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韓忠衛回臨安并沒有提前通知,因此艮山門外并沒有人來迎接。韓忠衛對此絲毫不以為意,城門交過關稅后,他拍馬直奔鐘府而去。
韓忠衛前年被逐出家門后自己就買了棟宅子,請了郭偉當管家,他老婆也成了鐘府的廚娘,而郭偉的女兒郭幼娘則是鐘府的婢女。而韓忠衛離開臨安去西夏之前,他的舅舅鐘正君一家子也全部遷入了鐘府。
韓忠衛臨安有三處買賣,一是葡萄酒,再是閹豬,三是大可倉庫。葡萄酒的生意因為受原材料的限制,每月只能生產二千多瓶,而且基本上只要一產投放市場,馬上就被搶購。所以葡萄酒的生意由鐘府的管家郭偉負責,其實他也只是負責收錢便是,每月的產量只有那么多,客戶都會上門提貨,根本無需擔心銷售不了。
而韓忠衛的舅舅則負責閹豬這一塊,他的好友馬林與趙孟偉是他得力的幫手。現幫別人閹豬已經不是主要的收入來源,將閹割的豬免費送給周邊的農戶喂養,再從他們手中收回成豬,再賣到市場上,這才是主要的利潤來源。
而大可倉庫則則交給了吳天,他是早跟隨韓忠衛來到臨安的黑風寨頭領,韓忠衛對他也很器重,韓忠衛去西夏后,大可倉庫這一韓忠衛重要的收入來源就由吳天掌握。
大可倉庫的主要建筑都地表以下,因為采用竹子水泥混凝土作為材質,所以大可倉庫地下達到了驚人的三層。當然,被外界所知的只有二層,下面的第三層是吳地與原黑風寨,現也改名為護衛隊的人訓練和居住的場所。
大可倉庫是一次性投資,終生受益,再加上大可倉庫的地下倉庫因為防衛森嚴,就連主要的大門也必須由里面才能打開,外人根本無法進入內部。就算是那些此保管財物的商人也無法入內一探究竟,所以這么長時間了,大可倉庫的地下倉庫一直保留著神秘感。而它的安全性是得到了臨安城內的大戶們一致認可,以至現臨安的富人都有這么一個認識,貴重物品必須存到大可倉庫。
雖然臨安也有其他的幾個倉庫,像趙府的大義倉,嘉王府的嘉禾倉,但要是特別貴重的物品,所有人還是想存到大可倉庫。原因無他,大可倉庫的貨物如果存放有失,早會賠償。雖然得交納一筆不菲的保險費,可相對昂貴的財物,那點保險費也不過是九牛一毛。
但就是這樣的九牛一毛讓大可倉庫實現了利益增長點,如今的大可倉庫已經成為韓忠衛臨安三處生意中賺錢的買賣了。
臨安城中是無法騎快馬的,但由于鐘府處于臨安東北較偏僻之處,待過了天街后,韓忠衛率領的馬隊速度還是慢慢提了上來。越到鐘府,他們的速度就越快,后快到鐘府里,里面的郭偉和鐘正君聞得動靜,驚得連忙從府內跑了出來。
“郭管家,前面那人怎么這么眼熟呀?”鐘正君望著奔騰而來的馬隊,很快就注意到了當頭一人,那人長得面如冠玉、目若朗星,騎著一匹高頭大馬顯得格外的豐神俊秀,好一個翩翩少年!
