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不經(jīng)意的你,和少年不經(jīng)事的我。
常益城南五百里,有一座頗具規(guī)模的文賢村。這座村子屬于益州府治下,占地數(shù)百頃,居民近千戶,該處地肥水美,常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黎民百姓豐衣足食,安居樂業(yè)。文賢村得名已有幾百年歷史,到如今文風(fēng)猶盛,村中無論貧富人家,但凡有三尺孩童,不分男女,都要送去讀書識字,諸位弱冠少年,莫不以身著青矜為榮。
這一日傍晚時分,村中的小路上來了兩個人,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豆蔻少女,她明眸皓齒,雙髻簪花,身上卻是一套男式短裝。她步履輕盈,心情暢快,沒遮沒攔的大聲道:“我早就想動手教訓(xùn)那伙惡棍了,沒想到他們今天竟然會欺負到孤兒寡母頭上!若不叫他們好好嘗點苦頭,他們還以為咱們村里全都是百無一用的讀書人呢!”她身后的少年沒有答言,只是垂著腦袋,拖著腳步,不時還要唉聲嘆氣。少女回過頭去,奇怪的問:“林大哥,你怎么了?剛才咱們痛痛快快的出了一口惡氣,為什么你現(xiàn)在卻這樣沒精打采?”
少年愁眉苦臉的說:“你倒是在外面打得痛快,回到家里就該輪到我痛快的挨打了。反正屁股疼的又不是你,你當然用不著發(fā)愁了。”
少女頗不以為然:“咱們這是行俠仗義,鋤強扶弱,老爺怎么會打你?”
“他肯定又會說,我本應(yīng)該‘曉之以理’、‘良言勸善’之類的,那些話聽得我的耳朵都起老繭了。”少年邊說邊用雙手用力拉扯兩個耳朵。
少女撲哧一下笑出聲來,快快樂樂的說:“與其跟那樣的無賴講道理,還不如費心勸說這條河,讓它把自己的水都變成女兒紅呢。”
少年也笑了:“小錚,你幫我看看,我身上留沒留下什么痕跡會被老爺看出破綻來?”
小錚繞著他走了一圈,隨手拍打兩下:“只是衣服上有些塵土嘛。”待她向他面上仔細一瞧,立刻嚇了一跳:“哎呀,你臉上有血!”她連忙伸手用力按了按那處血跡。
少年搖搖頭:“不疼。”
小錚這才放下心來:“那就不是你的血,洗掉就沒事了。”
兩個人來到河邊,認認真真的洗去手上、臉上的塵土和血污。少年一邊洗,一邊隨口道:“把你的手帕借我用用。”
小錚答應(yīng)著,可是渾身上下摸了半天,才無奈的說:“我的手帕找不到了,可能是擱在家里了,要不就是剛才動手的時候弄丟了。”
少年站起身,抬手抹去臉上的水跡,又用力甩晃雙手,半責(zé)半嘲的說:“你一個女兒家,卻這么粗心大意,也不……”他剛轉(zhuǎn)回身便大吃一驚,趕忙問:“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要擦臉嗎?我沒有手帕,我身上只有這條腰帶勉強可以代替。”小錚理所當然的解釋。
少年慌手慌腳的攔住她,急切的向四下張望,心神不安的低聲說:“天色已經(jīng)這么暗了,要是叫路人看見,還以為咱們在干什么呢。”
“咱們在洗臉啊,還能干什么?”小錚一臉不解。
“哎呀,算了算了,趕緊回家去吧,要不然老爺又要發(fā)脾氣了。”他看著小錚重新系好腰帶,便拉著她匆匆忙忙往家里趕。
一回到林宅,兩個人先去正廳向長輩行禮,只見林老爺和華老頭分坐主賓。林老爺并沒有責(zé)怪兒子歸家遲晚,而是和顏悅色的說:“夢華,小錚,老前輩明天就要走了。”
小錚撅起嘴來:“師父,您才回來沒多久,又要出門啊。”
