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瑤回頭看了看后面,隱約可見黃羅傘蓋、五色旌旗,正是皇帝的黃麾細(xì)仗。大駕鹵簿已然停在了欞星門,皇帝也換了車架,不過,細(xì)仗也是上百人的隊伍,極容易分辨。這一路逶迤過來,已經(jīng)離她們很近了。
“先讓過一邊,等皇上的儀仗過去,本宮再去見太皇太后。”世瑤淡淡的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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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的儀仗可以在半路上等著,太皇太后卻不會,等皇上過去了,太皇太后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了寶津樓,這樣一來,她所擔(dān)心的事情也就不會發(fā)生。陳氏對這樣的結(jié)果自然是滿意的,雖然她不明白皇后為什么會這樣做,不過,她還是高興地應(yīng)道,“是,奴婢這就去回太皇太后。”
高氏心里作何感想世瑤一時也顧不到了,她有更棘手的事情。太妃一計不成,必定還會再生毒計,她如果不小心防范,只怕進(jìn)了這金明池,卻未必能夠回得去。
皇帝的儀仗從世瑤的身邊過去,沒有繼續(xù)往前走,卻是停在了路邊,世瑤心里正奇怪,就看見彭晉元顛兒顛兒的跑了過來,“娘娘,皇上請您同乘玉輦。”
先是太皇太后,現(xiàn)在又是皇帝,世瑤出來都不知道自己這么受歡迎!
“公公前面帶路吧!”世瑤沒想去跟趙煦共乘一輦,但是這樣的話也得她自己去回,彭晉元不過是來請她的,她也沒必要讓一個太監(jiān)為難。
世瑤立于輦下,仰頭看著趙煦,迎著光,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皇后這是要效仿班婕妤御前卻輦了?”
趙煦冰涼的聲音從頭上傳了過來,世瑤略有些心驚,不過,她還是淡然答道。“班氏不過是姬妾,卻能深知婦人之德,臣妾身為皇后,絲毫也不敢違背。”
趙煦卻道,“帝后本就是同體至尊,豈是姬妾可比。況且,御園游幸,也不必過分拘束,皇后盡管上來吧。”
世瑤這可是有些為難了,她從來都不知道趙煦的嘴里能說出共尊的話來。然而,她更不愿意因為趙煦這一句話,弄得六宮側(cè)目。
“啟稟皇上……”
世瑤正說話。趙煦卻走下了玉輦,一伸手,把她拉了過來。世瑤受驚不小,卻強(qiáng)忍著沒有驚叫出聲。
世瑤坐在趙煦的身邊,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她小心的打量著趙煦,卻只能看見一張黑臉。
“在龍奧,皇后因何不肯乘船啊?”
趙煦這樣一問,世瑤也就明白了他的用意,無關(guān)游興,也無關(guān)寵愛。
“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總覺得這樣好的風(fēng)光,草草行船,實在是辜負(fù)了。”世瑤淡然笑道。
趙煦可不覺得真能這樣簡單。他聽了那個太監(jiān)的稟報,分明就是皇后故意要阻止太皇太后的,可是,太妃做的事情,他之前一點(diǎn)都不知道。那皇后又是如何得知的?
“皇后不像是這樣不知輕重的人,為了一時之興。竟不顧太皇太后跟皇太后一路疲乏!”趙煦捏著世瑤的下巴,強(qiáng)迫她看著他的眼睛。
世瑤的心不斷的往下沉,不過,她還是強(qiáng)自鎮(zhèn)定的說道,“臣妾不過是覺著即使是太皇太后先到了北五殿,那也得等皇上到了才能開宴,還不如途中耽擱片刻,也可省去等候的功夫。”
“依著皇后的意思,讓太皇太后等朕片刻,竟是委屈了不成?”
世瑤勉強(qiáng)笑道,“談不上是否委屈,只不過太皇太后終究是長輩,讓她老人家等著誰都是不合適的。”世瑤忙又說道,“臣妾也是為了皇上考慮!”
“是嗎,那朕還應(yīng)該感謝皇后了?”
“不敢。”
世瑤微微的垂下眼眸,不去看趙煦的臉色,但是,即使她不看,也知道趙煦不會有好臉。
“皇后還真是體貼!”
趙煦手上用力,世瑤頓覺受痛,她猛的張開眼,定定地看著趙煦。她什么都沒有說,可是,她的眼睛卻分明的告訴了他答案。趙煦突然有些心慌,無奈地松開了手,“皇后心里什么都明白吧?”
“臣妾不知該明白什么!”世瑤重新又垂下了雙眸。
趙煦心中頓覺無力,大龍舟上做了手腳,他之前確實是不知情的,可是,太妃既然已經(jīng)動了手,他就必須都它繼續(xù)下去,并且,他還要做到滴水不漏,任何人都不能知道實情,所有經(jīng)手的人,都已經(jīng)不能在留了,可是皇后,卻讓他不知該如何是好。
趙煦心中說道,你姓趙,不姓高,什么時候你才能明白!
