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日子就那麼平靜的過著，夏天的氣息也越來越濃。在D城這裡幾乎是脫了棉襖就穿短袖，蘇新見到白軒的時候，他白色的文藝印圖T恤，卡其色的休閒九分褲，一雙手繪帆布鞋，清新十足，如果他不說接下來的話，簡直就是小說裡走出來的男主角。
小說裡的男主角通常都是“三好男生”——長的好，家世好，成績好。
白軒長得好，家世不清楚，至於這成績簡直是爛的沒底。
白軒剛上完體育課上來，正好看見蘇新在樓梯口像是在等人。
“蘇新，你們下節課體育課嗎？”白軒問。
蘇新點點頭。
“那你幫我做作業吧，可不可以。”
白軒語文作業做的太爛，老師罰抄課文，晚自習放學就交。而蘇新班上的體育課通常都不會上下去集合之後就會回教室上自習所以白軒就想讓她幫自己寫作業。
白軒班上的語文老師是出了名的兇，如果被查出來幫忙做作業下場一定很慘。可是提出要求的那個人是白軒，蘇新點點頭表示同意。
“什麼作業？”
“就是文言文單元所有課文的譯文抄一遍。”
白軒剛說完上課鈴響了。
蘇新急急忙忙下樓去操場，白軒問蘇新要不要把練習冊和作業本拿給她，蘇新說不用。因爲練習冊都是一樣的，作業本用她自己的就好。蘇新想大概因爲那個人是白軒，她纔會做到這種地步吧。
***
下午最後一節課鈴打響。蘇新擱下筆。終於把譯文抄完了。
洛廂用手肘撞了一下蘇新的胳膊：“新新，你這兩節課都在抄什麼啊？”。洛廂探頭想去看蘇新的本子，結果蘇新急急忙忙把本子收起來放課桌裡挽起她的手臂說：“走，下去吃飯。”
現在的年齡階段，就算幫異性做作業，走的近稍微近一點，都會被說關係有問題，所以蘇新要小心翼翼的。
蘇新挽著洛廂出校門去離校門口不遠處大樹對面的那家館子吃米線。這家店不大，味道卻很正宗，很受學生們的喜歡。所以她們到的時候店裡已經滿座還有好幾個學生打包準備帶去其他地方吃。
學校不允許帶食物進去，每天到了一定時間就會有值周生在校門口站崗。蘇新看向校門口，值周生已經站在那裡了。
蘇新正今天不吃了，她就看見林奕來了，“嘿林奕，你也來吃米線？”
“我幫老師帶的。要我幫你們帶上去嗎？”
蘇新正想這麼說，聽林奕這麼一說立馬點頭把錢塞他手裡：“那麻煩你帶了，我們先回教室了。”
洛廂看著林奕，很想問他是不是喜歡蘇新結果話到嘴邊轉了個彎：“謝了。”
蘇新買了兩條太妃糖塞袖子裡然後大搖大擺的走進校門。
蘇新拿出一條糖給洛廂，正準備拆另一條的時候，糖卻突然從手中“消失”了。蘇新擡頭，就看見請假幾天的秦可正得意的拿著糖站在她面前。
“我的了。”秦可把糖收兜裡。
“還給我！你個土匪！”
“追到我，糖就還給你。”秦可拿出糖在蘇新面前晃了晃。
洛廂說了句：“新新我先上去了。”
“秦可！土匪！”蘇新伸手去抓秦可，秦可卻以身高腿長的優勢躲開了。
蘇新深吸一口氣，追著秦可在操場上跑了幾個來回。
最後兩人都累的氣喘吁吁的，臉上卻洋溢著很簡單純粹的笑容。因爲她們覺得就這樣你追我趕在操場上跑著是一件在別人眼裡看著很傻她們自己卻很開心的事。
秦可上前挽著蘇新，蘇新一把搶回糖。
秦可撇嘴：“小氣鬼。”
蘇新樂呵的把糖塞兜裡，“我就小氣了，你能把我怎麼的。”
“我沒來學校的幾天，有沒有想我啊？”
“鬼才會想你。”
“切，不想算了。”
一路，兩人你損我一句我損你一句，不知不覺就回到教室。蘇新看見白軒站在樓梯口跟他班上的人在聊天，蘇新這纔想起來白軒的作業還沒有給他。
蘇新甩了秦可拿著作業本，等白軒身邊的人都走了之後才上前把本子給他。
“謝了。”白軒接過作業本轉身離開。
蘇新低下頭笑了笑，有時候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要這樣做，這樣做的意義在哪裡。
蘇新站在樓梯口久久沒有離開，眼皮卻莫名其妙的開始跳個不停，有種很不安的感覺在心裡蔓延。
