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迦勒的身子一震,眼睛忽然張大了,瞳孔中有一絲茫然,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這對于他來說,也是一種從未有過的陌生表情吧
路西法擁抱著他,黑衣與白袍交織在一起,隔著衣服,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杰,”路西法在米迦勒的耳邊輕輕地說,“二十年的一切,我都記在心里。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話音未落,路西法已經把扣在手心的一枚銀白色水晶刺進了米迦勒的后頸。
有許多話想對他說,但是,那都是很難表達的東西。如果二十年的相處也可以用寥寥數語來表達的話,那對于時光這個魔法師,實在是缺少起碼的敬意。
沒有說出來的有許多,比如今天,其實并不是追隨著任川晴來的,而是追蹤著杰過來的,只不過眼下的場景湊巧碰上了而已。
手中握著的銀白色水晶,是早就已經準備好了的,專門根據杰的數據度身定制的,一條極其強力、會讓他忽然與系統斷開聯結的病毒。
自從世界開啟以來,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就沒有與系統斷開過聯結。因為這里與外界的時間流不一樣,斷開聯結之后,在外面停留很短的時間,在這里就可能是很多天、數月、甚至一年。再回來的時候,夜之國早已時過境遷,滄海桑田。
蔡水深進來后就沒有出去過。因為知道系統的這一特性,所以他在世界之啟之前,已經安排好了人去照顧任川晴的母親,到那個時候,她癱瘓在床。勢必是孤立無援的。而那個小姑娘進入世界是不可抗拒的定數,不是他可以改變的。
但是這一次,他在自己的背叛被阿瑞斯發現之前想要了卻的心愿之一,就是捕獲杰伊斯,并且把他從系統中踢出去。
這樣,即使杰的能力再強,病毒除掉得再快。當他再次登陸回來的時候。一切早都已經結束了。
當阿瑞斯對自己的清算開始的時候,唯一不能夠在場的人,就是杰。
無論杰對阿瑞斯有多么忠誠。無論他說多么狠毒的話,做多么狠毒的事,當最后一刻到來的時候,他終歸都會站在自己這一邊。并且搭上他的性命。
這是能為杰做的唯一一件事,當他重新回來的時候。就再也沒有了背叛的理由。
銀色水晶刺入米迦勒后頸的剎那,米迦勒的眼睛里忽然流露出驚恐的神色。他像是驟然領悟了什么,全身忽然爆發出火山般的能量,路西法用來捆住他的暗影鎖鏈瞬間被震成了齏粉。但是。米迦勒的反抗為時已晚,他只來得及大吼了一聲“水深”,整個人的身影便開始扭曲。全身浮現出雪花狀的電波干擾,忽然一閃就不見了。
夜色中只余下了寂靜。
大天使路西法還保持著那個擁抱的姿態。只是臂彎里已經沒有人了。他凝望著寂靜的夜空,安靜地停滯了片刻,才緩緩地把手臂放了下來,冰藍色的眼眸在夜色里像深海一樣無垠。
“小晴,你們也走吧,再久了,連痕跡都不容易除去了。”
任川晴望著他,總想對他說點什么,然而心中的焦慮、擔憂和悲傷全都難以用語言來表達。而且,師兄也并沒有打算給她什么表達的機會。
腦中一陣眩暈,她和夜魂,就已經被從這個區域直接扔了出去。
剛才所在的區域顯然是一個經過時空扭曲處理的空間,被甩出來之后,雖然還是在地勢復雜的山地,眼睛視物的感覺卻明顯比剛才清晰了很多。而且,現在視野里有人了。
還沒等緩過神來,就忽然被人緊緊地抱住了。
那熟悉的氣息,灼熱而充滿焦慮。天氣一點都不炎熱,但是關明彥身上都已經汗濕,有種濕漉漉的心慌。
他的心跳很快,快到令他半天沒說出話來。
“為什么總是這樣”低啞的聲音里,充滿了自責和不安。
有一種虛弱無力的感覺,無論再怎么努力,再怎么拼上性命,也沒辦法把她保護得周全,即使把她藏起來也做不到。
剛剛她又失蹤了,哪里都找不到,感覺六神無主,心都撕成了好幾片。
完全不能克制的恐懼,怕再一次失去她。這一次的感覺,比任何一次都強烈。已經擁抱過她,己經與她肌膚相親,感受過她的美好和溫暖,如果再失去的話,那會是一種什么樣的痛楚呢
稍稍地感受了這片刻,明彥就已經被徹底嚇壞了。
那根本就不是他可以承受得了的東西。
此刻失而復得,他緊緊地抱著她,所有的一切都拋到九霄云外去了,唯獨剩下一個念頭,就是不能失去她。
甚至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感覺,不想死,不想被消滅,即使走到世界的盡頭,也不想失去她。
任川晴認出了關明彥的剎那,便伸出手去,回抱住了他。
周圍還有人,明彥很少這樣在人前失態,所以他一定是真的很害怕。
然而他們都是被命運推到風口浪尖上的人,這樣的兇險,很難避免,唯有直面和珍惜當下。
任川晴抱著明彥,輕輕地吻了吻他的臉頰,在他耳邊說:“是拉斐爾和米迦勒,不是你能左右的事情,別總是責怪自己。現在,不是已經沒事了嗎”
關明彥像個無助的孩子一樣點了點頭,又用力地抱了她一會兒,才有些不舍地放開,低聲問了一句:“怎么回事”
看著這個素日里總是成竹在胸的男人毫不在意他人眼光地當眾暴露他的脆弱,任川晴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一片溫柔的漣漪。她伸出手來,想去輕輕地撫摸一下明彥柔軟的頭發,目光放遠的時候,才發現有人正在冷冷地望著自己。
當她看到明彥的時候,眼睛里就只剩了明彥,根本來不及在意周圍到底都有誰,甚至連自己帶過來的還有夜魂這件事都忘掉了。直到現在,對上了這個人冰冷的目光,才忽然想起了這一趟的來意。
李白鹿的頭發長長了,順滑地垂下來,烏黑如墨,更顯得她皮膚白皙如瓷。她的身形變得瘦削無比,整個人看上去像一只輕輕碰觸便會碎裂的瓷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