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來來往往幾趟了,就是等不到自己那趟。終於等來了,她拼命擠上去,卻發(fā)現(xiàn)裡面已站滿了人。有時候,人生就像坐公交,你要等的那輛車總是來得最慢的,而且總也沒什麼好位置留給你。
安晨主動約了季天,還是那家咖啡館,“靜陌無言”,之前爲了緋聞的事情,季天去那裡呆坐了一天,卻沒能等到她。其實那天,她也在那裡,只是不願見他。現(xiàn)在事情已經解決,她要離開了,最後發(fā)現(xiàn),唯一無法放下的,還是他。
安晨穿著一條灰白色棉麻長裙,一件米黃色寬鬆長袖毛衣,頭髮隨意披散在肩上,很休閒的打扮。季天還是一如既往帥氣陽光,雙手插在褲兜裡遠遠立在靠窗的桌旁對著她笑,他的笑或深或淺或真或假總讓人生出一種透過樹蔭陽光斑斕的美感來。那微笑和煦,卻讓她徒生淡淡的悲涼。她頓了頓,向他緩緩走去。
就讓我們像朋友一樣,說幾句話,然後離別。
“要想找你,好難。”季天笑著說,像和失散的好友再次見面,帶著無奈也帶著輕微的責怪。
“是你把我丟開,又找來做什麼?”
“安晨,”季天看著她,沒見之前是怪她的,可現(xiàn)在,他怪自己更多些,沉默了片刻,季天笑道:“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
安晨冷哼一聲,轉頭看著窗外,面無表情道:“你不欠我什麼,我只是在幫凌予。”
“不管幫誰,還是謝謝你。”
安晨突然輕輕笑了,她轉頭看著季天平靜說道:“我要走了,你就只有謝謝嗎?”
季天是知道她要息影一年的消息,但一時還是不知該說什麼。他看著安晨,心中五味陳雜。她長長的睫毛微微打著顫,眼淚呼之欲出,眼神卻倔強像個小孩。她原本也是脆弱的也是令人心疼的,她和小魚一樣也是需要保護和關愛的。當初突然提出分手,他以爲,大家還不懂愛,不過是喜歡,喜歡很淺,分開後,傷口也很淺,會很快癒合,所以纔會那麼狠,頭也不回的走開。可在自己終於愛上一個人,爲她受了傷,才明白,當初對安晨的傷害,有多深!
“先坐下,好嗎?我們慢慢聊。”季天指了指座位,示意她坐,又問道:“你要喝什麼?還和以前一樣嗎?”
“不用了,我現(xiàn)在不喝咖啡。”是的,她已經戒掉了回憶裡和他有關的大多數(shù)。咖啡,呵,他以前總愛帶她來這喝咖啡,這裡清靜雅緻。他說她像山上剛剛長出來清新的百合,不適合人羣,不適合鬧市,她就該坐在這清靜雅緻的地方,輕輕端起一杯咖啡,美得不可方物,足夠吸引他的目光。
後來他的目光跑了,追隨著別人跑了。
百合吸引不了他,他帶她遠離人羣鬧市,然後自己回到了人羣鬧市,可笑,真是可笑。
安晨沒有坐下,看著窗外笑道:“我很嫉妒她。這些年來,我被各種輿論攻擊,什麼整容,潛規(guī)則,包養(yǎng),上位,有時候真的很累,可咬咬牙關也就過了。這次息影,只是想好好休息,養(yǎng)足精神,重新再活一次。下一次,希望不要再遇見你,很累!”說完她頭也不回選擇離開。
季天一時怔住,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心突然疼了。或許,她遠比自己想象的更脆弱,也更堅強。
打架事件已經淡化在人們回憶裡,可卻深深刻在了他們的心裡。大家見到魚海陌明顯退避了好幾丈。公司平靜了,各種流言也奇蹟般的消散不見。
時間靜靜的流淌,生活還是一樣有規(guī)律的重複。沒什麼太大的波瀾,有時候太過平靜反而讓人擔心,因爲會忘記原來的方向,因爲怎麼走都好像在原地沒有動過。
不知不覺中,也不知是怎麼個起因,天氣驟然變冷,忽然間滿是深秋的味道。魚海陌看了看日曆才意識到已經11月了。她不喜歡這座城市,不是太冷就是太熱,春天和秋天很短,簡直可以忽略。昨夜還滿樹的葉子,一夜之間卻已飄落,速度快得好像它們本就是長在地上。
她站在公交車站牌處等公交。風有點大,她拉了拉衣服,把手握成拳頭放在兜裡。魚海陌畏冷,似乎從小就比別人經不得冷。以前姐姐一到冬天,總要提前把被窩睡暖了才叫她睡覺。姐姐過世後,魚海陌更加怕冷。有時候,她會真的很想姐姐。姐姐會捧著她的手給她哈氣取暖……
公交車來來往往幾趟了,就是等不到自己那趟。終於等來了,她拼命擠上去,卻發(fā)現(xiàn)裡面已站滿了人。有時候,人生就像坐公交,你要等的那輛車總是來得最慢的,而且總也沒什麼好位置留給你。
她站在人羣中,人挨著人,胳膊撞著胳膊。可心卻空涼得很。
公司馬上要舉行冬季服裝展,大家又忙碌了起來。每個季度公司都要舉行服裝展,這是公司的慣例。魚海陌上班前先去凌予辦公室看他兩眼,這是她的慣例。他總是一樣的表情一樣的動作,靜靜坐在那裡畫他的圖,不管別人如何忙,都好像與他無關。
凌肅也很忙,可他總是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噁心魚海陌。
“小陌兒,幫我把待會開會的資料拿進來。”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習慣了叫她“小陌兒”,魚海陌反抗過幾次,無效!
