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千尋睡了個回籠覺,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九點鐘。她嚇得趕緊掀被子下牀。
一掀開被子,她嚇了一跳,趕緊又在把被子掀回來蓋住自己。她一張白皙的臉,紅成豬肝色。
看到柯爵沒在房間裡,她的臉色才稍稍由紅轉白。
她拿被子把自己裹著去換了衣服,然後洗漱。
對著鏡子的時候,看到自己脖子上全是吻痕。她好不容易恢復常色的臉頰,又浮上紅霞。好丟人啊!
她又重新換了一件圓頂的衣服,再找了條絲巾,系在脖子上。
她有點慶幸,現在入秋了,繫著絲巾也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她下樓去,柯爵從廚房裡鑽出來,一臉柔情:“不錯啊,時間觀念越來越強了。都不用我叫醒了。來,喝粥。然後我送你過去。”
“好。”夏千尋點點頭。然後四下看了看。
柯爵把粥放好以後,揚脣笑問:“找電話?”
“是啊!”夏千尋走到餐桌前。
柯爵體貼地將椅子拉開,讓夏千尋坐下。
之後,他把夏千尋的電話放到她面前的桌上。
夏千尋看到電話上有四十多個未接電話。還以爲是公司那邊有什麼事,結果打開一看,全是鍾瑜衡打來的。
她嘀咕道:“不會是真的有什麼事吧?”
然後給鍾瑜衡回撥過去。
電話響了一聲,鍾瑜衡就接起了電話。
夏千尋看一眼柯爵。
看到他一手拿著勺子,機械性地往嘴裡塞粥,都塞了一嘴了,都不吞下去。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夏千尋無奈一笑,每當她覺得柯爵就跟神一樣,沒有什麼事情是他不會的,沒有什麼事情是他做不到的時候。他就總是會做出一些特別接地氣的幼稚事情來。比如現在,真是太幼稚了。
可是她一想到他是有吃醋的傾向,心頭就滑過悸動。被緊張的感覺,原來是這樣,暖暖的。
她把電話放桌上,打開免提。
然後伸筷子在柯爵碗邊敲了一下。
柯爵好像魂被拉回來一般,誇張地全身顫了顫,然後開始正常喝粥。
夏千尋也一邊喝粥,一邊和鍾瑜衡講電話:“瑜衡哥,對不起啊,昨晚電話放一樓了,沒有聽到電話。”
“沒事。”鍾瑜衡儒雅的聲音在電話裡響起。
柯爵臉上滑過嫌棄的神色。他撇了一下嘴,舀滿滿一勺粥,張大嘴,一口吞下去。
夏千尋再對著電話問道:“瑜衡哥,有什麼事嗎?”
鍾瑜衡道:“沒什麼事,昨天想給你慶祝的。今天你有時間嗎?我們一起吃個飯慶祝一下吧。”
柯爵眸色飛快地閃爍了一下,他巴巴地望著夏千尋。
夏千尋都不用看柯爵,就知道這丫是什麼表情。她喝一口粥,對著電話道:“瑜衡哥,過幾天吧。我最近挺忙的,每天都在學習廚藝。我廚藝不精,要是做不好滿漢全席的話,爺爺會很失望。我不想爺爺失望,也不想柯爵難過。”
鍾瑜衡在電話那端沉默了。柯爵脣角彎起來,心頭莫名地暢快,有種虐狗的暢快。
少頃,鍾瑜衡的聲音再響起:“那,等你從帝都回來的時候,我們再約吧。”
“好的,要是沒有別的事情的話,我先掛了啊,我和柯爵正在吃早餐。”夏千尋說道。
柯爵端起面前的粥碗,心情極好地喝起來。
夏千尋翻了個白眼,揚起脣角。
電話那端,靜默了一下,鍾瑜衡才說道:“好,再見!”
柯爵捧著粥碗去廚房裡又舀了一碗粥。
然後拿勺子把碗裡面的蓮子舀到夏千尋的碗裡,他笑道:“獎勵你的。”
“謝謝老公。”夏千尋把蓮子吃掉。
柯爵因爲夏千尋的那句老公呆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的笑容放大。
……
鍾瑜衡開會,頻頻走神。
狀態差到不得已中斷會議。
集團高管們一個個地輪番對他表示關心。
“鍾總,您今天回去休息吧,集團的事情,我們會盯好。”
“是啊,鍾總,接下來,我們還有硬仗要打。訂單那麼多,生產線的改造,不能出一丁點問題,否則,就會交不上貨。”
“鍾總,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不要太拼了。您先回去休息吧。”
“……”
一個個對鍾瑜衡和顏悅色。
鍾瑜衡點了一下頭,往外走去。
曾經,別人用這種崇拜或諂媚的神情與他說話,吹捧他,奉迎他,是他最樂於見到的。
現在,卻已經沒有了感覺。
他走出集團大樓,手機在兜裡響起來。
看到是蘇夢綺的來電,他掛斷了電話。
不知不覺,他走到了一家大型書城。
他想起,夏千尋是個並不暢銷的作家。
他走到了書架前,擡頭四下看了看,走到了小說區域。
看到很多不認識的作家的書,他刻意去尋找夏千尋的名字。
他一排一排書架尋找著,沒有發現。
他找遍了所有的書架,還是沒有找到,他纔想起來,夏千尋也許並不用本名創作。
他翻遍了自己的手機通訊錄,找到田小嬌的電話,打過去。
電話一接聽,他說他是鍾瑜衡。
電話那端傳來田小嬌無比詫異的聲音:“鍾少,你怎麼會給我打電話了?”
