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殺我?”一絲莫名的恐懼從戰風心底油然而生。滿臉駭然的他不由得放慢了移動的腳步。癡癡然地站在了距離槍口不到一百米的地方……
“呯”槍聲響了,一團狹長形的黃火焰從粗黑的槍口噴出,一直延伸到了脫離槍口米許的地方才逐漸消失。一顆完全隱蔽在黑暗幕布下的子彈,正以肉眼難以辨清的速度,飛快地朝著戰風所在的位置襲來。似乎想要在第一時間就穿透他的腦袋……啊——一聲慘叫從背后遠處傳來,仿佛信號一般驚醒了
迷茫中的葉戰風。使得他突然生出一股說不清從哪兒冒出來的力量,猛的朝著天翔所在位置沖了過去。
很明顯,天翔槍口并沒有瞄向自己。那個緊跟在后面,
距離自己有數百米遠的族人,才是他真正想要狙殺的目標。“快,把他帶走。”天翔僅僅只朝用盡最后的力氣,剛剛越過自己便一頭栽倒在地的戰風瞟了一眼。便頭也不回地再次端起了手中的G180S,通過瞄準鏡放大后的十字標距中心,將目標再一次鎖定在了距離自己近千米遠,拼盡全力奔跑,卻也無法再將速度提升一點兒的另外一個族人身上。
再一次槍響,再一名狩獵者倒下。緊接著,是第三個、第四個
直到第六名進入射程的狩獵者被高速飛來的子彈擊穿頭部后,面無表情的天翔,這才從身上的衣袋中摸出兩個裝滿麻醉草劑地土陶小罐.猛沖幾步,順勢將其從手中拼力扔出,撞擊在堅硬的地面上。使得其中的麻醉液體飛濺得到處都是。不僅是戰風的來路,就連附近一些看上去可能變成通路的地域,也紛紛遭受了麻醉罐地攻擊。一股濃重的辛辣之氣,頓時,彌漫將這一地區籠罩在了一片陰沉的迷醉氣氛中。
身后的族人已經將戰風帶走。不僅是他。就連其余那些先一步跑到,卻完全脫力地狩獵隊員,也已經被聞訊趕來的族人架走。他們已經沒有余力再走一步。從這里直到營地地最后路程,必須依靠其他人的幫助才能走完。天翔也在往回走。他在放出自己的探測思感。計算著褐蟻群與自己之間地距離。他也嘗試著想要利用思維能量,控制其中幾只看上去是好像是帶隊的褐蟻。希望能夠用這種方法,將它們引去別的方向。然而,先前的腳步聲已經完全驚動了蟻群。它們已經不顧一切地,朝著這邊瘋狂撲來。
營地距離這里并不遠,僅僅只有數百米而已。褐蟻群淹沒了路上遭遇到地數具尸體。鮮美的血肉滋味兒,使得它們更加確信食物所在的方向。只不過。已經完全消失的地面震動,又使得它們相當疑惑。幾分鐘后,隱藏在廢墟的天翔滿意地從“心眼”中“看見”:在啃光地面數具尸體后,一直朝向自己方向而來地蟻群,已經一掃之前那種洶洶而來的氣勢。它們,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有些彷徨。
顯然,它們已經無法找到逃走食物的所在位置。氣味,一股從不遠處飄來的古怪氣味,傳入了跑在最前面的幾只褐蟻嗅覺器官內。使褐蟻的中樞神經,產生了兩種截然相反的判斷。
食物,彌漫在空氣中的血腥味道,明白無誤地告訴蟻群,前面有食物,有新鮮的嫩肉。
毒藥,那種昏沉的麻木感,也在清楚地告訴每一只褐蟻,我是死神的代理人。如果你活得不耐煩,那么盡可以邁開大步走過來。褐蟻可能是世界上最富冒險精神,同時也是最為謹慎小心的生物之一。一方面,它們敢于向比自己強大千萬倍的蟲獸發起挑戰。另一方面,卻會被一股飄散在空氣中,可能導致自己死亡的古怪氣體所嚇倒。天翔覺得很遺憾,如果他的大腦思維能量保持從前狀態的話,一定能夠清楚地知道褐蟻究竟有著怎樣的想法。然而,現在的他,頂多只能探測到蟻群的基本動向而已。不過,這已經能夠讓神經一直保持高度緊張的他松了一口氣。
因為,一直徘徊在麻醉區域邊緣的褐蟻群,可能是由于其生物特有的警覺,已經出現了逐漸轉向的勢頭。畢竟,看不見的危險,遠遠要比看得見的食物,更有說服力。安心地享用一堆并不好吃的蟲獸甲殼,遠遠要比莫名其妙的死去更加美好。
火光映動的地下基地里,亡命逃回的狩獵者已經恢復了部分體力。現在的他們,正心有余悸地把一碗碗剛出鍋的肉湯送到嘴邊。只有那些膽大者,還有余力向留守的人們訴說著那恐懼萬分的一幕。“怎么樣?好點了嗎?”走進基地的天翔快步來到戰風身邊。親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彎腰坐了下來。
戰風默默地點了點頭,恢復正常運轉的太極心法,使得他比其他人要恢復得更快。只是,現在的他還遠遠沒有從之前的驚駭中平復自己的心緒。
“殺了幾個人?”他小心地問道。“六個!”天翔從一旁的妹妹手中接過湯碗,湊到嘴邊
抿了一口。絲毫不帶任何感情地回答道。
“都死了?”