華老頭慈祥的說:“這一次可要走得遠了。為師背離故里將近十年,一來舍不得丟下夢華這樣的好弟子,二來不忍心讓你小小年紀就跟著我顛沛流離。好在如今夢華已經(jīng)學(xué)有所成,你也長大成人,我這把老骨頭,若不趁早‘飛鳥返鄉(xiāng)’,恐怕就只能‘狐死首丘’啦。”
小錚聽得鼻子一酸:“師父,您一點都不老,干嘛要說這么喪氣的話。”
華老頭哈哈大笑:“小錚,你要是愿意離開,就陪著我這個老頭子風(fēng)餐露宿,跋山涉水,咱們一起回家去。你要是舍不得這里,林老爺答應(yīng)會像以前一樣好好對待你,再過幾年把你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嫁到一戶好人家,也就了卻了為師心頭的一樁牽掛。”
林老爺也和善的說:“小錚在這里住了八年,她早就是我們林家的親女兒了。小錚,你盡管依照你自己的心愿,不必有什么顧慮。如果你跟你師父走,我們隨時都歡迎你回來。如果你愿意留下,到哪天呆膩了,或者想念你師父了,你隨時都可以去找他。”
小錚紅著眼圈看了看師父,看了看林老爺,又看了看身旁的林大哥,不知到底應(yīng)該如何是好。夢華心里當然也舍不得她走,嘴上卻不方便說出口,只好稀里糊涂的說:“你隨便吧。”
小錚想來想去,終于下定決心:“師父,我想……我還想在這里多住一些日子,然后……然后再去找您。”兩位老人自然明白孩子的心意,都微笑著點了點頭。夢華也放下心來,他這才想起自己應(yīng)該對師父表示一些感激和不舍。
第二日清早,華老頭背著一個小包裹,騎著一頭小毛驢,平平淡淡的上路了。夢華和小錚將師父送到村口,一直望著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大路盡頭,才默默的往回走。
夢華的心情愈發(fā)愁苦無奈:“唉——連師父都走了,這下子更沒有人替我說好話了。不知道以后老爺會怎么變著法子折磨我。”
小錚一挺胸膛:“還有我呢。”
夢華認認真真的看了她兩眼,更加垂頭喪氣了:“你也聽見了,老爺說他拿你當親生女兒看待,你還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嗎?那就是說,從今往后,你跟我一樣,每天都要抄字,背書,聽他講經(jīng)論道,他考你的問題你要是答不上來,就得挨揍。還好我已經(jīng)總結(jié)出不少偷懶和躲打的辦法,你要不要聽一聽?早點做好準備嘛。”
小錚惴惴不安的看著夢華,腳下越走越慢。她忽然靈機一動,拉住他的袖子,興奮的說:“林大哥,要不然咱們倆跟師父一起走吧。快一點,現(xiàn)在還能追得上他!”
“啊?”夢華驚得目瞪口呆。
“要是你不愿意去找?guī)煾福蔷椭挥形液湍阍谝黄稹T蹅兿肴ツ膬壕腿ツ膬海胱鍪裁淳妥鍪裁矗僖膊粫腥藬r著你,管著你,逼著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林大哥,你說這樣好不好?”
夢華立刻回想起父親搖頭晃腦的訓(xùn)導(dǎo):“男女淫奔,有傷風(fēng)化。”
小錚根本聽不懂他的話,滿不在乎的說:“管它什么‘金奔’、‘銀奔’,跑出去就行啦!”她一臉向往的期待著夢華點頭。
夢華哭笑不得的說:“我身無分文,又沒有一技之長。你讓我拿什么去養(yǎng)活你呀?”
“我干嘛要靠你來養(yǎng)活?咱們可以……”小錚抿著嘴想了一會,毫不苦惱,樂滋滋的說:“反正到時候總會有辦法嘛。要不然咱們?nèi)プ鲆粚蟠蟊I,除暴安良,劫富濟貧,順便中飽私囊,豈不是更加逍遙快活?”
