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夙離魅和墨淵仿佛都有心靈感應一般的看了過去。

那往日漂亮的眼眸已經不再有任何神采，眼神空洞，沒有焦距，甚至會讓人懷疑她都已經沒有了眼珠，那蒼白的小臉已經沒有一絲血色。

“嗚……嗚……”她張了張口，發出的卻是這樣的聲音，卻說不出來話。

她的下巴已經脫臼了，只能發出這樣動物般的嘶吼聲，平日甜美輕靈的聲音早已不在，這些日子的折磨讓她喊得聲帶都已經撕裂了。

“緋兒！”夙離魅怒吼一聲，就要撲過去，墨淵還想繼續攔著，卻不知道他竟然有如此強大的爆發力，生生被他的強大力量彈到了一邊。

夙離魅回頭，看著他的目光是可怕的殺意和恨意，“墨淵，如果緋兒出了事，就算你是紫萱的師父，我也一定會殺了你！你不是說你愛紫萱么？你根本沒有資格說愛她，緋兒在你身邊這么長時間，你連她是誰都沒有認出來，你有什么資格說你愛紫萱！”

真正的愛情，是靈魂和心的顫動，而不是只憑著一副容貌，所以在他第一次看到季緋兒的時候，就一直有這樣的感覺。

墨淵被他這番話震驚的大腦轟然炸響，再也無力做出任何阻止的動作，眼睜睜的看著夙離魅朝著季緋兒的方向跑了過去。

看著已經折磨的慘不忍睹的季緋兒，他的心劇烈的顫抖起來，夙離魅那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季緋兒，她到底是誰？

想到這些日子自己跟她的相處，每每總會從她身上看到紫萱的影子，每每都會產生她就是紫萱的錯覺，可錯覺驚醒之后，他卻是更加的暴躁狂怒，更加的對她充滿了無限恨意。

紫萱，她不是都已經跳了誅仙臺，魂飛魄散了嗎？

她怎么可能還活著，這怎么可能？

他和夙離魅最不同的地方就是，夙離魅明知道魂飛魄散的結果，但是他卻仍是等著她，帶著無限的希望等著，而不是像墨淵那般自暴自棄，他相信他那么愛紫萱，紫萱總有一天會回來的，最后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終于等到了。

而墨淵呢，是他的理智害了他！因為這份理智，所以明明季緋兒已經在他的身邊，明明他已經感覺到她就是紫萱，卻也不愿意相信，因為他始終堅信著，紫萱已經死了的事實，所以季緋兒絕對不可能是紫萱。

可是……現如今聽到夙離魅的這番話，在他心中掀起了一番驚濤駭浪。

如果，那個女人真的是紫萱，真的是他心愛的徒兒，那么這些日子以來，他到底對她做了什么？

看著她空洞的眼神，蒼白的臉色，滿身的血，仿佛……仿佛都已經是死了！

墨淵的心痛的緊緊地揪了起來，不，這不是真的，他那么愛紫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他怎么肯能會做出傷害紫萱的事情來呢？

這不可能，紫萱都已經死了，沒有人跳下誅仙臺之后還能重生的，這一定是夙離魅為了迷惑他故意這么說的，他不應該相信他，他一定是故意在欺騙他。

可是為什么，拿著無霜劍的手在劇烈的顫抖著，看著夙離魅正在用自己所有的真氣護著季緋兒，然后一點一點的逼出她深入她琵琶骨的寒鐵鎖鏈。

他瘋了不成，他把自己的所有真氣匯聚全都用來護著那個女人，現在只要自己出手，隨隨便便一成法力都可以殺死他。

隨著鐵鏈的抽動，因為痛苦，季緋兒發出了凄慘的叫聲。

也多虧是夙離魅用靈氣護著她，不然那痛苦會比她體會到的更強百倍千倍。

她在痛苦，夙離魅也心痛的流下了眼淚，尤其是看著那血肉模糊的鐵鏈從她的身體里抽出來，帶著她的血，還有她的皮肉，他的眼淚再也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緋兒，都是我不好，是我太沒用了，來的太晚，竟然讓你受到這樣的傷害。

除了對不起，他不知道還能再說什么，除了心痛，他不知道自己還有什么樣的感覺？

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夙離魅的雪白衣衫，鮮血趁著白，更加鮮艷刺目。

鐵鏈終于完全被抽出，季緋兒無力的身體癱了下去，被夙離魅緊緊抱住。

當日他被墨淵的無霜劍所傷，他本以為自己一定會死，再也不能留在她的身邊保護她。后來他被蒼寂帶回冥界，幾經磨難終于撿回一條命，當時他被封印在冰棺之中，想著她在仙界可能遭受的待遇，簡直把自己折磨的生不如死，他不應該自以為是，覺得只要他死了，就能保全緋兒，保全一切，這都是他太天真了。

