼石在空氣中閃爍著火彩,讓幾位大夫眼睛都有點直了,更何況別人不認識,城主大人他們還是認識的啊。
這真的是城主大人送給這個小子的診費?
沒聽說過啊。
山羊鬍強壓內心的驚懼,沉聲道:“如果我真如你說的那樣,發了疫病又怎麼樣?”
“那隻能請另外兩個醫生給您熬好這一服藥給您服下了。”軒軼笑著說:“待您甦醒之後,請您將今後一年的行醫所得,捐贈一半給蘭陰學院可好?”
山羊鬍一聽咬了咬牙:“好的,我賭了,我不僅要捐,您要是贏了,我捐今年的全部收入給蘭陰學院。”
“季神醫大氣。”軒軼笑了笑,將那個盒子就留在大堂之內:“我去去就來。”
這樣說著,跟著謝恩進了內堂之中。
進了內堂,謝恩纔看向軒軼:“您就這麼篤定季大夫一定會發病嗎?”
“我當然不篤定。”軒軼笑了笑說道:“所以我纔給他寫了張藥方。”
這張藥方中有從棘白凝那裡得來的死氣,別人倒也罷了,這位季大夫先前卻是有死氣在體內,原本不會這麼快發作,但是有棘白凝的死氣作爲藥引,別說半個小時,恐怕他連十分鐘都撐不下去。
謝恩也是聰明人,雖然不明白全部的原理,但是也大致猜到軒軼在其中肯定做了手腳,不由輕聲道:“原來軒公子也是如此錙銖必較之人。”
軒軼搖了搖頭:“我並沒有那麼錙銖必較,只是眼下救人在即,他卻因爲個人好惡憑空叨擾,由不得我稍微懲戒一番。”
“不過他一年的診費我若收了就多少沾了因果,所以便捐給蘭陰學院也好。”
“對了。”軒軼看著謝恩笑了笑:“算在陳稻的名下。”
謝恩啞然失笑,然後點頭稱是,接下來,這位謝幫幫主隨即面色又凝重下來,因爲他們已經穿過了重重門禁,最終到了謝老爺子居住的房間之外。
“您有把握嗎?”謝恩雖然對軒軼已經算是信任異常,但是眼下這事關自己父親的生死,也由不得他慎重,不由多問了一聲。
軒軼笑了笑:“如果是在今天之前,我大概只有三成的把握。”
少年的黑色眼睛如同深邃的泉水。
“但是今天的話,只要令尊還沒有最終投入死亡的懷抱。”
“我便有十成把握。”
聞言謝恩下意識地就要跪下,軒軼伸手把他扶住。
“姑且。”
少年的笑容溫暖乾淨。
“算是還您之前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