夢華連忙捂住她的嘴:“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可是你自己想出來的,我并沒有教過你,也不曾答應(yīng)你啊!要是被老爺聽去了……”他膽戰(zhàn)心驚的揉了揉自己的屁股。
小錚難免有點灰心,但是她很快就把這些憑空突來的幻想拋諸腦后,高高興興的跟著夢華一起回家。
此后的日子并不像夢華擔憂的那般暗無天日,老爺?shù)拇_對他的功課督促得愈加嚴格,但是也時常主動提醒他與小錚演練拳腳刀劍,以免因為師父不在眼前就荒廢了武藝。林氏二老對小錚視若己出,越發(fā)疼惜寵愛,也不苛責(zé)她讀書。小錚除了在家練武,最喜好四處打抱不平,偶爾惹下是非,林老爺便責(zé)罵兒子不能以身作則勸誡弟妹,夢華又替她挨了許多打。他萬般無奈,只得盡量與她形影不離,或者陪她一起出門,或者要她陪自己在家里讀書。偏偏小錚最靜不下心思,翻了三兩頁書便要東拉西扯,吵嚷不安。如是半年有余,林宅之內(nèi)的日子也不算冷清。
一日午后,夢華獨自一人正在房內(nèi)抄書,小錚卻不見蹤影,他琢磨著她會跑到哪里去玩,生怕她又闖下什么禍端。忽然,房門一開,小錚一陣風(fēng)似的沖進來,她抑制不住興奮,大聲嚷:“林大哥,咱們家隔壁那座‘鬼宅’終于有人住了!外頭正在搬家呢!”
夢華心不在焉的應(yīng)和著:“唔,你才知道啊。”
“原來你早就聽說了!那你怎么沒告訴我?新搬來那家是什么人?”小錚既驚訝又好奇。
“他們具體姓什么叫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大概以前就跟老爺認識吧。”
“噢——我一直以為老爺讀書讀得太多,腦子里塞滿迂文腐調(diào),如此看來他一點也不傻。像那樣一套又臟又破又舊又嚇人的宅子都能賣得出去,而且還是賣給自己的熟人,老爺可比我想得精明多了——你猜他買了多少錢?”
夢華絲毫也提不起興致:“要是你想知道,就自己去問老爺吧。”
小錚坐在夢華的床上,倚著床柱偏頭尋思,自言自語道:“等到那家人看見他們買到手的宅子里面是什么樣,會不會過來跟咱們吵架啊?老爺能退錢給他們嗎?他們會到官府去告咱們嗎?要是那樣可就有熱鬧看了!”見夢華依舊埋頭苦抄,她心里有點不樂意,便起身走到書桌旁:“林大哥,難道你就一點也不好奇搬進去的是一戶什么樣的人家嗎?”
“不管那家都是些什么人,反正他們又不能幫我抄書。”夢華毫不動心的說。
“我可以幫你呀!”小錚說著就要去搶他的筆。
“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我心領(lǐng)了!”夢華連忙護住紙筆:“你寫的字那么難看,老爺一眼就能看出來是你替我抄的,我不但又要挨打,功課還得加倍呢!”他皺起眉頭看著小錚:“你還不知道你當女孩有多幸運。如果你跟我一樣是個男孩,就像你這么任性淘氣,只怕你的下場……”他搖了搖頭,似乎不忍心想象下去,一見小錚露出傷心落寞的神情,夢華便和藹的勸慰她:“這樣吧,等我抄完這一篇就陪你過去看隔壁搬家,好不好?你坐到旁邊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好。”
小錚嘟著嘴點了點頭,又回到床邊坐下,忽然卻猶豫起來:“林大哥,我坐在這里,會不會影響你寫字?”
夢華笑著搖了搖頭:“當然不會。老爺還時常教導(dǎo)我,要我修煉到能夠在鬧市之中讀書的境界。有你在這里,已經(jīng)算半條鬧市了。”小錚也聽不懂這些話是夸她還是罵她,只好耐下性子看著夢華一筆一劃的寫字。
待到夢華終于撂下紙筆,合上書本,他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輕松的說:“行了,今天的功課已經(jīng)勉強能夠交待得過去。”小錚一躍而起,不由分說的拉住他的手臂就向外跑。
二人剛出房門,正巧迎頭撞見林老爺。老爺不悅的問:“你們兩個,這樣慌慌張張,又要去做什么?”
