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兒呢?”最終,陶綰打好了又刪,刪了又打,發出了這麼一句……不痛不癢的話。
“外面辦事兒。”王慨喻感覺到手機的震動,回上一句。
“喔……好吧。”陶綰笑了笑,又鬆了一口氣,回他。
她本來好不容易醞釀出的感情發出去短信,現如今卻以王慨喻外出工作告終。但是,作爲女孩紙,要她攤牌,著實還有點不容易的呢,此時看到王慨喻這麼說,她多多少少鬆了口氣,找著藉口讓自己逃避。真好,又可以碌碌無爲一天了。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她心情不好起來,想出去吃頓夜宵——在難過得突然吃不下晚飯後,又突然大開胃口。
她撅著嘴生著悶氣,和自己和王慨喻置氣,手不由自主的撥打紀書黎的電話。
“小腦殘,今天主動給我打電話啦?”紀書黎語氣帶著難得的雀躍,雖然在隱忍,很輕很淡,陶綰還是感覺到了,聽在耳裡有些心痛。
“對呀,我們一起吃飯吧?好不好,陪著我唄。”這一瞬間,陶綰是鄙視自己的,感覺自己像是綠茶婊一樣,是該找個時候把事情說清楚,把感情處理一下了,這麼拖下去也沒意思不是?
“好,你想吃什麼?”紀書黎語氣裡滿滿都是寵溺,好像在說,呶,拿去吧,都是你的,你想要全世界,我都捧過來送到你手裡。
“我想吃路邊攤,垃圾食品最有愛了!”陶綰語氣帶著笑,隱隱又透著哀傷。
“好,我工作結束了來接你。”紀書黎掛了電話。
陶綰把手機從耳旁拿下來,呆呆的望著前方,沒有什麼神采。
此時,沈南葵抱著垃圾桶一個勁地吐。王慨喻靠在陽臺邊兒上的門框上,打算一走了之。
他看著她狼狽的樣子,不想多說,只是簡單的叮囑一下:“你已經醒了,我先走了。”沈南葵沒有說話,他猶豫一下,補充道,“我會通知你的助理,讓他來照顧你的。”
沈南葵在王慨喻說完要走的時候,故意沒有開口,故意留白,按理說王慨喻一定會心軟,一定會留下來,可是現在,王慨喻真的不一樣了……他真的不在乎了。
“等一下!”沈南葵突然大喊,隨後語氣中帶著無助和哭腔,啞聲說,“不要,等一下……慨喻,不要走,陪著我好嗎?”
沈南葵現在瀕臨崩潰,王慨喻是她的救命稻草,她開始慌了,因爲自己最後的後盾也要離開自己,從前她以爲,不論什麼時候走,王慨喻都會陪在她身邊的……曾經,一度爲自己的這個認知有恃無恐。
但是現在,她失去了這樣的籌碼,她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是沈南葵,不是三流明星。
她想象著自己在鏡頭下光輝的樣子,是如何支離破碎不得安生的。她放不下閃耀的身姿,更放不下在熒幕上抱著可憐自尊心的自己。
但她不得不向自己的人生低頭。
“慨喻……慨喻,”沈南葵伸出手,想要抓住周圍並不存在的王慨喻的手,她這樣的姿態,讓人心疼,“我…我懷孕了!慨喻,慨喻,幫幫我,幫幫我好不好!”
沈南葵不停地喚著王慨喻的名字,像是喚著內心最深處的柔軟,想要喚醒他從前對她的愛戀。
可是,王慨喻語氣柔軟的,但是冷酷地說:“對不起,南葵,我……我真的幫不了你。”
“是你的孩子!”沈南葵近乎瘋狂的尖叫,她現在絕對的不理智,不清醒。
“我的孩子?那你說說,我拿什麼和你生的?”王慨喻和她除了必要的肢體接觸,連擁抱一下
都不曾有過,這孩子是怎麼來的?以爲還是小時候的認知,親親就會懷孕嗎?
王慨喻無奈的搖搖頭,好笑的看著沈南葵,今天,她算是醜態百出,連這麼蹩腳的理由都能涌出來。還不待沈南葵再次開口,王慨喻已經率先堵住了她的話:“你不要說我們什麼時候喝酒,然後酒後亂性,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你懷了孕。”
王慨喻頓了頓,繼續補充:“如果我沒有記錯,我好像沒有在你面前醉過。我想,你應該也還是比較清醒的,沒有醉過吧?南葵,我們之間其實用不了這麼多心計和手段的,你有什麼就直說。”從前,她喜歡玩這些東西,他因爲喜歡她,所以願意奉陪到底。但是現在,他已經從她身邊離開了,他不願意再這樣糟蹋揮霍自己的時間。
雖然男人的十年比不上女人的十年金貴,但是,那也到底是時間和經歷,純真啊!