蘇新心不在焉的把第一節晚自習混了過去。她正收拾課本準備下一節課的書，就聽見紀律委員孫雨衝著她喊：“蘇新，b班趙月找你。”
“來了。”蘇新放下課本出去。
趙月是蘇新遊戲裡的師傅，也是同一所學校同一年級的同學。
“小蘇啊，譚老師讓你去她辦公室一趟。”趙月拍拍她的肩，“你幫白軒抄譯文的事被譚老師查出來了。”
蘇新突然緊張起來，心跳加速。
“保重。”趙月語重心長的說。
被查出來了？蘇新心裡一涼，當時她幫白軒抄譯文的時候知道譚老師的“厲害”所以特地用左手抄，沒想到這都能被查出來。蘇新咬緊脣走向辦公室。
走到辦公室門口，蘇新猶豫著敲了敲門，聽見裡面有人說“進來”之後推開辦公室的門。
譚老師的辦公桌正好對著辦公室的門，所以蘇新一進去就看見譚老師正坐在辦公桌前，此時辦公室裡已經沒什麼老師了，所以顯得特別安靜，蘇新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她小心的走了過去。
“去把門關上。”譚老師說。
蘇新又轉回去把門關上然後走譚老師辦公桌前。
“蘇新，以前在b班？”
“嗯。”
“不錯，能從b班轉到a班去。”譚老師笑著，眉眼間都帶著笑意，語氣也很溫和。
可是蘇新越聽越怕，感覺背後涼涼的。
“你幫白軒做作業了？”
“是。”
蘇新低下頭，老師終於進入正題裡。她此刻最希望譚老師能狠狠的把她批評一頓，那樣比現在好。
“那你爲什麼要幫他做？”
譚老師語氣依然很溫和，蘇新卻更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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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新沉默了一會兒，“……沒有爲什麼。”
蘇新說出這句話她自己都楞住了，她擡頭看譚老師。她有種火山快要爆發了的預感。空氣壓抑的讓她呼吸都快不通暢了。
“既然你那麼喜歡抄，那你就把初三下冊語文書上的文言文，古詩詞包括譯文和課本書上的註釋一字不漏抄一遍，明天下午交。你可以走了。”
蘇新向譚老師鞠了一躬，“老師打擾了，老師再見。”
蘇新走出辦公室，小心的帶上門，長出一口氣。
兩個單元的文言文，課外十首古詩詞和譯文不算少，明天下午能不能抄完，是個問題。
第二節晚自習是物理課，蘇新奮筆疾書。
別看物理老師年紀大，可是眼尖的很，而且教室又小，他一下就看到蘇新在做小動作。
“蘇新，你來回答這個問題。”物理老師一開口，班上瞬間安靜了，大家目光一致看向蘇新。
蘇新站起來，看著黑板上的問題，別說是回答了，她看都看不懂。
“會不會？”物理老師問。
蘇新搖頭。
“你不會你還不認真聽？你剛剛在做什麼？”物理老師推了推他的老花鏡從講臺上下來走向蘇新。
蘇新趕緊把語文書合上從桌子上扯了下來，洛廂把手放桌子下從蘇新手裡拿過語文書塞自己課桌裡。
蘇新瞥了一眼洛廂的書趕緊把物理書翻到相應的頁數，“我在做筆記。”
物理老師沒有再走後來，“真的是在做筆記？”
洛廂也趕緊開口：“老師，蘇新真的是在做筆記。她只是特地拿了一個本子在做筆記。”
蘇新點頭，趁老師轉身的時候，手立馬從課桌上拿下去接過洛廂遞的她的物理筆記本，然後放自己桌子上。
班上的其他同學也幫著蘇新說話，物理老師轉身走回講臺放下課本撐著講桌：“蘇新同學這樣做值得表揚，大家也可以學習起來，專門用個筆記本做筆記，以後好複習。”
物理老師是四川人，獨特的口音和語氣以至於蘇新後來很久之後都沒有忘掉。
“老師你放心我們一定學習利用起來。”簡塵笑嘻嘻的學著物理老師說話的口音說。
簡塵，在蘇新眼裡就是一個長殘了的文藝青年，有時候是個好人，有時候又特別的討人厭。
