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開槍的人當中，阿爾其楞是最後加入的，也是最先停下來的，不是他覺得打夠了，而是因爲沒子彈了。

丁塵不用說了，羅格也是打過實戰的，所以雖然使用自動步槍連射，但是並不會扣住扳機不放手。阿爾其楞雖然跟了丁塵幾個月，但是用槍的機會少得可憐，丁塵一共就只有幾個備用彈夾，當然也不會讓他拿來掃射兔子，所以只是從丁塵那裡學到了怎麼用，這還是頭一回開洋葷。從開槍的一刻起，他就把丁塵從前的告誡都忘記到斐濟羣島去了，不到度假的時候根本想不起來。

阿爾其楞肉搏的時候是條好漢，但是其實並不以力量見長，和鍾笛、丁塵這種變態比起來，臂力弱了不少，所以前十發子彈多少還有點準頭，後面儘管使勁壓槍口，但是子彈的彈道仍然逐漸走高，最後打出個高拋物線來，誤傷遠方人羣的子彈多半都是他打出去的。

羅格到底心軟，幹不出鞭屍的事情來，所以大多用三發點射，而且不像阿爾其楞純粹就是爲了打槍，她每一次射擊都是對著人去的，所以發現沒有人還能站在面前之後，也就停了下來。

最後停下的纔是丁塵。

丁塵並不是嗜殺的人，搶先消滅敵人的時候當然不會手軟，但是面對介於敵友之間的人搞屠殺還是需要一點心理建設的。從遇到難民開始，他的心情就很壓抑，救了羅格之後，心中的憤怒更是無處發泄，所以無論說話還是做事都比平時更衝動一些。

但是這都不是他要果斷消滅這些人的原因，甚至都不是因爲那個年青人的實力嘲諷。

真正讓他決定開槍的原因，是他突然發現，公寓這裡從老爹以下，都並沒有真正意識到難民潮對公寓意味著什麼，他們還在用面對普通人的心理來面對這些難民，更不要說還有古倫木這個影響力很大的高級聖父跟著攪屎。所以他需要一個簡單快捷的辦法來剝離公寓與難民之間這種曖昧的情緒，把老爹這些人推到其中的一個極端去，要麼站在公寓的立場上考慮問題，要麼就站到難民的立場上考慮問題，事實上已經沒有時間讓他們站在中間的位置左右搖擺。

另外一個促使他開槍的原因則是他從那個年青人的身上看到了蘇櫻的影子。

他從前沒見過那個年青人，當然這不奇怪，從前他就不願意和古倫木的人打交道，認不全他的村民很正常，但是就剛纔簡單的對話來看，這個年青人受過教育，雖然刻意使用了很多方言詞彙，但是談吐之間那種咬文嚼字的感覺很難完全去掉，對於老爹等人來說，這是一個一心努力向著優秀人才學習的年青人，但是落在丁塵的眼裡，這就是個一心努力隱藏身份的攪屎棍。

攪屎棍存在的目地也許不是爲了對付某一個人，但是它絕對不是爲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纔出現的。

丁塵猜不出這個人的目地，也沒辦法逼問他的來歷，所以乾脆直接幹掉，無論這個人是懷著什麼目地出現在這裡，死人能做的事通常都是最少的。

在場的人沒有反應慢的，但是直到丁塵的機槍也停止了射擊，這纔有人真正反應了過來，原因當然也很簡單，大家都不敢相信看到的這一切。

老爹大驚失色，盯著丁塵看了半天，氣得全身顫抖，舉手向丁塵臉上打了過去，叫道：“你在幹什麼？”

丁塵不願意斥責他，只是看在卡洛的份上，並不代表他對這位老人有多尊敬，當然不會被他打到，很及時地擡手捉住了老爹的手腕，然後把他的手拔到一邊。

老爹看起來有些失魂落魄，所以被丁塵甩了一下，踉蹌著退開幾步，竟然就沒有了聲音。

丁塵關上機槍的保險，隨手把他扔給阿爾其楞。後者手忙腳亂地接了過來，差一點砸到了腳，翻來覆去地看著手裡的新槍，臉上身上全是高興，就像剛纔殺得血流成河的人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一樣。

雖然剛纔丁塵一直在打長點射，但是仍然不耽誤阿爾其楞發現這玩意比自己的自動步槍子彈更多，能打得更久。雖然還不明白火力投送是個什麼玩意的阿爾其愣已經不知不覺地開始一心崇尚子彈發射能力了。他擺弄著手裡的機槍，向阿爾巴拉低聲說道：“這玩意怎麼用？”

阿爾巴拉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顯然對於他幫著丁塵掃射人羣的事有自己的看法。

羅格看了阿爾其楞一眼，伸手拉住機槍，反覆做了兩次開關保險的動作，不過她的心情也不怎麼樣，所以並沒有說話。

阿爾其楞這傢伙對於所有能夠簡單直接殺人的東西都有天賦，所以槍法好刀法好，唯獨射箭投石怎麼學也學不明白，很大一個原因就是他看不起後者的殺傷力，所以學起來也不夠用心。

這時看了羅格的示範，立刻就明白過來，喜滋滋地說道：“謝謝嫂子。”

羅格嗯了一聲，然後才反應過來，奇道：“你叫我什麼？”

“嫂子啊。”阿爾其格理所當然地說道：“你不是丁大哥的女人？那他爲什麼發這麼大的火？”他很驕傲地說道：“草原上的男人絕不會放過敢過自己女人的混蛋。”言下之意，大有支持丁塵殺光所以難民的意思。

羅格心裡正亂成一團，她剛纔跟著開槍只是因爲那是丁塵在做的事，並不知道幫助丁塵屠殺古倫木的手下是不是正確。現在人殺完了，她又不是戰爭機器，很自然地開始拷問內心。沒想到阿爾其格會把她誤認爲丁塵的女人。

聽了阿爾其格的話，羅格心中一愣，突然升起一絲甜蜜。她當然知道丁塵對她並沒有男女之間的****，但是想到丁塵發火很可能和自己大有關係，仍然覺得心中歡喜。她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鄭宇，在心裡默默搖了搖頭，鄭宇不是不好，但是比起丁塵來，顯然他還差得太多。

從這一刻起，她已經下了決心，無論丁塵去哪裡，去做什麼，她都要跟在身邊，不問是非，不問對錯，除非他不要她了。

丁塵當然不知道阿爾其楞這小子隨口胡說的一句話，就能給自己收個高顏值死粉，他的全部心思還放在收拾自己弄出來的這個亂攤子上面。

他空出雙手，站到古倫木的面前，平靜看著他說道：“我剛纔沒殺你，不是因爲不想殺你，只是因爲你手裡沒有武器，殺了你，很多人會不服氣。”他淡淡說道：“現在我給你機會，掏槍吧。”

古倫木看著丁塵，冷風當中，豆大的汗珠沿著額頭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