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醒來時,第一感覺:饑腸轆轆。
我估摸著不能再饑餓下去,否則當真沒有力氣反抗昭文世子的暴行。
不過,今天的侯府出奇的安靜,任景垣去了小月子那里便沒了音訊,我掐著指頭算了算,大概待他醒悟后便會發動新一輪的報復,現在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我曉得。
臥房依舊被家丁團團圍住,我身上的力氣也逐漸恢復,任墨予晌午時分來看望我,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抱肩打量我半晌,笑瞇瞇道:“你若是早從了我,何苦受這些罪。”
我有氣無力的白了他一眼,臥倒在床塌上:“我餓……”
果然,我的痛苦促進了他的快樂,他樂顛顛的在床頭坐下,語重心長道:“挺住,這只是一個開端,我大哥絕對能讓你體會到生不如死的滋味,況且你昨晚居然敢毆打他。”
我驚了驚,扭頭望向他:“他給我下的什么迷藥?”
“千日散。”任墨予抿嘴笑,“無色無味無解藥,不損傷身體,只是讓你提不起真氣。”
“很貴吧?”昨日我記得那幫家丁們沖我扔了很多。
任墨予靜靜瞅著我,答曰:“尚可。”
我斜視他,嗤之以鼻:“你們家世子爺真是權勢滔天,連皇帝陛下都偏心他。”
此刻,在我的心目中,那高高在上的小皇帝就如同一棵風雨飄搖的小草,南風來了往南偏,北風來了往北偏,若恰巧今天刮旋風,他就要風中凌亂了。
皇帝這個行當不好當,其實也是蠻可憐。
我說完這話,任墨予瞪大眼睛看了我片刻,旋即摸著下頜挑眉道:“皇帝陛下是偏心秦延之才將你送入我昭文侯府,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男寵是個好東西嗎?禍水!”
禍水?!
我驚悚了,原來皇帝陛下對在下的評價竟然如此之高,我一沒相貌,二沒才情,做男人不夠生猛,做女人不夠溫柔,禍水兩個字我真真是受不起啊。
“禍水?”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有些不敢確定。
任墨予頗是同情的望了我一眼,鄭重點頭。
于是我樂了,心情頓時大好,眼前的陽光都明媚許多,我在床榻上快樂的翻滾幾下,而后抄起任墨予的手感激道:“墨予兄,我雖不曉得自己禍害了哪個,但是絕不會禍害你的,請大可放心。”
此言一出,任墨予竟像是被蝎子蟄了手,猛的甩開我就后退,面無表情道:“我對自己很放心。”
“另外……”我羞赧低頭,欲言又止。
任墨予的嘴角抽風性痙攣半晌,由牙縫中緩緩擠出幾個字:“你小子別打我的主意。”
聽他這么一說,我頓時急了,起身道:“不打你主意我打誰主意,我在這侯府就認識你一個人,你一定要幫我啊!”我想沖過去握著他的手以表兄弟友誼,他卻飛掠出好遠,站在門口望著我,一字一頓說道:“我跟你不熟。”
“沒事,我跟你熟。”我摁著桌面探頭巴結道:“墨予兄,我想吃碗牛肉面,多加牛肉少放面,可以嗎?”我眨了眨眼睛,以示友好。
任墨予定定的站在門口望著我,忽而眼睛都不眨,呼吸也好似停滯,看的我很是憂心。
半晌,他木然轉身,絲毫不理會我的饑餓,最終還不忘丟下一句決絕的話語:“以后別跟任何人說認得我。”
于是我與這位別扭的任家二公子就此絕交,只因一碗牛肉面。
我托腮沉思,任小公子除卻長相不討我喜歡,人品差了點,可是出手還是蠻大方,第二次見面便送了在下一個女人,怎生今天為了一碗牛肉面便不再理我,這件事情委實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現下的問題是,牛肉面沒了,還要繼續餓著。
我遂無比懷念秦延之衣不解帶喂我米粥的日子,每一個神情每一個動作,都如此儒雅而體貼,以及他面上溫潤的淺笑,柔和的話語,絲絲扣入心間。
只是性子淡了些,近期又學會了臉紅。
嘆,人無完人嘛,我決定出了昭文侯府便去跟他求親。
可是……怎么出去呢?
我在屋內來來回回踱了好半天,依舊毫無頭緒。傍晚時分,一名身量高挑的小丫頭叩門而入,雙手托著盤子,上面是一碗熱氣騰騰的牛肉,沒有面。
我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不是餓虛幻了。
那小丫頭甚是乖巧,笑意盈盈的放下盤子,脆聲道:“云公子請吃面。”語畢便抿嘴笑起來。
這碗牛肉面委實很別致,我將它全部吃完后依然意猶未盡,端起瓷碗看了看,卻意外發現碗底居然壓著一張小小的紙條,我再就近一瞅,干凈瘦勁的四個字:李代桃僵。
李代桃僵?!
我吃驚不小,轉頭望向侯在身側的小丫頭,淡青的藕荷羅裙,松松的反綰髻,身量竟與我相似,臉型輪廓亦有幾分恍惚,我當即便明白過來,任墨予是要我換上這小丫頭的衣服逃走,可是……
我清了清嗓子,試探道:“你家二公子有吩咐過別的事情嗎?”
小丫頭搖頭道:“只囑托奴婢待云公子吃完面再走。”
看來是讓我強來了,我有些躊躇。
可是今晚若是留下,任景垣難保不會再來騷擾,這丫頭既然是昭文侯府的人,理應不會有難吧?!
我又在屋內踱了半圈,一咬牙狠下心,走到她身側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花之。”低眉順眼,很是溫順。下一刻,我揮掌砸向她粉嫩的頸項,花之丫頭霎時暈厥過去,癱軟在地面更加溫順可人。
我默念一聲“抱歉”便迅速扒掉她的衣裙,換上我的男裝,并且細心為她梳了個男兒的發髻。打理妥當后,我將她抱上床,然后開始往身上套那套藕荷羅裙。
我十五歲的人生中,僅在及笄當日著過女裝,而且是娘親幫我系的絲帶,綰的發髻,而今驟然讓我自己裝扮女人,難免手忙腳亂,衣裙將將穿周正,綰發卻成了大問題。
我對著銅鏡梳理半晌,依舊不會扎那些繁瑣的花樣,可是如此披頭散發又確實不能出門。
我無奈撫額,只等天黑后渾水摸魚,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