“那就好，那我就不浪費同學們的時間了，繼續接到講。”
蘇新鬆了一口氣坐了下來。洛廂把作業本和語文書還給蘇新，“新新，你在幫誰做作業？”
“沒有，我自己在抄譯文。”
洛廂知道蘇新不願意說，她也就沒問了。
晚自習放學，蘇新跟洛廂分路正好碰見趙月。
“師傅。”蘇新不在學校的時候都叫趙月師傅。
“小蘇，你知道爲什麼譚老師會查出你嗎？”
“看我的字跡認出來的唄，畢竟我以前也在那個班上讀書啊。”
“怎麼可能，你真當譚老師很神嗎？看在我是你師傅的份上我就告訴你吧。不是譚老師認字跡認出來的，是白軒供你出來的。”
是白軒供她出來的？
蘇新從知道她幫白軒做作業被叫去辦公室到被罰她都不後悔幫他作業，可是聽到趙月說是他把自己供出來的時候，心裡有些難受。
“當時譚老師檢查作業就發現字跡不對，然後她就問白軒是誰幫他抄的，白軒沒有回答，然後譚老師一巴掌甩了過去，又問是誰幫他抄的，正準備甩第二巴掌的時候他說是外校的人幫他抄的，結果譚老師又問外校的誰，白軒說不出來，譚老師一直問一直問，他就說是你幫他抄的。”
“譚老師下手應該很狠吧？”蘇新雙手握住揹包的肩帶。
“是啊，那一巴掌打的可響了，留了個巴掌印到下課都沒消。”
蘇新低著頭，看著橘黃色的燈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灑落一地的零星點點，她忽然不知道自己的想法究竟是什麼了。
“哦對了，譚老師罰你什麼了？有打你嗎？”
“沒有，罰我抄課文而已。”
“說什麼不打學生不打學生，學校裡哪個老師不是以打教育學生呢，動不動就讓我們站教室外面去，我都懷疑老師是不是有氣都往我們身上撒了。”
“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了？”
“突然想起來了就說說唄。”
“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其實譚老師還好吧，除了兇了點打人厲害了點也沒什麼。”
“是啊，最讓人看不慣的就是那張矮子，一有不順心的事就不上課，像我們欠她的要求著她上課一樣。”
對於看不慣的老師，不會出幾天就會有外號在同學們之間流傳，趙月和蘇新的英語老師是同一個人，有點矮，姓張，所以“張矮子”就在學生中流傳了起來。
可是蘇新從來不會在背地裡叫老師的外號，就算那個老師她再怎麼討厭也不會叫。因爲她覺得老師再怎麼不對，他也是自己的長輩。
“哎小蘇，你會不會是喜歡白軒啊？我看你幫他做作業都好多回兒了。”
“師傅你別開玩笑了，我以前跟他一個班都不喜歡他，現在不在一個班了就更不可能喜歡他了。”
“啊也對哈。”
蘇新低頭笑了笑，現在真的是撒謊都不臉紅了。
“小蘇這周我遊戲結婚，記得來觀禮。”
“你遊戲裡的老公不是你現在的男朋友嗎？”
“分了唄，遊戲裡昨天離了。”
趙月這是第幾次分手了？蘇新都記不清楚了。
反正現在大家都十五六歲談朋友，女生跟男生在一起，是因爲男生混的還可以，跟他在一起會有點面子，在學校裡欺負個人有人給撐腰，看不慣誰了可以讓男友約一幫不入流的社會雜痞替自己出氣。蘇新深知這個道理，像她這樣普通的中學生，身邊幾乎沒什麼社會青年朋友的，從開學到放假一直都會安安分分，雖然成績不好，但是也不會讓老師頭疼。
這時候的男生跟女生走在一起，一是因爲女生漂亮，二是因爲女生有錢，能給他買菸買酒。
虛榮心與利益交織在一起，哪裡還有愛情？無非都是玩玩而已。
跟趙月分路之後，蘇新無意擡頭，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橘黃色的燈光伴著帶著一絲涼意的風懶懶落在地上，人來人往中，蘇新雙手握住揹包肩帶，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