沈南葵看見王慨喻這樣決絕無情的語氣,姿態,眼神,表情……任何一樣都在告訴她,她再也沒有可能了,所以,只好放軟語氣,苦苦哀求,是那樣可憐,令人憐惜。
她說:“假裝……假裝是你的孩子!假裝是你的孩子,好不好?慨喻,拜託你了……”稍微變得老實一些,沈南葵蜷縮回沙發上,蜷縮在沙發的一角,胡亂的用空調被蓋著自己,蓋住冰冷的皮膚……蓋住赤裸裸的傷痛,蓋住不再光鮮亮麗,不再高高在上女王一般的自己……
“懷孕的人不能喝酒,你如果真的懷孕了,就不應該這麼輕率。”王慨喻並不相信這個女人。這個女人欺騙過他很多次,各式各樣的手段她都使過……從無條件相信,哪怕知道是騙局也願意被騙,到現在一點都不信任,這中間是多長一段漆黑的路途啊,荊棘叢生,刺得他遍體鱗傷。
沈南葵的雙眸那樣柔潤,眼神直愣愣的看著他,“我不知道啊……我什麼都不知道……”她臉上的妝早就花了,眼淚劃下去帶著黑色的印痕。“我連朋友都沒有,我能怎麼辦,我什麼都不懂!”她哀嚎道。沈南葵確實沒說錯。她走到現在都是因爲盧雲志的原因,身邊所謂的朋友都是她一步一步爬上來的墊腳石。現在的她後悔至極。
“孩子的父親呢,那你總該找他。”王慨喻不想沾手這樣的事情,一定是個麻煩,麻煩不是在他不願意出手幫忙,而是給陶綰解釋不清楚,就算解釋了,她不一定完全相信。如果再解釋,就需要翻舊賬,將他和沈南葵的過去一點一點翻出來,給她看,告訴她:綰綰,你看,我們沒有那層關係,我們之間,其實很乾淨很乾淨。
可是,翻舊賬,炒冷飯是王慨喻最不願意做的事情。所以,他只能嘗試著呼喚著沈南葵的另一半。準確的說,呼喚的是孩子的父親。
沈南葵毫無疑問在躲閃,“他……他死……他前些日子出了車禍,去世了。”支支吾吾,又孰真孰假分不出來的字詞,讓王慨喻不知道該怎麼接?這樣蹩腳的謊話,讓他連戳穿的慾望都沒有。
“你要知道,你作爲沈南葵,你現在的境況是會遲早身敗名裂的。”多少作爲十來年的前任,更作爲前大明星,王慨喻善意地提醒道。
沈南葵不是不知道,她應該去找個好大夫做個手術,然後認認真真休幾天假,最後爲新片做準備。但她早就找過了,大夫告訴她,如果再流產,她就永遠也生不了孩子了。與其這輩子沒有自己的孩子孤獨終老,她更想要留下這個孩子,怎樣都好,這是她唯一的骨肉。
“我要把他生下來。”沈南葵強有力的聲音穿透腦海,這是這個任性的女孩兒做的最任性的決定。王慨喻一臉震
驚連同茫然。
自打知道她懷了這個孩子,她第一反應就是打掉他。但是在她明白錯過這個孩子,就再也沒有屬於自己的寶寶之後,她毅然決然的打算留他降世。在這些天她甚至都給孩子起好了名字,和這個孩子的父親一起。
“失去這個孩子,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懷上……也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涌起去養育一個孩子……慨喻,我造孽太多,遲早是要還的。”沈南葵左手撫向小腹。“我只能懷這一個孩子,你幫幫我好不好……我知道你們對以往那些是非對錯,抱著難以平復的心情,但是孩子總是無辜的。”
沈南葵不愧是沈南葵,三言兩語就抓住了人性的弱點。
人是一種非常奇怪的生物,面對比自己遭遇悲慘上許多倍的人的時候,會心生憐憫,或心有感嘆。王慨喻在面對著這樣無助而灰暗的沈南葵的時候,大約也是這樣的心情。
即使過往陰影一直如影隨形的盤旋在他的記憶裡,有那麼一瞬間,王慨喻差點就答應她的請求了。
那畢竟是一個無辜的生命。一個嶄新的,卻不該存在的生命。
他沒辦法責怪沈南葵,也做不到去責怪一個僅僅是因爲一顆想做母親的心,儘管她自私或者說無私的來懇求他的幫助。儘管他們都心知肚明,只要他答應下來,在那一刻,他們的生活和所處的世界,都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事業也好,愛情也好,甚至是彼此的家庭也會受此波及。
那是無法預料的場景。
尤其是,王慨喻不太想去想象,當陶綰得知這一切後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但以他對她的瞭解,也許,可能,只是大概,她會選擇徹徹底底地消失在他的世界裡,無論是以何種手段去達成這個目的,她都會這樣做的。
王慨喻想起許久許久以前的一個夜晚,沈南葵問他是不是愛上那個叫陶綰的姑娘了的時候,他是如何在漫天星光與高樓燈火下回答她的。
他說,我當然愛她,我不會,也不想失去她。
陶綰之於他,就像王權之於國王,勢在必得,不可丟失。
只是沈南葵怎麼辦?
王慨喻現在需要思考並給出一個答案的,是這個問題。
並不是他對沈南葵舊情仍在,或是情難忘懷。只是相識多年,兩人也一路走過不少風雨,在他開始創業最困難的一段時間裡,沈南葵一直陪伴在他身邊,風雨無阻,推去了不少事務。
這份恩情——已經不能被稱之爲感情了,他們之間只剩下那點殘破不堪,狼狽無比的友誼——但這份在他最困難的時段裡不斷爲他鼓勵打氣,陪伴安慰他的恩情,他是不會忘記的。站在朋友的角度來看,現在是沈南葵最難熬的時段,不必虛僞地去考慮他們之間僅剩的一點情誼,單從報恩的方面說,他王慨喻是該幫這個忙的。
可是這個忙卻不是這麼輕易就能幫的。
換做是從前,他也許不會這麼猶豫——不過是個幫忙的名頭罷了,有何不可。只是現在,還有人在等著他,站在他的身後,對他滿眼期待,期許著他們的未來。
他不想讓陶綰失望。也不捨得讓她失望。
只是……
他看了一眼蜷在沙發角落,面如死灰,雙眼無神好似沒了生氣的布偶一樣的沈南葵,深吸了一口氣。
良久,王慨喻蹲下身,朝沈南葵伸出了手。
“總而言之……我先帶你去醫院做個檢查吧,有什麼事等檢查結果出來了再說。走吧。”
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回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