“都死了!”戰風無力地閉上了雙眼,頭腦中只覺得一陣莫名的眩暈。這是大腦短暫缺氧后的最顯著癥狀。
“沒辦法,他們不死,就會把蟻群一直引到這里來。到時候,就不僅僅只是死一個人。恐怕在這里所有的人,都會被螞蟻啃光。”
“……我明白……”戰風頗有些無奈地接受著天翔的回答。他很清楚。天翔沒有做錯,如果那些人能夠保持和自己同樣的速度回來,那么他們就不會死。至少,不會死在自己人的手上。要知道,瘋狂的蟻群。那是任何武器都無法抵擋的最可怕存在啊!
只是,自己人殺自己人,這種事情從天翔口中道出,多少會令自己有些難以接受。“如果……如果落在后面的人是我。你,你還會開槍嗎?”戰風的問題頗有些古怪。卻也在情理之中。
“會!”天翔地回答直接而簡單。
“不單是你,就算換了是我,換了是我處在與他們同樣的地位。你也得開槍。”仿佛是為了證明什么似的,不等戰風再次發問,天翔緊接著再次道出了內心的想法。“就算我是族長,你也得一樣開槍。哪怕要死再多地人。只要整個族群能夠有一個存活,那么這些人也必須死!記住,這是規矩!我定下的規矩!”
冷酷、堅韌、以及清楚卻又讓人無法接受地現實。這就是在黑暗世界生存下去的唯一法則。盡管對于天翔開槍射殺自己人的舉動感到迷惑,但族人們仍舊沒有對此提出任何異議。他們已經習慣于接受年輕組長地命令,習慣于按照他的指令去辦事。因為,直到現在為止,至少他所說的話都是對的。而且,自己也沒有因為他地錯誤決斷餓過一天肚子。
兩天后,補足人數的狩獵隊,在戰風的帶領下再次出發。盡管不可知的危險時刻籠罩在他們的頭上,但所有人都明白,這就是生存在黑暗世界地唯一法則。幸運不會永遠跟隨你,厄運也必須依靠自己的能力去化解。而狩獵,更是時刻都不能放松的大事。盡管一樣要死,吃飽肚子撐死,也遠遠要比其它死法舒服很多。
幾個月后,女人們的工作任務已經完成。從野外獲得的所有塊莖全部都栽了下去。盡管基地附近可堪利用的栽種土地面積并不大,可女人們仍然在所有能夠挖動的泥土下面,埋進了一塊塊被人們寄予無限希望的塊莖。畢竟,那是古代文明毀滅后,第一次被人類重新發現的可食用植物啊!被“綁架”到蟲圈中的食草蟲,也開始了自己正常
的生活。這類蟲子的活動地點很固定。只要居所附近有
食物,它們就絕對不會脫離環境跑到別處生存。畢竟,
這樣至少可以吃飽。同樣的,也給了人類飼養它們的絕
佳機會。架設在周圍廢墟中的巨弩完成了大半。依靠著煤塊燃燒后產生的熱能,天翔已經手把手地訓練出一班熟練的鐵匠。雖說不能精確地打造一些小物件,但憑借著古人遺留下來的上等好鋼,所有的族人已經配置了一整套鋒利的長短刀武器,以及一些沉重卻相當管用的身體防護器具。
有了這些東西,族群的安全也有了保障,彈藥的消耗,也多少可以減緩。然而,所有的這些,并不能制止死亡的降臨。
一名族人死了。
這是一個從劉睿族群中帶來的老人。據說,他已經在這個世界上生活了整整五十二個春秋。老人的死是在一天早上發現的。那個時候,族群剛剛從睡夢中醒來。只是,躺在他身邊的同伴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將其叫醒。
自然老死,這種死法,比起那些喪身蟲腹或人口中的生命來說,無疑幸運了許多。
只是,他的死亡,卻給所有的族人心里,壓上一塊看不見的沉重石頭。沒有人喜歡死亡。哪怕就算是自然老死也一樣。
天翔沒有安排葬禮。那種給死人的禮節只有古代才會存在。按照狩獵者的習慣,對待死者尸體,通常只有兩種方法可以選擇。
吃。人也是動物,身上的肉自然也能充饑。新鮮的尸體,當然也在此列之中。
埋。
入土為安。也是對死者的尊重體現。只是,這種做法在旁人看來,未免有些類似浪費食物般的可惜。吃人,在天翔的族群中并不允許。更何況,現在還沒有到那種餓到極至。沒有任何東西果腹的地步。
所以,理所當然只剩下另外一種選擇。
兩個強壯的男人,分別抬起死者地手腳,慢慢向基地外面走去。他們的動作很輕。似乎不想驚動死者的靈魂一般,躡手躡腳地緩緩拉開墓地大門。走向了那片生長正旺的塊莖載植地。死人也有自己地作用。向植物提供自己的身體作為養分,就是其中最重要地用途之一。