田小嬌的語氣裡,盡是難以置信。事實也的確是這樣,他沒有給她打電話的理由。田小嬌是夏千尋的閨蜜,如今,夏千尋都已經嫁給了別人。
鍾瑜衡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笑話。在夏千尋心心念念想著他的時候,他不曾關注過她身邊有些什麼人。
在她已經把心從他這裡取走了,他又來找她的閨蜜詢問她的事情。
他突然覺得好累,特別累。
他在閱讀區坐了下來,對著電話低聲道:“你知道夏千尋的筆名嗎?”
田小嬌在電話裡愣了一下,詫異地說道:“千尋筆名叫小青梅啊。”
她在驚訝鍾瑜衡與夏千尋同一個屋檐下生活了十二年的時間,竟然不知道夏千尋的筆名。難怪,夏千尋寧可相親,也絕不嫁鍾瑜衡。也許,千尋並不止是因爲股權吧,她是一個那麼不看重錢的人啊。
鍾瑜衡聽到小青梅三個字,他的心,砰砰地被撞擊,震顫得厲害。
青梅,竹馬。小青梅,他原本是她的竹馬的。可是,遲了!
他眼睛有點酸澀,輕輕地掛斷電話以後,他再去找那個叫做‘小青梅’的作者的書。
翻遍了書架,沒有找到。他一點也不想死心,執拗得就是想要找到夏千尋的書。也許,他是想要看看,夏千尋的書裡,是不是有他?
他找不到,問書店的工作人員,有沒有作者小青梅的書。
工作人員想了想,把他帶到了一個角落,那裡堆著一堆小說,已經積了灰,顯然,是很長時間都賣不出去,已經下架了。
鍾瑜衡蹲下來,把所有作者署名爲‘小青梅’的書全部撿了出來。
竟然有十三本之多。
他把這些書交給工作人員:“幫我裝起來吧。”
他把書拎回到辦公里,躺到休息室的牀上,翻開其中的一本。
他只是看簡介,就心情沉重:
他們曾說好,一生都不分離。
他們曾山盟海誓,要走到海枯石爛的那一天。
人世間有多少誘惑?
能抵擋多少誘惑,才配擁有多少幸福!
……
鍾瑜衡瘋狂地翻開小說。
裡面是時淺語與左名威的愛情故事。
兜兜轉轉,最後分開。
因爲利誘,因爲色、誘。
每一次在左名威美人在懷的時候,時淺語在傷心難過。
每一次在左名威爲利傷害別人的時候,時淺語在傷心難過。
最終,以悲劇收場。
當左名威發現自己不能沒有時淺語的時候,時淺語已經收拾好自己的傷心難過,拎著行李箱,瀟灑地離開。
左名威找遍全世界,也找不到時淺語。
最後有一個尾聲,時淺語在海邊放了一張躺椅,她躺在椅子裡,享受著陽光。輕輕地說道:我以爲我的世界如果沒有名威我會活不下去,原來不是。誰離了誰,都會活得很好!
鍾瑜衡一口氣便看完了整本小說,他心情沉悶得難受,感覺找不到發泄的突破口。
他壓抑著心情,迫不及待地翻開第二本小說。
仍然是一個悲劇故事。
書中的男主與女主是青梅竹馬。
小的時候,男主格外寵女主,去到日本,會給她帶櫻花標本。
去到雪山,會給她帶積雪化成的水。
去到西藏,會給她帶佛珠。
不管去到哪裡,都會給她帶一份小小的充滿驚喜的禮物。
很小的時候,她就嚮往著有一天能嫁給他。
直到有一天,她看到他抱著別的女人說愛她。
她痛哭著轉身離去。
等到男主追出來的時候,女主正好被一輛疾馳而來的汽車撞飛了出去。
之後,男主一直活在深深的自責當中……
鍾瑜衡一本本地翻看著小說。越看心頭越沉重得厲害。
夏千尋所有的小說,無一例外,全是悲劇。
分成兩部分,一部分是寫親情,一部分是寫愛情。
親情多是寫骨肉分離。
愛情多是寫愛而不得,苦覓無果。
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寫小說的呢?
他記得,夏千尋的每一本小說,都是他花錢自費替她出版的。基本沒有版稅收入的。
他一一翻看夏千尋小說出版的時間。發現愛情小說,全是十八歲以後寫的。
那時候的她,爲什麼總會寫出如此悲傷的故事呢?
每天甜笑著的她,原來心頭竟然有那麼多傷痛嗎?
他才發現,他對她的關心,真的太少了。
那麼小小的年紀,就失去父母的愛護,母親去世,父親坐牢,怎麼可能不難過呢?
就是他,僅僅只是失去母親而已,這麼多年,心頭都一直有著一道撫不平的傷。他突然心疼夏千尋。
他把小說小心翼翼地放進他辦公桌的中間抽屜裡,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