雖然噁心死人不償命,可,她還大好青春年華,能不能給她留條生路?魚海陌隔著門狠狠用目光殺了他個片甲不留。她把資料放他桌上,正想離開時,他又開口。
“小陌兒,你怎麼穿得像個糉子?”
我冷不行嗎?
“本以爲你的品位有所進步,吹陣風又把你打回原形。”
管得著嗎?
“你這樣不行,我很容易變心的。你應該學會抓死一個男人的心。”
可以的話,我不僅要抓死你的心,我還想抓破你的臉。
“女爲悅己者容,你怎麼學不會呢?”
我可以怒嗎?“凌總,我不太懂。”好吧,不管內心如何不滿,總歸是不能得罪他的。
“難道你不喜歡我?”
忍無可忍。“當然不喜歡。” 她幾乎是咬著牙一字一字說道。
“哦,我自然知道你不喜歡,但我假裝你是喜歡的。”他一臉玩味的笑,盯著魚海陌,活生生的一個無賴摸樣。魚海陌突然毛骨悚然,因爲無賴加變態(tài)最難對付,他們不講理。
“怎麼,生氣了?你知道,現(xiàn)在工作壓力很大,調戲你能讓我放鬆,就覺得不是很累了。”
我能說被你調戲我很累嗎?
魚海陌想大吼,實在想不出什麼聰明的話來反駁他,說請你慢慢調戲?說很高興爲你服務?還是乾脆扯開臉面罵他說你個混蛋你不要臉?這樣他會笑得更燦爛。要不甩他一巴掌?
算了,還是忍吧!
魚海陌百無聊賴,扳著手指數(shù)時間,可你越是想它走快點它就越是走得慢,它老喜歡看你拿它無轍。凌肅希望時間慢點,時間於他卻走得太快。已經三點了,凌肅才終於有時間吃午飯,他遞一口到嘴邊,午飯早就冷了,實在有些難以下嚥。
“小陌兒,去給我買點吃的。”凌肅很疲憊,他伸著腿斜坐在沙發(fā)上,懶懶地休息。
魚海陌看著他,都這麼累了,還不放過她,“我還要工作,不能偷懶。”
凌肅笑道:“得了吧,公司就你最閒,”轉而有打起同情牌,可憐道:“乖,聽話,我昨天沒吃晚飯呢。”
活該!活該!“我不閒,工作還有好多沒完成呢。”
“這也是工作。”
好吧,“那,給錢。”魚海陌把手攤在凌肅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凌肅苦笑著搖了搖頭,她的表情頗有幾分天真的無賴。他從包裡隨意拿出兩百 ,“隨便買點,將就一下。”
兩百塊錢隨便買點?這可以隨便買很多點好吧?
出了公司,風一陣緊,魚海陌打了個顫抖。想著凌肅的嘴臉,瞬間氣不打一處來,直衝到頭頂。你叫我買,我偏不買,反正有凌紫,她會保我工作的。打定主意,她笑了笑,突然涌起一種新中國重新站起來了的自豪感。
她突然很想季天,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好像漸漸疏遠了,他開始拼命工作,不來主動找她。前段時間的緋聞鬧得轟轟烈烈,之後他一句話也沒再提,可兩個人之間莫名疏遠了。
這是魚海陌第一次來季天的公司,擡頭有些迷惘。在那高樓大廈裡 ,季天在做什麼呢?她撥了季天的號,電話那邊響了好一會才傳來季天略爲懶散的聲音。
“喂,小魚,有事嗎?”
“我在你樓下,快來接我上去。”那一刻聽到他的聲音,她突然歡喜。在電話那頭漫長的等待歌聲中,她真的以爲季天不會再接她的電話。她有一刻真的感覺到他已經離開了。
季天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她在開玩笑,這不是他想多了,而是曾經魚海陌確實這樣做過,打來電話說在他公司樓下,他歡喜的跑下去接她,哪裡有她的身影,才明白是她的惡作劇。難道又要故技重施?“別鬧了,我還有工作。”
“我冷,快點。”魚海陌撒嬌道。只有在季天面前,她是可以撒嬌的。
果不然,不到兩分鐘,季天的身影就出現(xiàn)在了門口。他穿著一件淺灰色的風衣,快步向她走來。
季天看上去憔悴了很多,魚海陌心疼道:“你瘦了。是不是公司出事了,你怎麼那麼忙呀?”
季天揉了揉她的頭,道:“別亂想,公司能出什麼事,想出事,也得看我允不允許呀。”他還是一樣春風得意意氣風發(fā)的笑。可魚海陌覺得他並不像他的笑容那樣快樂。
“你怎麼在這?”季天邊說邊脫下自己的風衣,披在了她的身上。
魚海陌望著他傻笑,“我來看你呀。”
“上去吧,下面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