是他害了緋兒！

在他去找帝巳的時候，聽說緋兒不在他的手里，而在未央宮，他甚至是欣慰的。

再怎么說墨淵是紫萱的師父，他不可能對緋兒沒有一點感覺，緋兒那么善良，那么可愛，沒有人會愿意傷害她的。

可是他錯了，錯的太離譜了，他最大的錯誤就是高估了墨淵。

紫萱，你一直那么尊敬他，把他當成你最重要的人，可是，他卻連你都認不出來，他根本就不配。

緋兒，小白帶你回家，以后沒有任何人能在把我們分開了，就算是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

夙離魅為了把季緋兒救出來，把周身所有的靈氣全都護在了他的身上，他本就重傷未愈，現在的結果可想而知。

他抱著季緋兒到了岸邊，整個人身形都有些不穩，卻還是緊緊地抱著她，目光滿是深情，滿是愛戀，緋兒，我終于找到你了，我們回家。

看到這一幕的清雪感動的嗚咽著，緋兒，我終于知道，你有一個多么好的夫君，他沒有辜負你的等待和期望，他終于來救你了。

季緋兒在剛剛夙離魅解救她的時候，經不起折騰又暈了過去，此時正軟軟的被夙離魅抱在懷中，墨淵看著這一幕，感覺十分的刺目。

看著他們要離開，墨淵身形一閃，攔在了他的面前，“夙離魅，你跟本尊之間的恩怨還沒有結束，休想這么輕易就離開?！?

他們到底還有沒有把他放在眼里，而且……而且他還沒有弄清楚真相呢，夙離魅剛剛那話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怎么可以說的那么模棱兩可之后緊接著就要離開，絕對不可以！

夙離魅抱緊懷中的女人，定定的看著墨淵，突然問出一句話來，“你愛紫萱嗎？”

墨淵突然感覺到了一陣羞辱，“夙離魅，你有什么資格對本尊說出這句話，紫萱是本尊的徒兒，是本尊給了她生命，從她是一株夕霧到化成人形，都一直是本尊陪在她的身邊，你一個外人有什么資格問出這種話來?！?

他想起自己初次見到紫萱的情景，她當時差一點就可以修煉成精，正在歷經天劫，眼看著她幾乎挺不過去了，他一時動了惻隱之心，出手救了她，然后便把她帶回未央宮，為了幫助她修煉，他了好大的力氣好不容易制成了那個寒玉盆，把她栽在里面，直到化成人形她都一直在里面。

紫萱的名字是他取得，紫萱的命是他救的，紫萱的一切都有著他墨淵的烙印，夙離魅不過是一個外人，憑什么干涉他和紫萱的事情。

“是??！”夙離魅露出一抹諷刺的笑容，“是你救了紫萱，可也是你，把她推入深淵?！?

夙離魅低頭看著昏迷不醒的季緋兒，似乎都已經感覺不到她生命的氣息了，但是他的心情，卻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千年之前，他眼睜睜的看了紫萱跳下誅仙臺，拼盡一切也沒能救得了她。

千年之后，他還是沒能挽回一切，夙離魅苦笑，緋兒，至少這一次，有我陪在你的身邊，不管是生是死，我們都要永不分離。

“墨淵，紫萱她……再也不欠你的了，是你的恩賜賦予她成長和血肉，現在，她把一切都還給你了。”

看著季緋兒嬌弱的身體上那兩個觸目驚心的血窟窿，墨淵突然感覺心中，是從未有過的刺痛。

不，不！

他感覺心中的防線已經徹底崩塌，但是他還是在做垂死掙扎。

這不可能，她不會是紫萱，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到底都做了一些什么，他竟然……把紫萱傷害成這個樣子，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這簡直太殘忍了！

夙離魅的聲音依舊很輕，“墨淵，你是個聰明的人，你應該已經看透一切的，其實，你早就應該想到紫萱的死跟我無關。紫萱她是那么堅強善良的女子，她怎么可能會因為一個男人就做出輕生的事情，你應該很了解她才對?！?

墨淵的臉色驟然蒼白下來，有種心事被戳破的羞辱感，是啊，從紫萱化成人形開始他一直都在她的身邊，他應該比夙離魅更加了解紫萱才是，她性格堅韌要強，還記得之前她有一天跟著雪絨一起看話本的時候，還說過她真的很看不起那些殉情的女子，為了一份感情就放棄自己的性命真的是太懦弱了。

這樣的紫萱，她怎么可能會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