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九站在高處看著,出綠了他就跟著拍拍翅膀,沒出綠或者出了狀況,他也跟著搖腦袋。
先前偷跑出來玩的那兩個小孩子,小一點的孩子,扯了扯他哥哥的衣袖。
等他哥哥彎下腰附耳過來的時候,他才神神秘秘跟他哥哥說:“哥哥,你看那個櫃子頂上有一隻鳥兒。”
哥哥愣了一愣,順著小孩子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正好和周九看了個對眼。
哥哥道:“我聽過爸爸說,翡翠場子裡很多人都會帶他們的寵物進來,幫著一起看毛料,可能這就是誰家的寵物吧。”
小孩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它們怎麼看呀,它們也和我們一樣看皮殼松花蟒帶之類的嗎?”
哥哥想了想,思忖道:“可能吧,也可能是他們有什麼特別的方法。”
然後哥哥就講了一遍翡翠狗王的故事,順便還科普了一遍狗只看得到黑白灰三色,在色彩方面感知度非常弱的常識。
小孩子眨眨眼:“那它們可能的確有特殊的方法吧,因爲對顏色感知比較弱的話,那就看不清楚毛料裡頭,可能出現的翡翠顏色呀。”
哥哥思忖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小孩子看向了周九,問哥哥:“那鳥兒能夠看到什麼顏色啊?”
哥哥面有難色:“哥哥不知道這個。”
小孩子不在意:“那我們等會兒回去問爸爸吧。”
哥哥看了看四周,感覺人比先前要多起來了,心裡開始有些擔心:“等會兒?我們不現在回去嗎?”
小孩子的貪玩心重,明顯不想太早回去,眼珠轉了一轉,又開始轉移話題。
聽完一番交談的周九,卻認真地掃視了一眼四周,頭髮黑色、窗簾墨綠色、桌子原木色、衣服五顏六色。
他作爲一隻八哥,的確能夠看到各種顏色,但是周九卻不敢這麼輕易地下定論。
因爲,作爲一隻鳥身人魂的八哥,他可沒法用自己這個特例,推而廣之到整個鳥類。
周九聽著兩個小孩子嘀嘀咕咕,看到了一邊解石機上,又擺了一塊毛料開始要解。
那是一塊形狀很獨特的毛料,模樣在這個翡翠場子當中,非常少見。
具體說來,它是一個長棍形,就像法國長棍麪包那樣的形狀,粗細長短都和長棍麪包差不多。
這樣的毛料其實是比較吃虧的,就算開出了好種水的翡翠,也可能因爲形狀的受限,而導致價格下滑。
油光滿面的黑臉男人,攥著長棍麪包式毛料,放在解石師傅的面前:“老師傅,這塊毛料請您幫我解一下。”
解石師傅第一眼看到這塊毛料,也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
形狀倒是其次,只是這塊毛料的表象的確是不好。
光禿禿的,什麼都沒有。
一點可以有根據、可判斷的東西都沒有,就算把它丟在路邊也不會有違和感。
因爲這實在是太像路邊一塊形狀比較奇特的石頭了。
解石師傅仔細把石頭,從上往下仔仔細細看了幾遍,眉毛鬆了又皺,還是找不到從哪兒下刀。
黑臉男人看出瞭解石師傅的猶豫,笑道:“老師傅您也別猶豫,這塊毛料也就是我買別的毛料時候,送的一塊搭頭,沒抱多大的期待,您儘管解就是。”
老師傅沒說話,臉上的表情卻不見和緩。
實在是他忙了大半天了,雖然工錢管夠,但這種一看就沒什麼好貨的搭頭,毛料主人不自己隨便解了,還也要正規的老師傅來解,感覺有點趁免費佔便宜的意思在裡頭。
在場的人都是人精,看解石師傅的臉色,誰還不知道這黑臉男人,是排除了解石師傅的猶豫,卻挑起解石師傅的不滿。
一時間也有人開始順著話頭,說這黑臉男人的不是。
“你說這一個搭頭,也要人家解石師傅來給你解。你也真的不怕臊得慌!”
“就是,你沒見後頭排隊的人這麼多,你個搭頭還要佔人家的時間。”
黑臉男人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裝作沒聽見。
解石師傅也不想在這兒鬧得不好看,略一思索,在靠左當頭,三分之二指長的地方,劃了一道線,問:“這塊石頭不好判斷,但要是擦石的話,似乎又不值得。你看在這兒劃一道線怎麼樣?”
三分之二指長,的確是不算長,就算裡頭是真有翡翠,這麼切下去,傷到翠肉的可能性也很小,損失也不會大。
黑臉男人心中清楚,也不好意思叫解石師傅給他擦石,答應了:“您說的是,怎麼都成。”
解石師傅動手了,解石機器切下去,毛料掉下一截,兩處斷口都白花花一片。
一時間,大夥兒都沒說話,這是意料之中。
慢慢地比較靠近毛料的中心了。
解石師傅謹慎了一些,這回選了二分之一指長切下去。
仍舊是白花花一片石頭。
解石師傅慢慢看石,解石。
操縱著解石機器,像真切長棍麪包一樣,把整塊毛料都切完了,還是不見丁點綠。
黑臉男人的臉更黑了。
人羣中傳來一聲嗤笑:“浪費時間!”
一時間笑聲此起彼伏,黑臉男人在這兒待不住了,連謝謝都沒跟解石師傅說一句。
急匆匆地就擠出了人羣。
解石師傅稍微錘了錘腰,中午快午睡了,人家一老師傅解了這麼多毛料,是該累了。
這一動作做出來,讓之後排著隊,捧著毛料的人心裡都明白了三分。
抱著毛料上前的腳步齊齊頓了一頓。
門面裡頭的學徒,趕緊利落地把自家師傅扶到凳子上坐下,給他手裡塞了一個紫砂杯。
然後又端上來一個托盤,上面用一次性杯子泡著好幾杯茶,逐一地給後面抱著毛料,排隊等解石的人敬了杯茶。
“哎呀,您這等的辛苦,真是不好意思,只是這……您看?”
小學徒面帶苦笑,聲音討好。
“我師傅這年紀大了,這麼解一上午,他腰有點受不了。要不您這再去看看別的好料子,讓我師傅緩一兩個鐘頭,這樣給您解石才能夠解得好是不,說不定就給您解出一塊雞油黃了呢!”
雞油黃哪是那麼容易解出來的,這一番話雖然真實性不大,但討好的話,是挺好聽的。
又是賣慘賣笑,又是敬茶溜鬚,這一番唱作俱佳,誰還能去不依不饒。
於是後面排隊的人,紛紛搖頭擺手,表示自己等會兒沒關係,讓老師傅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