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華(10)是淚淹沒了眸子的清澈
· 是因爲淚淹沒了眸子的清澈,我開始懷疑快樂的傳說,那些鬱鬱蔥蔥已是滿目瘡痍,生命裡消逝著溪水的甘甜,微風的輕柔。
“化學題,1和2可以相互轉化,2在沸水中生成3,3在空氣中氧化成4,4有臭雞蛋的氣味,問1、2、3、4各是什麼?”早自習還沒開始馬萊就一本正經的給我們出了道推斷題。
馬萊四周的同學們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沒有一個人能解答出來答案。臭雞蛋氣味明明就是臭氧嘛,可是在往上找線索,就開始出現矛盾了。馬萊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全都是一臉茫然的樣子。然後他就特得意的笑了笑說:“是不是都不會了?要是沒人能做出來我可公佈答案了啊!”衆人莫不做聲,馬萊接著說:“聽好了,1是雞,2是雞蛋,3是煮雞蛋,4是臭雞蛋”,我們聽後異口同聲道:“切——”!
替課的“滅絕”副校長沒空在班級裡呆著看我們學習,大早上的語文課改成了自習,確切的說是完成滅絕留下的作文任務後才能自習。交頭接耳,嚶嚶嗡嗡,翻看《作文大全》,稀里嘩啦,可能大部分理科生都不喜歡寫作文。譚茜已經和馬萊一座了,在我和胖子前面,她轉過身來翻看著我的筆記。我挺喜歡寫作文的,不就是真真假假的編嘛,隨性就好,最好是與衆不同,但要是太刻意追求個性的話就會招人各應,這和做人是一樣一樣的。
我埋頭寫自己的作文,譚茜突然把那個盛開著太陽花的筆記本放在了我眼前,然後用食指點了點那上面的一首詩說:“這是怎麼回事啊?”我擡起頭,看到她懶洋洋的用手託著腮,一臉的幸福樣。那首詩是前幾天我隨意寫在筆記上的,詩是這麼寫的:
桃花樹下賞桃花,
千朵萬朵不是她。
風起花散留一瓣,
是苦是甜全是她。
在詩的旁邊還寫著:“當等待已久的桃花運來了的時候,也就意爲著你將失去欣賞其他花兒的機會”。
我拿起鋼筆在本子上寫到,“那天晚上在姐姐家翻看著你給我留的紙條,我按你紙條上說的話學習休息,覺得很幸福。睡覺的時候想起來了很多,沒有你的時候我挺快樂,但那都是一種記不住的快樂。也很自由,孤獨的自由。後來你來了,我感受到了另一種快樂與自由。所以,我想這輩子只陪你一個人看滄海桑田,不想看其他任何一朵花。”
譚茜搶了我的筆寫到:“嘴上抹油了吧你,我現在給你一個機會去找你別的桃花,你去還是不去啊?要是不要這次機會以後可別想再有了!”
我假裝挺難爲的樣子對她說:“讓我考慮考慮。”
“滾!”譚茜的聲音稍微大了一點,把睡的迷迷糊糊的胖子嚇了一激靈。
我壓低聲音說:“我滾了,那面是牆,滾不出去!這面是胖子,你說我還用試試嗎?”
譚茜裝著特嚴肅的表情說:“那就不用了,後果很明顯!”
胖子瞇起眼睛對我們兩個說:“不帶你們這麼埋汰人的啊,我好歹也是一生物啊!”然後就又趴下睡了起來。我看到譚茜搭在椅背上的羽絨服髒了一小塊,就問她怎麼弄髒了,她說可能是昨天晚上摔倒了弄的,連她自己都沒發現。昨天她的那個姐妹吳爽讓別人打了,她看到後想過去幫忙,結果一不小心就摔倒在雪地裡了。我問是誰打的,嚴重不嚴重。譚茜告訴我說不嚴重,就是扇了一嘴巴,到底是誰打的連吳爽自己都不清楚,就知道是三個帶口罩的女的,在加上吳爽平時挺愛惹事的,所以連猜也猜不出來。我聽了差點笑出來,但還是強忍住了。
我對譚茜說:“晚上我送你回家吧。”
譚茜說:“不用啊,我和孫佳一起走就行了。你不用擔心我,她們要真是那種不好惹的也不能戴口罩啊,再說了,她們也不是衝我來的。”我再次堅持要送她回去,可是她就是以孫佳爲理由不讓我送,還挺神秘的弄了個她有保護神。
馬萊轉過身把一個電話號碼簿扔在了胖子身上,然後對胖子說:“你看看我這小說寫的怎麼樣?”
