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陽還沒有升起來的清冷的早上,桌子上突然響起來的手機音樂將林妍從睡夢中驚醒,當她猛的起身還沒來得及去接電話的時候,胃裡突然冒起一陣酸水直往喉嚨裡涌上來,她扶住牆壁雖然只有幾米遠的距離卻一路跌跌撞撞的才走進衛生間裡,揭開馬桶的蓋子,哇的吐了起來,那感覺就像有人在你胃裡劃船一樣難受。
半晌,她扶著洗臉池站了起來,然後按了下衝水。
從衛生間裡出來的時候屋子裡依舊很暗,只有手機屏幕突突的閃著幽藍色的光亮,應該是小斯走的時候把窗簾拉起來的吧,因爲她不習慣屋子裡太黑,所以不會把窗簾拉得特別嚴實,總是會留下一寸的縫隙,她努力的回憶著昨晚發生的事情,卻像是一個宿醉的人,腦子裡此刻的片段凌亂的就像是一張寫滿字的A4紙被人撕碎成無數塊碎片凌亂的分佈在大腦皮層的各個位置一樣,她記得小斯溫暖的目光,記得江哲秀沉默的背景,記得白酒在口腔裡熱辣的味道,卻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了,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她這才意識到這個時間打給自己的人一定有很重要的事,直到她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來電人明希哥哥,一種不好的猶豫瞬間包圍住了心臟。
“明希哥哥,”沒等她說下去,對方顯然比她更著急“林妍,夏阿姨受傷了,我就在樓下,你趕快下來,我送你去醫院。”
深冬的天氣很冷,最近又在不斷的降溫,清晨空無一人的街道總是被凜冽的寒風包圍著,大街上一排排昏黃的路燈將這座被白雪覆蓋住的城市不經意間塗抹上了一層柔軟的暖黃色,從高空俯瞰就像一隻年輕漂亮卻又孤單沉默的獅子。
“明希哥哥”林妍衝出公寓大門的時候,看到站在馬寶車前面的劉明希,他回過頭看見自己的時候,目光裡像是充滿了內疚和自責。
一直覺得自己生活的世界是被一道透明的高牆隔絕著的,那些溫暖的,善良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也被統統的隔絕在了牆外一樣,所以曾經被那些形容詞所形容過的人,對於自己來說就像是*,只要一點點就會貪戀到不能自拔,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揉進血液,滲進骨髓。
夏春梅醒過來的時候,看到趴睡在病牀前把臉貼在自己手掌上的林妍,望著她溼漉漉的眼睫毛,她的眼睛也一圈一圈的紅起來,內心涌動起來的情緒,讓她覺得又痛苦又難過,周圍空氣裡刺鼻的消毒藥水的味道像是在提醒她,她曾經躺在冰冷的手術檯上,還有那具被她拋棄在一望無際的荒野上的白骨,早已經在歲月的年輪裡變成一副鋒利的鋼抓,在她忘記仇恨,貪圖安逸,變得柔弱善良的時候便會不停的撕扯著她的胸口的每一寸皮膚,就像現在一樣,她猛提瞪大眼睛,用力的收緊了剛剛想要撫摸她頭髮的手指。
“媽,你終於醒了,真是擔心死我了。”林妍趴在母親的懷裡用力的抱住母親,眼淚也刷刷的流了出來。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母親那句冷漠的讓人覺得尷尬的回答“哭什麼,我還沒死呢。”
眼睛滴在病號服深藍色的褶皺裡,瞬間消失不見,林妍張了張口,還來不及反映那句話的意義,就像小時候“穿上,病了還得打針,家裡可沒什麼錢給你治病”又是那種突然之間把人扔進谷底,弄得滿身淤青的疼痛感,那種已經消失了十年的疼痛,像是長滿細密尖刺的絨毛從身體的每一個毛孔裡掙扎著拱出來一樣。
林妍擡起頭,光線下母親的臉繃得很緊,突然響起來的開門聲,讓林妍鬆了口氣。
一個年輕的護士推門進來,她把母親手背上的針用力的往外一拔,用一根棉籤壓住針孔,然後回過頭看了林妍一眼“夏春梅的家屬出來一下,跟我到藥房拿藥。”
“媽,棉籤你多按一會不然會出血的,我先去取藥。”
“那你快去吧,這不用你了。”說完母親推開她壓在棉籤上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