夢華滿臉惶恐,一心只顧著辯解:“回老爺,今日的功課,孩兒已經(jīng)……”小錚卻搶著說:“隔壁有人家搬來,我和林大哥去問候新鄰居。”夢華慌忙低下頭,不敢多言。
林老爺居然一反常態(tài),毫無責(zé)怪之意,反而微笑頷首,和善的說:“好,去吧。”夢華還在發(fā)蒙,他已經(jīng)被小錚拉著跌跌撞撞的出了家門。
出了林宅,往東走百十步,就是另一所宅子的大門,兩宅的院墻之間只隔著一條窄窄的小巷。早先,這兩處宅院原本屬于比鄰而居的兄弟二人,該戶破敗之后,將兩宅一并賣給林家,要價也不多。可惜林氏數(shù)代單傳,只占居其中一套,因家中也不缺錢,另一套就始終空在那里,既沒有故意尋找買主,也沒有費心經(jīng)營。天長日久,隔壁宅院內(nèi)塵土厚覆,雜草叢生,更有蟲鳥蛙兔以之為家。在富庶豐饒的文賢村,這樣一座舊宅之內(nèi)倒是罕有的野趣樂園,夢華和小錚自幼便流連其中,探險搜奇,又編造出許多無中生有的故事互相嚇唬對方,久而久之,好好一座宅院在他們口中卻變成了鬼宅兇所。其實,那里跟林宅相仿,布局精巧,屋舍堅固,只需用心整飭,便是一套上好的住處。如今二人年紀已長,很少光顧此宅,也無惋惜不舍之念,只是很好奇跟他們做鄰居的會是什么人。小錚尤其牽掛那家有沒有少年男女,會不會武功,彼此可以添作玩伴。
如今,鄰宅的大門口果然停著十多輛大車,幾十名勞役,大大小小、不計其數(shù)的箱籠包裹正被一批一批卸下車來,抬進院去,向村口望去,似乎還有車馬源源不斷的走進來。
小錚驚訝的張大了嘴巴:“哇!看來也是大戶人家,他們家人口肯定不少,不知道有沒有什么有意思的人。”她開始還拉著夢華嘮嘮叨叨,后來索性不理他,一個人跑來跑去看新鮮,數(shù)著那些箱子,猜里面都裝了些什么,又跑到大門口,扒著門往里看,只見人來人往,忙忙碌碌,也無人有暇過問她,小錚干脆跑進人家院子里去瞧。
夢華也在納悶這家到底是什么人,一轉(zhuǎn)眼就找不到小錚了,他正東張西望,只見一駕寬敞精致的馬車慢慢駛過來,穩(wěn)穩(wěn)停在自己身旁不遠處,車窗內(nèi)似乎有人在向外觀瞧,他還沒看清那人的容貌,窗簾便落下了。不多時,門簾緩緩掀起,一位女子謹慎卻又好奇的探出頭來,她見周圍場面極為忙亂,便小心翼翼的扶著車緣,自己跳下地,她晃了一晃,連忙立穩(wěn)身子,整理好衣衫,走出幾步,四下尋找自己的貼身仆傭。當她無意之中看到夢華,先是略微愣了一下,隨即驚喜萬分,夢華也正大步向她走過去。
“夢華!”“靜姝!”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叫出來:“你怎么會在這里?”隨即一起笑了。
夢華撓了撓頭,指向身后,說道:“我家就住在那邊。”他立刻恍然大悟:“哦,你們一定就是剛搬來的這戶人家!”
靜姝抿著嘴點點頭:“是啊,我爹只告訴我他是從舊日同僚手里買的宅院,可是沒說過是你們家。”
“我爹也只說過隔壁新來的鄰居以前跟他認識,他也沒說過要搬來的是你們啊!”兩個人面對著面只是笑。
這時,小錚急急忙忙跑過來,一把拉住夢華的胳膊:“林大哥,你快來看,那座院子里已經(jīng)……”她發(fā)現(xiàn)夢華只是伸著胳膊任她拉扯,兩只腳卻像生了根一樣扎在原地一動不動,她湊到他身邊,不解的看著他,只見他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對面的一個女子,也不說話,只是呵呵傻笑,小錚剛要問他出什么事了,靜姝卻先開口道:“這位一定是小錚。”
小錚驚訝的看著她:“你是誰?你怎么知道我?”