世瑤真心不覺得她是姓趙的,其實,也不是她不想,而是想也沒有用。畢竟,這樣的事情,總得是人家說了才算的,自己再怎么想,也不過是一廂情愿而已。
“那皇后為什么不問問朕為什么也不在龍舟上!”趙煦鍥而不舍的問道。
“臣妾不敢妄測圣意!”
“你也不必在朕面前裝糊涂,只是朕心里卻不明白,皇后是怎么知道的?”
世瑤知道要是繼續(xù)裝下去,皇帝也不會信,反正該她知道也她都知道了,不該她知道的她也一樣都沒落下,實在不差這一樁!世瑤抬頭笑道,“是薛宮人告訴臣妾的!”
薛金定!趙煦還真沒想到是太妃那樣重視的一個人,他有些不敢相信,“薛氏?”
“正是,薛氏謀害龍裔自知死罪,想要用這件事情換她自己一條性命。臣妾原也是不信的,今日只不過是湊巧罷了。”這話純粹是世瑤胡編的,但是她知道趙煦一定會信,薛金定就是有一萬張嘴,也沒辦法說清楚!
趙煦這心里翻江倒海一般,他想要不信,卻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只好冷冷問道,“她都跟你說了些什么?”
“薛氏告訴臣妾,太妃打算讓臣妾留在金明池!”
世瑤故意把太皇太后忽略過去,不過趙煦一樣聽得明白,如此,除了薛金定,他還真的不做第二人想。
不知怎么回事,聽到這樣的答案,趙煦的心里反而安定許多,至少,不是皇后無緣無故就猜到了太妃的舉動。
“你不要聽信薛氏胡言亂語,太妃心里還是很喜歡你的,劉氏的事情朕自會詳查,肯定會還她一個公道。”
事情就差沒有明晃晃的擺在太陽底下了,趙煦還能說的這樣舉重若輕,這可不是一般的修為,世瑤只能暗自佩服。不過,這勉強(qiáng)也算是她想要的結(jié)果吧,畢竟撕破了臉,對她們反而更不利。
“是,臣妾也沒把薛氏的話放在心上,只是劉侍御深受委屈,皇上還是該好好彌補(bǔ)她才是。”世瑤含笑說道。
“這是自然。”趙煦有些心不在焉,不過很快,他就找到了重點(diǎn),“太皇太后那邊,你還要多費(fèi)心,不要為了這么點(diǎn)小事生出齟齬,誤會了太妃,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是,皇上盡管放心。”
兩個人都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并且還說的頭頭是道,志同道合,如此,也算難得了。
當(dāng)然,對于世瑤來說,事情也只能這樣。
一切,都是巧合而已!
帝后在北五殿下輦,步行至仙橋,片刻也就到了湖心島的寶津樓,太皇太后早早就在這兒等著了,這可是很不尋常。
正常的情況,太皇太后應(yīng)該在自己的寢殿休息,等皇帝到了寶津樓,再請她過來。可是現(xiàn)在,太皇太后連衣裳都沒有換過,就那么直挺挺的在席上坐著,宮人們面面相覷,氣氛很是緊張,
趙煦其實也算不上心虛,但是,多少還是得顧著點(diǎn)高氏的情緒,他上前老老實實的施了禮,坐在高氏身邊。
“太妃既然更衣,也不必等了,咱們且先開宴吧!”
“太妃身份貴重,自是要等的。”高氏冷然說道。
世瑤看著高氏神色,就知道事情要遭,然而,真的跟太妃沖突起來,只能讓趙煦徹徹底底的站在太妃這邊。雖然這里是金明池,比不上宮里戒備森嚴(yán),但是,趙煦真的下了狠心,也不是做不到的。
世瑤心里著急,面兒上卻不敢露出來,她忙湊到高氏身邊,淺笑著說道,“因為臣妾一時興起,讓陛下多受了許多的辛苦,臣妾正不知道該如何將功補(bǔ)過,還請陛下賞臉,讓臣妾給您斟上這杯酒吧。”
世瑤幫著圓場,趙煦心里甚是滿意,他忙跟上,舉杯來敬賀太皇太后。高氏早就確定自己差點(diǎn)就給朱氏謀殺了,她心里堵著一口氣,哪里是那么容易平息的,只是皇帝跟皇后這樣殷勤勸著,她也不好太過不講情面,然而,心里始終惦記著,給太妃點(diǎn)顏色瞧瞧。
高氏這點(diǎn)意思,世瑤明白,趙煦也看得明白。這些原本他是可以不在意的,但是,金明池空曠遼闊,周圍伺候的也不都是宮里的人,一旦有任何的風(fēng)聲傳出去,他之前很多的努力就算是白費(fèi)了,因此,這心里不得不擔(dān)上一層小心。
寶津樓的歌舞縱然是精妙絕倫,不過,看的人卻是心思各異!然而,酒已半酣,也沒看見那位惹出諸多事端的朱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