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莽大青山上,幾萬弟子拱手彎腰,真個世界鴉雀無聲,就連原本歡快的鳥叫,都不見了。
幾萬人一身素服,面有悲切,就這么看著最前方,同樣身穿素服的陳心。
胖子的身體躺在草垛之上,陳心的手中拿著火把。
這是胖子最后的遺愿,他要將自己火化,骨灰隨風飄散,化作大青山的養分,反哺自己的家鄉。
是的,胖子在進入青山宗之后就對自己說,他已經是無家可歸之人,父母親人拋棄他,鄰居朋友鄙夷厭惡,那么他錢多多,就以青山宗為家!
“陳心……”
長空砸一旁拉了拉陳心的衣袖,提醒他一聲,他已經一動不動的拿著火把站了兩個多時辰了。
陳心點了點頭,隨后霍然轉身,虎目掃向所有人。
“你們可知道,青山宗能有今日,到底是因為什么!”
一句話出口,所有人都議論紛紛,他們誰人不知青山宗的今天都是靠著陳心,但此刻來看,難道還和錢多多有所關系。
陳心低沉的聲音開口,所有人的思緒好像都被牽引到了那個少年歲月。
“當年我初來青山宗,身邊除了……除了一個妹妹之外再無他人關心,那時的青山宗與我來說不過是可有可無之地。”
方圓一指身后的錢多多:“是他!第一個出現在我身邊,是他告訴我,什么是朋友,什么是肝膽相照!”
“青山宗危難之際,是他在外周旋做生意,這才支撐了當年我殘修的修煉所需。”
此言一出,當年的長空閻勝己等人盡皆眼眶濕潤。
青山人只見當年他們是多么努力修行,多么希望復仇,卻忘記了在背后,還有一個一直為宗門默默付出之人。
“今日,錢多多逝去,我要告訴你們,他,亦是我青山宗的英雄!”
陳心大袖一揮,遠處的英雄碑上陡然釋放出一道霞光,錢多多的名字,赫然在上!
“現在,隨我一起,送英雄!”
陳心最后一段話說完,回身便將火把點燃了草垛,霎時間熊熊大火開始蔓延。
而青山宗幾萬弟子,全部躬身彎腰,雖陳心一同大聲道:“送英雄!”
“巍巍青山宗。”
長空在后方念出了一首青山,而此刻所有人也一同跟著頌念。
“浩浩宗門魂!”
陳心目光空洞,好像想起了那一個個先他一步離開的同門,朋友。
“敵虜盡伏誅!”
屬于青山人的倔強與不甘開始爆發,他們的怒吼化作滔天巨浪,將漫天的云霞一掃而空。
“揚我宗門魂!”
最后一句落下,大禍依然燃燒至最巔峰,所有人抬頭,正好見到了霞光萬道從火中涌現,隨后伴著微風,伴著青山的余威,霞光飄向每一個角落。
那是胖子,那是他在兌現自己的承諾,利用最后殘軀,滋養他的家鄉。
陳心伸出一只手,恰好接住了一縷霞光,隨后他緊緊握拳,眼中帶著悲傷卻又解脫的神色說到:“兄弟,你與我一直在一起!我要帶你去看看這世界的繁花,也要帶你去領略,域外的浩渺!”
…………
送走了,錢多多之后,陳心一直都很低沉,一個月后,他決定去看一眼自己的娘親。
大青山后山,當年那個小山村一進不見了,粗壯的樹木掩蓋了此地的一切,但四十九座孤墳,依然存在。只不過多了下雜草,多了幾分綠意。
陳心跪在自己娘親的墳頭,而他身后,陸無雙,夏胭脂,穆婉容,姜芷溪,念慈,小葉子同樣跪在地上。
在陳心的思想里,這一次不是祭奠母親的過程,而是一次,就愛聽聚會!
“娘,這些都是您的兒媳,我帶她們來看您了。”
陳心一句話說完,六女同時磕頭,嘴中叫著娘親。
方圓從儲物袋中拿出靈酒,與六女圍坐在一起,守護者自己娘親,正是開始了這次天人永隔的家庭聚會。
曾幾何時,他也希望自己的人生能如此平淡,找到相愛之人,伴著父母孤墳,就這么了此殘生。
但這一切,卻注定與他越來越遠。
錢多多的死,預示著一件事情,那就是壽元的問題,已經無法忽視了。
以陳心修為等級,如今已經可以算是壽元無盡的存在。
只要不能正面擊殺,那么他就基本上不會死去。
但其他人呢,六女中修為最高者乃是陸無雙與小葉子,但兩人也僅僅是聞道初期而已。
最重要的是念慈,當年陳心認識對方之際她還只是筑基,在擊傷在佛印中被困那么多年,此刻甚至還沒有問道。
所以說陳心之后可能還會繼續承受這種分別的痛苦。
閣下手中酒杯,陳心嘆了一口氣,略微抬頭,投過幾乎遮擋了天空的巨樹,看向那仿佛永痕無盡的虛空。
“如果將來所有人都死去,只剩自己一個,那還有什么意義呢?”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如果將來整個世界的人都死去了,那么對陳心來說何嘗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擊殺呢?