“是公子,公…公…子回來了!”郭偉瞧得真切,雖然一年不見韓忠衛長高了,也結實了,可是外貌卻沒發生太大的變化。
“真是我家外甥回來了!”鐘正君此時也認出了韓忠衛,也不顧自己穿著長衫,ian起前擺就朝著馬隊跑了過去,差點沒摔個跟頭。
“舅舅,郭管家,一年未見,府中一切可安好?”韓忠衛也早看到了他們,一拉韁繩,整支馬隊的速度也突然降了下來。
“好,府里一切都好?!惫鶄サ难蹨I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韓忠衛突然離開臨安,將這么大一份農業都交給他來打理,要說沒有壓力那是騙人的。幸好韓忠衛的大可韓忠義對鐘府頗為照應,再加上嘉王府的歐陽微以及總管羅忠也不時能從鐘府得到些好處,這才有驚無險的走到了今天。
鐘府住著郭偉和鐘正君兩家人顯得異常寬闊,但現韓忠衛可是帶著三百人的馬隊回來,鐘府就無論如何也是住不下的。但此事卻無需韓忠衛操心,郭偉很快給安排得妥妥當當。馬匹上的貨物全部送大可倉庫,大可倉庫地面上還有兩層,每間倉庫都非常大,三百匹馬馱的貨物只需一間倉庫就能完全裝下來。至于馬匹,則先送到車馬行代為照料。而馬隊的伙計則安排客棧中,只有韓忠衛身邊的三十名護衛被安排進了鐘府。
鐘府一共是三進院子,韓忠衛一向是住里的一進院子里。雖然他人不臨安,但后這進院子卻一直無人居住。但每天郭偉都會讓人打掃,里面的擺設也是韓忠衛去西夏之前的樣子,所以韓忠衛一走進后面的院子,就像剛剛離開時一樣,很是親切。
雖然鐘衛與黑城的知府衙門相比要簡陋得多,但韓忠衛看來,卻比侯府還要舒服。畢竟這里的一切都完全屬于自己,這個地方見證了自己立業的過程。
郭幼娘給韓忠衛送來毛巾臉盆之后,韓忠衛很快就清洗了一身的塵土,換過衣裳之后,整個人感覺神清氣爽。而郭偉和鐘正君也是算好時間,等韓忠衛剛剛坐定,就來到房間拜見。
“管家、舅舅,這一年來辛苦你們了?!表n忠衛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西夏等一年時間,原本只想等大可水泥廠建成投產,自己就可以回來,沒想到陰差陽錯,一頂可侯的帽子竟然從頭而降,不得不為了黑城而多留上半年多。
“公子,只要你平安無事,小的哪怕再辛苦也甘心。”郭偉說著說著,眼中又儲滿了淚水。
這一年來都沒有接到過韓忠衛的消息,雖然古代信息閉塞,可要帶封書信回來還是能做到的。像大宋就有遞腳鋪,相當于郵局,只要大宋境內,多十來日就能收到??身n忠衛卻硬是一封信也沒有傳回來,郭偉好多次都想到了壞的結局,自己家的公子是不是遭了災禍?要不然怎么會一直沒有消息?但這樣的想法他只敢埋心里從不敢對人言,今天突然見到公子回來,為高興的莫過是他。
自從遇到韓忠衛之后,郭偉的命運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原本也經過商,但后卻是傾家蕩產收場。后來又給大戶當過園丁、門房,可卻一直只能免費度日。但自從鐘府當上管家之后,他的生活就開始改變,家中也開始有了歡聲笑語,妻兒的臉上漸漸有了血色,這一切都是托韓忠衛的福。如果說郭偉這輩子需要感激一個人,那么這個人非韓忠衛莫屬。
“原本想著二三個月便能回來,沒想到這一去便是一年,時光如梭,恍惚就昨日?!表n忠衛感慨道,一開始他還真是想著只要二三個月便能回來,也沒想到要寫封信,黑城帶封信到臨安,也許二三個月還不一定能到呢。后來無意中成為侯爺后,卻是忙得將這事給忘了。