夢華如夢初醒,連忙介紹道:“小錚,這是靜姝,她家要搬到隔壁來住。靜姝,這位就是……”話沒說完,他又開始傻笑起來。
靜姝也笑著說:“夢華寫給我的信里經(jīng)常提到你,所以我一看見你就猜出來了。”
小錚輪流看著這兩個人,十分疑惑的說:“你給她寫信……他叫你靜姝……你叫他……原來你們兩個早就認識!”
夢華快樂的說:“我們兩家的老爺以前在一處做官,我和靜姝從小就認識,后來雖然分開了,每年總能見上一兩面,偶爾也……寫寫信什么的……沒想到現(xiàn)在又成了鄰居。”他趕忙問靜姝:“你們家搬過來,就再不會搬走了吧?”
靜姝抿著笑容搖搖頭:“不會了。我爹說要找一個清清靜靜的地方,安安穩(wěn)穩(wěn)頤養(yǎng)天年,不再搬來搬去了。”夢華笑得更開心了。
小錚見他們兩人笑得十分可疑,不禁著急的問:“你們倆從小就認識,那你們有沒有定過親呢?”那兩個人又不約而同的笑出聲來。
夢華拍了拍小錚的腦袋:“當然沒有了。從小認識的就一定要定親嗎?我跟你也算從小就認識吧,也沒有人來給咱倆定親呀。”
小錚還是不放心,想了想又問:“你給她寫信提到過我,可是你怎么從來都沒有跟我提到過她啊?”
夢華這才第一次覺得有一點不好意思,紅著臉隨隨便便應(yīng)付著:“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緊事嘛,告訴你你也不會感興趣。”靜姝含笑看著他倆。
小錚就是覺得哪里不對勁,還在苦思冥想,只見一個中年婦人走過來,笑瞇瞇的說:“林少爺,你已經(jīng)見過我們家小姐了。”
夢華隨意招呼到:“周媽媽。”忽然意識到什么,連忙問:“這么說,你們早就知道是要搬到我們家隔壁?”
周媽媽眉開眼笑的說:“半年前家里人就都知道了,只是老爺特意囑咐我們,就是不許告訴小姐,說到時候要給她一個驚喜。還跟林老爺說了,也不能讓林少爺你知道,怕少爺分心,影響功課。”靜姝和夢華互相對望一眼,低下頭去還是忍不住笑。
小錚生氣的說:“為什么她來了你就會分心啊,你不是還要去鬧市嗎?”
夢華更不好意思了,胡亂敷衍著:“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爺對我一向十分苛求嘛,窗外有一只蛐蛐叫,他都怕我的魂被勾走了呢。唉,我要真能變成蛐蛐蹦走就好了。”
靜姝笑道:“看來你的日子還跟小時候一樣辛苦。”
夢華連忙討好的說:“靜姝,以后你一定要幫我多說一些好話,讓我爹別再總是逼著我了,我都快要成年了,又不是小孩子,成天在家挨打,說出去多丟人啊。”他又笑嘻嘻的說:“我爹娘那么喜歡你,他們肯定聽你的話。”靜姝抿嘴笑著不答言。
這時候,林家的仆役也跑過來了:“少爺,老爺和太太請陳小姐過去。”
夢華這才想起來:“對,對,我都忘了。你們剛搬過來,家里還沒收拾好,這兩天肯定住著不方便,到我家去吧。”說著,兩個人并肩含笑向林宅走去,夢華走出幾步,才回頭道:“小錚,你是跟我們一起回家,還是繼續(xù)留在這里看熱鬧?”小錚咬了咬牙,一跺腳,還是跑過去追上他們倆。
林氏二老見了靜姝,喜不自勝,對她比對親生女兒更疼更親,連連問她旅途上的情況,聽她說一路平安順利,并無輾轉(zhuǎn)勞頓,這才放下心來。林家的仆人早已經(jīng)準備好巾帕熱水,陳家人也把小姐貼身常用之物送過來,靜姝就在此梳洗更衣,略事歇憩。林家人知道她途中起居潦草,因此晚飯準備得極為豐盛可口,更為她收拾了一套安靜舒適的睡房,讓她早早休息。三五日后,待陳宅巨細雜事均已打理妥當,靜姝才正式住回自己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