晗,你來,幫我看一下這道題,在課間的時候,最后一排的王小易叫住了我。
我摸了摸他冰涼的額頭,笑著:沒發燒啊,怎么竟說胡話呢?
他的眼睛像一塊幕布一樣,黑白分明,可是仔細看去,目光里帶著期待甚至哀求。
這里要運用三角函數的知識,我指著卷子上的一處。
呃,你知道三角函數的公式吧?
見他點了點頭,我繼續往下寫,把每一個步驟都幫他寫清楚,每一處思路都給他講的非常清楚。
當我幾乎把整個高二的課本都回顧了一遍,王小易才露出了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
張晗,我發現你比數學老師講的好多了,他那些白紙黑字看著太死板。
我心虛地點了點頭。
謝謝你,那是王小易第一次對我那么認真地說著三個字。
咱們是兄弟,以后我還可以幫你講題的。
然后,在那之后第一個課間,張晗,來一下好嗎?
哦,好,又有題了嗎?
第二個課間,張晗,這道題...
...
第N個課間,張晗...
還有第N+1個課間。
......
虔誠的信徒在禱告,野菊花在悄悄低語。
透明水晶球染上一圈圈彩虹,夢的樣子有點模糊。
而你,在哪?
孩子把沙子堆成古堡的模樣,讓暗綠色的藤蔓爬滿高高的城墻。
夢的樣子依舊模糊。
那些流光劃過荒蕪的沙漠有了顏色,
你,在哪?
那些破繭的蝶扇動翅膀翩翩飛舞,
你,在哪?
那些黃土中的白楊樹在吮吸著甘露,
你出現在我的夢里。
從此夏天不再炙熱,干涸的戈壁灘上留下了淺淺的裂痕。
年少的心里閃過了五彩斑斕的夢,掌心的湖水里有了星球的模樣。
一顆情竇的種子,悄然出現在王小易的夢里。
七月開始的那天,幾乎所有人都圍在操場上的告示欄那里,學校要組織郊游的消息漸漸傳了開來。
校門口的地攤上擺滿的各種郊游用品,很快就會被搶的一點不剩,一群人把手里的酸奶瓶捏的變形,眼睛睜到最大,興奮地和同伴肆意暢談。
高一高二的學生都憋壞了,熬過了夏天,感覺春天一下子又來了。
高三的那群人聽了不禁嘆著氣,羨慕地看了一圈,只能是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鏡,抱著小半個身子高的書晃晃悠悠地回教室,因為這些和他們都無關了。
當宋越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他這幾天都在忙著弄學校的黑板報。
宋越在那對著一盒飯狼吞虎咽,我拿著筆戳了戳他胳膊。
聽說了嗎,下周學校組織郊游,聽說不在市區里,還要坐火車呢。
他扒了扒嘴里的飯,把嘴角米粒擦掉,
這么好,可算能放松一下了,你不知道,這幾天讓我一個人畫整整一個長廊的板報,可是累壞我了,宋越張開雙臂,比劃著走廊的長度,他那張冷酷面容上帶了點激動的紅色。
細細數著出游該帶的東西,宋越一邊吃著飯一邊還斷斷續續地嘟囔著補充,嘴里時不時還蹦出來幾顆米粒。
一些見過的,說不出名字的東西跳了出來,像是白楊飄散的花絮,慢慢的,滿滿的。
大理石縫隙里長了草,窗外的天越來越藍了。
鐵路的長軌邊,林婉清孤零零走在小路上,不知怎的,想起了今天學校的告示欄,聽了周圍的人議論一天的郊游活動,有些開心又矛盾的情緒。
也許是受了他們的影響,所以才會開心的吧,林婉清的笑容一點點停止,抿了抿干裂的唇部。
摸了摸洗的有點掉色的校服褲子,這次的活動或許不適合她吧,學生不是好好學習就好了嗎,她矛盾地想著。
遠方的鳥飛得有些累了,就落在了她面前的石頭地上。
林婉清靠近了點,蹲在地上。
你們有很多朋友吧,你們應該去過很多城市吧,那里美嗎,我還沒離開過南湖呢,林婉清對著它們,像是詢問。
突然想起了那些畫報上的城市,一棟棟大樓緊緊挨著,就算是站在云朵上,也望不盡,那些長長的柏油馬路,在陽光下,會折射淡淡的黃色,乍一看,就像是一片深深的田野。
不知怎的,林婉清做了一個好夢幻的夢,那些氣泡里的高樓,一戳就破,可又那樣真實地在瞳孔里面來回翻滾。
原本藍色的天空也已經帶了點深深的黑色,已經很晚了呢,林婉清才想起來,要馬上趕回家了。
擦了擦額頭上因為奔跑出的一點汗,面前堆滿磚瓦的家,熟悉又陌生,林婉清把書包放在桌上,拍了拍鞋邊的灰。
媽媽接過了她的外套,掛在了門口,
林婉清輕輕問了句:爸爸呢,還沒回來嗎?
媽媽豎了根手指在嘴上,指了指屋里,用很小的聲音說:你爸爸剛喝完酒,已經睡著了,今天他賭輸了好多錢,別吵醒他。又把飯桌上的蓋子打開,摸摸了她的頭說:抓緊吃飯吧,吃完就回屋學習。
等到媽媽回屋了,林婉清的眼淚不要錢地留了出來,眼淚到了還溫的菜里面,吃上去咸咸的,她用力地把淚水和飯菜一起咽下去,本來想說的話,卻一個字都沒說,本來想問的,也一個字都沒問出口。
窗外的瓦片落上了一層厚厚灰,光禿禿的石頭地面上裂痕四散,蟬的鳴叫聲在草叢中顯得格外突兀。不知道為什么,林婉清覺得月亮反射的光,竟然那么刺眼,那么炙熱有力。
以后的以后,我不會再這樣活著,十六歲的林婉清,望著空白的天花板,讓眼淚倒流回瞳孔,內心暗暗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