倒是吳天那邊與丁川有過書信往來,但以他的性格,肯定不會將自己西夏成為侯爺之事告訴他們?,F看來,吳天不但沒有將自己成為西夏可侯之事告訴他們,就連自己西夏的行蹤也是封鎖了消息。
“忠衛,你這一年還好吧?”鐘正君此次就坐韓忠衛對面,能詳的觀察他,他發現自己這個外甥雖然只有一年不見,但身上發生的變化卻是翻天覆地的。可除了長得高了些之外,具體還有哪些地方有很大的改觀他卻說不上來,只是覺得自己的這個外甥越來越成熟,舉手投足間已然有了一種氣勢。
“多謝舅舅關心,一切均好,臨安也還好吧?”韓忠衛能感受到鐘正君的關切是發自內心的,自己穿越到這里,與這具肉身有血緣關系的只有寥寥數人,除了母親之外就屬這個舅舅為關心自己了,至于韓府,自己的大哥韓忠義也只是與自己是好友,兄弟之情反倒要淡一些。
“臨安……也還好?!闭f起臨安的情況,鐘正君顯得有些支吾其詞。
“郭管家,你說說看?!表n忠衛眉目一揚,轉而問郭偉。
“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大義倉要分咱們大可倉庫二成利,韓府每月要五千貫家用,嘉王府那邊也增加了三成?!惫鶄ゲ坏琼n忠衛的管家,而且賬房的事也由他兼任。
“什么?大義倉憑什么要咱們二成利?我現都被韓府逐出家門了,現要我補貼家用,他們也好意思說得出口?”韓忠衛勃然大怒,大義他是趙汝愚的,自己與他非親非故,他憑什么要自己的利潤?至于韓府就荒唐,五千貫可不是個小數,自己雖然有錢,但也不能這么花吧。要是自己是韓家嫡子,那還情有可原,但現卻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自己既不是嫡子,而且還被趕出了家門,可見自己發財了,韓府卻要自己交家用錢,而且一交就是五千貫,韓忠衛當然想不通了。
至于嘉王府的費用,韓忠衛一向是不乎的,只要他們提出來,恐怕就是翻幾倍,韓忠衛也不會眨一下眼睛。畢竟這是政治投資,將來的回報肯定是現投入的數十倍、數百倍、甚至是數千倍。
“忠衛,你無需著急,此事各有原委?!辩娬豁n忠衛的怒容嚇倒了,他突然之間對自己的外甥生出了畏懼之意,而且是發自內心的。
要知道韓忠衛是鐘正君的親外甥,虎毒不食子,鐘正君沒道理會害怕他,何況現韓忠衛還不及弱冠??社娬膽忠鈪s是實實的感覺到的,也許這就是氣勢。韓忠衛也當了大半年侯爺了,舉手投足之間那份自信,久而久之就會轉化為某種無形的氣魄。
“哦,那你說來聽聽?!表n忠衛慢慢坐下身子,緩緩說道。
鐘正君突然感覺喉嚨發癢,輕輕的咳了一聲,才說道:“你也知道,大義倉是趙府的,趙府的趙大人是什么人?那是皇帝宗室,樞密院事,天下名士……”
“別說這些沒用的,那趙汝愚有沒有給我們使絆子吧?當然,以他的身份,肯定是不屑于干這等事的,那肯定是他身邊的人。大義倉原來的主事好像是趙陽吧,是趙府管家趙全的侄子。難道是趙全跟你們要的?”韓忠衛眉頭緊蹙,眼睛也是瞇得越來越緊,目光中的殺氣逼人,他韓忠衛從穿越到現,還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暗虧。
“雖不中亦不遠也,是趙陽出的事,他說大義倉的生意都被我們大可倉搶走了,要是不能給二成利,他就讓臨安知府查處我們大可倉?!惫鶄ヒ彩且荒槦o奈,鐘府的主人不,他們作為下人,豈敢與官宦之家爭執?只要不太過逼人太甚,就只好忍氣吞聲。