“別看了!我們都會死,但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被餓死。來吧!還有很多工作等待我們去做呢!”天翔的話打破了基地里那種沉悶的氣氛,在默默無語地人群中多少產生了一點熱情的效果。
仿佛是為了驗證他的話一般,突然,一個肚子隆起老高的女人慘叫倒在地上。那是一個孕婦。一個即將生產地孕婦。
女人和老人們紛紛圍了上去,用各種他們熟知的辦法,盡量減輕她的痛苦。男人們則鐵鍋中用各種容器端來熱水,小心的放在產婦身前,將剩余的工作。交到其它女人的手中。
天翔靜靜地看著眼前忙碌地人群,沒有說一句話。族中的女人幾乎都懷了孕。對性欲的渴望,使得她們與男人之間一直進行著最基本的動物身體交流。在這種情況下,懷孕也就成了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新族長上任后,族群中的第一個新生命居然會在這個時候降臨人世。
“哇——”一道響亮的哭聲從接生的人群中傳出,果然,孩子已經安全脫離了母體,
“男孩!是個男孩!”
一個雙手血污的女人,高興地從產婦身下接出一個渾身被醬紅色血塊所包裹的嬰兒,興奮異常地朝著周圍靜候的人群大聲喊道。沒錯,這的確是一個漂亮的男孩。這一點,從其胯下
那團醒目的生殖陽具就能看出。只不過,它的擁有者,目
前還緊纂著兩只柔嫩的小拳頭。眼睛也還沒有睜開。
新生嬰兒誕下,對于整個族群帶來的影響是天翔根本
沒有預料到的。盡管他們當中很多上年紀的人,都曾經親
眼看到過一名孕婦生產的全過程,卻還是忍不住爆發出一
股由衷的喜悅與快慰。老人死亡帶來的陰郁,在這一瞬間被一掃而空。
死亡——出生,兩種截然不同,卻又相輔相成的行為,使得整個族群的人口數量再一次持平。
盡管天翔是一族之長,也有用古代文明傳承下來的知識。但是他卻很難理解中、老年族人那種對新生嬰兒異乎尋常的熱情。畢竟,他還年輕。
“孩子!這是我們的孩子!”
不知什么時候,劉睿已經走到了天翔背后,輕輕拍擊著他的肩膀,微張著兩片布滿皺紋的嘴唇,喃喃地重復著這句簡單的話語。這個時侯的他,根本看不出有任何電子人的痕跡,有的,只是一種老人對生命的渴望。以及,對未來的期盼。生與死,在這一刻竟然銜接得如此完美。人類對于死亡的畏懼和生存的向往,也在這一刻顯露得清楚無比。
天翔沒有說話。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所有的這一切。
他明白,現在不需要自己說話。這種時候,自己不應該是一名對全族發號施令權力者。而僅僅不過是一個見證生命誕生的普通人。溫暖的熱水輕輕洗凈嬰兒身上的每一處血污,柔軟的織物包裹起他稚嫩的身體。女人們在仔細而小心地做完這一切仿佛是儀式般的工作后,最終,把新生的男孩抱到了天翔面前。
“族長!給這孩子起個名兒吧!”
天翔感慨萬千地接過襁褓,認真地端詳著懷中熟睡的嬰兒。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動頓時彌漫了他的全身。一縷金色的陽光從狹長的墓地通達道口射進,一直照在嬰兒粉嫩白凈的臉上,映出一片紅紅的日暈。
今天是太陽日,一個難得看見陽光的日子。
“陽光!光輝!就叫他阿輝吧!”天翔愛憐地用手指碰了碰嬰兒的小臉,微笑著說道。“那么,姓呢?”
“姓?”天翔苦笑著搖了搖頭。一般來說,族群中新生的嬰兒只有兩個姓。一是跟隨母親,一是跟隨族長。至于其它的姓氏,則只可能是在能夠完全辨清父親的時候,才有可能擁有。畢竟,很多時候,就連產婦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肚子里孩子的父親究竟是誰。
但是,按照古人的觀點,能夠讓一個孩子繼承自己姓氏的男人,必須是他的父親……“就跟我姓吧!以后,這一類的孩子生下來,都跟我姓!”
這種事情雖說有些滑稽,卻也是無可奈何的事。要知道,天翔可是連一個指頭都沒碰過那女人啊!“
誰讓自己是族長呢……
只是,在那一瞬間,天翔猛然想到一個困擾自己已久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