他不敢去想這個問題,但卻不得不去想。
生死之事雖然此刻看著還很遙遠,但對于陳心此刻這種動輒閉關就要好幾十年的人來說,距離已經很近。
他在心中告訴自己,必須要做好準備了,從今以后他將不再是為了自己而活,為了自己的復仇執念而準備。
他身后還有愛人,還有朋友,還有這偌大的青山宗!
陳心發誓,自己一定要找到永生的秘密,讓自己的家人永遠存活,從此逍遙快了的生活在一起。
一只冰涼的小手突然伸進陳心掌中,偏頭看去,那是安慰的無雙。
喝干了最后一杯酒,陳心微笑著對所有人說到:“我們玩個游戲如何?”
眾女面帶疑惑,而陳心則是望著滿山的郁郁蔥蔥說到:“小時候我總在這一代打獵,今天我們就在這附近不使用修為,看誰打到的獵物最多,然后在此地大吃一頓怎么樣!”
“好啊好啊!”
小葉子第一個跳起來拍手同意,其他人見狀眼中也露出歡喜的神色。
對她們來說,需要的可能并不是陳心有多么強大,她們需要的僅僅是如凡人間的夫妻那樣,快樂,安心的生活在一起。
錦衣玉食就錦衣玉食,粗茶淡飯亦有溫馨,總之不用每日思考爾虞我詐,鉆研打打殺殺,這才是所有人最想要的東西。
這一日大家玩的十分開心,基本上所有人都打到了獵物,只有小葉子沒有,這丫頭氣的只噘嘴,非要將陳心的獵物分一半來,算是自己打的才行。
久違的歡聲笑語這一刻在大青山中回蕩,而六女之間原本因為不熟悉而產生的隔閡,也在此刻煙消云散。
她們都看的很清晰,陳心絕非池中之物,未來與其所有人爭寵,不如徹底成為一家人,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生活在一起。
她們知道,這一起也是陳心想要的。
篝火此刻一進點燃,一只扒了皮的黑山羊被架在篝火上燒烤,陳心不斷翻動手中的竹簽子,而那黑山羊也在火上翻滾。
一層油脂緩緩浮現,滴入火種發注一陣噼里啪啦的聲音,羊肉特有的膻氣與香氣開始在空中凝聚,飄入所有人鼻尖。
小葉子第一個忍不住了,雖然早已辟谷,但口腹之欲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把持的住的,小葉子見到這兩面金黃的山羊,早已經按耐不住,恨不得一口將之吞掉。
“啊嗚。”
張著大嘴,小葉子一口咬在誰山羊之上,還沒來得及徹底咬下來,面色陡然一變,隨后原地蹦了三尺高,飛快的跑向一邊,一邊跑還一邊叫嚷著水在哪里,水在哪里。
想來是吃的太急,又沒有運用修為抵抗,所以被燙到了。
只見對方一邊跑,一邊找到了一壇靈酒,本以為是水呢,誰知道卻是一壇烈酒。
這一下加上口中的燙,以及腹中烈酒的辣,小葉子更加狼狽,一邊伸著舌頭呼吸,一邊梨花帶雨。
見到這一幕,所有人都爆發出一陣哄笑,就連陳心也一樣如此,他甚至忘記了自己有多長時間沒有這么開心的笑過了。
只覺和他的家人在一起,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就這樣,伴著烈酒與美味的獵物,夜幕漸漸降臨,每個人都四仰八叉,毫不顧忌的躺在地上,看著滿天的繁星,享受生活的安心與美好。
漸漸的,鼾聲四起,六女全部睡著了,只有陳心一人枕著手臂,聽著耳邊傳來知了的鳴叫,感受到大青山夜晚的微風拂過自己臉頰,面帶微笑。
他多么希望這一刻時間能夠定格,永遠的停留在這一瞬間。
但事實卻是,月亮依舊會落下,太陽依然會東升,明天依然會到來,而他的執念,依然沒有達成。
陳心從儲物袋中拿出了當年從地府離開之后,轉輪王給他的魂修傳承。
時至今日,他依然沒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將之吸收,也沒有物色到能夠成為最后魂修之人。
可能這一切,都是時機未到吧,陳心心想。
實現調轉,陳心將眼神看向青山宗通天路方向,他此刻有些好奇,如今的鎮界又在干什么。
此刻對方怕是已經將鎮界石碑全部吸收,同時也知曉了自己在內中做的手腳。
那么一切,也到了揭曉的時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