“臨安知府?臨安知府算個……,臨安知府也不是他家的下人,一個小小的管家之戚就敢騎我大可倉頭上作威作福,哼!那錢是趙陽領的,他收了我們的紅利,可否簽字畫押?”韓忠衛本想破口大罵,但后還是忍住了。如果是越汝愚出馬,那韓忠衛還會罵他幾句,那趙陽還不夠資格被他罵。
“那是當然,每月四千貫,分文不少。”郭偉道,雖然大可倉那邊的事務他管不了,但大可倉的賬卻由他管著,每個月除了日常開支外,剩余的錢也由他支配。
“將字條速速拿來一觀?!表n忠衛道,每個月被他無端的分走四千貫,不管落誰心上都不自,要是能換回大的好處那也罷了,可那趙陽是什么貨色?不入流而已。就算大可他出了錢,也不能得趙府的人情,甚至還有可能被他們譏笑。
郭偉快步跑到前面的賬房,將趙陽領錢的紙條給韓忠衛拿了過來。
“今借到大可倉四千貫整,此據屬實,某年某月某日,趙陽。”韓忠衛一看之下氣樂了,拿了錢還敢明目張膽的打下借條,也夠囂張的了。
“公子,公子……”見韓忠衛拿著借條久久無語,郭偉不由大急,遇上這樣的事,是誰都會生氣。
“我沒事,你且將借條全部拿來。”韓忠衛擺了擺手,吩咐道。原本韓忠衛心情舒暢,現被趙陽的這些借條弄得云消霧散。
“舅舅,此事你可與歐陽微說起?”韓忠衛見郭偉再次離去,朝鐘正君揚了揚手中的借條說道。
“歐陽大人說你不,他名不正言不順吶。何況趙陽只是向咱們借錢又不是訛詐,所以……”鐘正君吶吶的道。
韓忠衛想也確是如此,這事怪不到歐陽微等人頭上,怪只怪郭偉、鐘正君等太軟弱,要是他們不借給趙陽,歐陽微反倒好ha手此事。而郭偉、鐘正君之所以軟弱無為,說到底也是不敢作主,要是趙陽真的將官府引來,那會不會給鐘府帶來滅頂之災呢?這樣的后果他們是無論如何也不敢也不能承擔的。
想通此節,韓忠衛對郭偉和鐘正君也沒有了剛才的怨懟。等到郭偉將趙陽一共五張借條全部拿來,韓忠衛也沒再說什么,只是鄭重其事的將借條貼身放好。
“公子,你這是何意?”郭偉隱約猜到了韓忠衛的想法,但卻不敢相信他真要這么做。
“殺人償命,欠賬還錢,天經地義,既然趙陽是向我們借了錢,那就該他還,而且還得連本帶息都要還清?!表n忠衛道,臨安借錢都是要算息的,雖然官府有規定,年息不能超過一成,但二萬貫也能要回幾百貫,韓忠衛從來都是只占便宜不吃虧的主,如果明火執仗的被人陰了,他不討回公道是不可能的。
如果是一年前的韓忠衛,那郭偉和鐘正君都會勸說一番,但此次他們見到韓忠衛,郭偉與鐘正君的感覺很相似,他發現公子變了,變得自信、堅毅、訥言敏行,舉手投足間是充滿神采,讓他們不由自主的對韓忠衛的話不敢逆行。
“再說說韓府的事吧,五千貫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鐘府成什么了?什么人都可以來分杯羹,簡直是豈有此理!”韓忠衛道,只要這事不是吳翠兒的意思,那這五千貫從這個月開始就得停止,沒有經過自己的同意就擅自帶走自己的錢財,這也明搶何異?
“忠衛,此事是我妹子吩咐的,她給我帶來了一封信,說韓府開支浩大,而你既能聚財,那也應為韓府出一份力。”鐘正君說道。
韓忠衛目瞪口呆,這事還真是吳翠兒的主意?他不相信。憑感覺,這絕對是韓吳氏的主意,自己的母親韓忠衛還是知道的,韓府之事什么時候輪到她來指手畫腳?何況每月鐘府也會給她送上錢財帛布,足夠她日常開銷的了。
“那好,給我準備好禮物,明天我親自去韓府問個清楚?!表n忠衛說道,以前他拒絕回韓府,但這回,他有絕對的自信,自己能挺起胸膛,堂堂正正的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