胖子拿起來仔細看了看說:“不錯,真不錯,就是出場人物太多了!”
多年以後我看到了一個笑話,整個情節與胖子和馬萊的對白如出一轍,只不過笑話的主角是兩個精神病。雖然巧合的事情很多,但我還是很懷疑那個笑話是不是他們倆編的。
還早,二晚教室的燈光剛剛亮起來。學校外的路燈下籠著微白的弱光,天空又飄起了雪花。天氣太冷了,呵氣成霜,只是不知道會不會淚流成冰。街上三三兩兩的學生都把自己裹得像是個剛做好的棉花糖似的,圍脖繞了個圈捂在嘴邊,不一會就變得溼漉漉的了。我見譚茜忘了把作業帶走,於是披上了件外衣就跑出了二晚教室,不遠的距離就是那個很熟悉的街角,轉過彎就能看見譚茜的家了。
跑起來後不怎麼覺得冷,但是在街角停下來後我從心底感覺到冷,特別的冷,就在不遠處,譚茜坐在孫志勇的單車上。我呆呆地佇立在原地,腦子裡想起了譚茜所說的保護神,想起了孫志勇從高一就開始追譚茜,想起了他們差一點就在一起,想起了譚茜對我說晚上是孫佳陪她一起走,是欺騙嗎?
有兩個女孩在我眼前走過,家屬樓裡的燈光一盞接一盞的變暗、熄滅。我轉過身,與譚茜反向,低著頭徑直的走向了街角的另一端。感覺不到冷熱,迎著風一直走。直到再轉彎,我覺得胸口發悶,於是狠狠的一拳打在了電線桿子上,手上的血一下子就凝固住了。
“說,你和哪個小姑娘在一起呢?呵呵,親愛的,我在家吃蘋果呢,你要好好學習哦,不許趁我不在就勾搭別的小女孩!對了,外面下雪了,不然就早點回家吧。”我回到家後纔看到譚茜發過來的短信。
“我沒上晚課,累了,睡吧!”
“我不想睡!你得病了嗎?還是我不在就偷懶了啊?”
“譚茜,我希望自己看錯了,但是在你身邊的人不是孫佳。我想安靜一下,睡吧!”。
手機在寫字檯上嗡嗡的振動,發出深藍色的光芒。我把手機放在耳邊,只聽譚茜說:“親愛的,我不是有意的,你能聽我解釋嗎?我···”。
“你不用解釋了,我真的累了,睡吧”我打斷她的話,說完之後就掛斷了電話。
過了一會譚茜又發來短信說:“親愛的,對不起,我讓你傷心了。其實一開始孫佳是說和我一起走的,但是後來她說有事就和別人走了,孫志勇非要送我,我不好拒絕。對不起,我成了你的負擔。但我真的愛你,我知道無論我怎麼說,現在的你也不能明白。我對你的愛是可以超越生命的,快了,明天一早你就會明白了,我會證明給你看我有多麼愛你。何彬,我願意爲你畫地爲牢,晚安,親愛的。”
看著那些字,逐字逐句的讓我覺得不安,甚至雙手開始發抖,彷彿是恍然大悟。我邊穿衣服邊撥譚茜的電話,直到聽見譚茜的嗚咽聲我的眼睛也開始覺得發澀發酸。我急忙說道:“茜茜,你別嚇我,你別幹傻事,你說句話啊?!”
譚茜抽泣著說:“我還以爲你不要我了呢,何彬,我愛你。”
“我知道,我知道!茜茜,我也愛你,我怎麼可能不要你呢。聽話,別幹傻事,是我錯了,是我小心眼···別哭了好嗎?”
譚茜很委屈的聲調說:“行···我不哭。何彬,別離開我。”
因爲譚茜那委屈的抽泣聲,我覺得自己的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我邊往門外走邊對譚茜說:“茜茜,我不會離開你的,我這就去你家樓下找你,等著我。答應我,千萬別做傻事。”
“媽媽不會讓我這麼晚出去的,親愛的,你別來了,我保證不幹傻事,爲了你也不會了··· ”
北方的北方,額爾古納就是這樣的地理位置吧,冬季裡,墨黑色包裹的天空是溫柔的,同時也是短暫的,像是來不及做一場夢。
凌晨四點多,雪早已經停了,窗外,獨留一層薄雪附在冷清的街道上,有幾個環衛工人套著橘黃色的工作服剛開始準備工作。我洗漱了以後就準備去上學了,坐在沙發上怔怔的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昨晚在我的一再追問下才知道譚茜是吃了安眠藥,但是好在我把電話打過去的早,那些該死的白色藥片還來得及吐出去。一想到這兒,我就像是從夢魘中突然驚醒過來一樣,開始不由自主的感覺到後怕。我急忙把穿了一半的衣服繫上了釦子,然後起身走出屋門,踢裡啦踢踏的腳步聲,樓道里的聲控燈一盞一盞在身後亮起。
零下三十多度吧,大地是乳白色的,建築物灰的,黃的,紅的,白的,都顯得死板而又單調。我在食堂裡坐著,窗外的松樹樹掛銀白典雅,有鳥兒落在樹上梳理羽毛,再飛起來時抖落些許雪花。我看見譚茜從食堂窗前走過,於是急忙跑出去叫住了她,她轉過身向我跑來。
空空的校園廣場上我們緊緊的相擁在一起,偶爾有起牀早的住宿生去食堂吃飯。譚茜微顫的聲音說:“何彬”,我知道譚茜要說什麼,於是把她抱的更緊了些說:“譚茜,我會永遠愛你,不會離開你,永遠不會!”然後譚茜如釋重負的把頭輕輕的靠在了我的肩上,似乎已經很疲憊了。等她再擡起頭,我看到她那微微溼潤的眼睛,於是捧著她的臉,幫她擦去了臉頰上的淚水。看著譚茜的樣子,我感覺比什麼時候都心疼。我對她說:“茜茜,咱們進屋吧,外面涼。”譚茜點點頭,挎著我的手臂斜靠著我走進了教學樓。門衛大爺異樣的眼神看了看我們。大半個天都是青藍色的,我轉過頭揉了揉發酸的眼睛,看到天的東南角像是在浸過水的宣紙上滴了一滴紅,散成了梯田狀的粉。
上課的時候,我和譚茜都呆呆的望著黑板。我趴在桌子上,譚茜靠著椅子,我們的手一直牽著,我的手朝向暖氣,烘烤的有些發燙。譚茜勸我鬆開手,但是我始終沒有鬆開。後來譚茜直接過來和我坐在了一起,我在紙上寫到:“茜茜,對不起,獨自的佔有並非是愛。如果沒有你,也許我不會相信愛情,也不會了解愛。謝謝你的包容。茜茜,如果你死了,我也不會活”。譚茜拿了我的筆記本寫到:“何彬,昨天晚上我想了好多,可是我不想說了。直到今天早上見到你,我才知道自己爲什麼不敢睡去,才明白自己堅持的理由。親愛的,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從前,人類所有的感情都居住在一個小島上,有一天消息傳來說小島要沉沒了,所有的感情都收拾行裝準備離開,只有愛不相信也不想離開,等她發現小島要沉沒的時候她無計可施,於是她向富有求救,富有說我載了太多的金錢,載不動你了。她向快樂求救,可是快樂太開心了,根本就沒有聽見她的聲音。她向殘忍求救,可是殘忍怎麼會理她呢?最後一個老者搭救了她,帶她到了最近的小島後就離開了,這時愛還不知道是誰救了她,島上的人告訴她,那是時間,愛不明白爲什麼時間會救她,其實只有時間最明白愛的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