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醫(yī)院的走廊裡,韓念抒緊緊抓著慕凌夏的手臂,渾身不停的顫抖著,她的眼睛裡佈滿了紅血絲,淚水浸滿眼眶,連擡頭看一眼“手術室”三個字的勇氣都沒有。
“念抒……我們回去吧?我們兩個也可以把寶寶撫養(yǎng)長大的,聽話,我們不難過了好嗎?”慕凌夏爲韓念抒擦掉臉上的淚水,柔聲安慰道。
韓念抒緊緊咬著下脣,使勁搖頭拒絕著慕凌夏。
“不……夏夏……我不要……鄭帆不想要他,我也不想要……我寧可讓他現(xiàn)在就死掉,也不要和我一樣,生下之後沒有爸爸媽媽……”
“好吧……那我們先坐下來吧!”慕凌夏扶著韓念抒坐在長椅上,陪著她一起等待。
……
“韓念抒!”
“在”
“到你了,跟我進來吧”
念抒看了眼慕凌夏,狠了狠心,緊緊攥著拳頭跟著護士小姐進了手術室,慕凌夏看著她的背影,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半個小時之後,念抒被護士推著走出手術室,她被安置到旁邊的一間病房內,慕凌夏見狀,立馬跟上去。
“護士小姐,她現(xiàn)在怎麼樣了?”慕凌夏哭哭啼啼的開口,護士蹙著眉頭看了她一眼,準備罵她的話還是嚥了下去,因爲那張娃娃臉真是太過於可愛,讓人不忍心責怪。
“她沒事,休息一會兒麻醉劑過了就好了,好好照顧她吧!”
“嗯好的,謝謝護士”
慕凌夏目送護士離開,隨後坐在凳子上雙目緊緊盯著韓念抒蒼白的臉一動不動,生怕一個不小心她會消失不見。
沒多久,韓念抒慢慢醒過來,看見坐在牀邊眼睛通紅的慕凌夏時,心裡狠狠的痛了一下。
也是在這個時候,念抒發(fā)誓,以後不管發(fā)生什麼事情,她一定不會放棄慕凌夏,除非是慕凌夏主動放棄她們的這段友誼。
“念抒……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的?”
“沒有……夏夏,不要再哭了,我沒事的”
“我知道……”慕凌夏伸手將她額前的發(fā)別到耳後,聲音帶著明顯的哽咽。
韓念抒在醫(yī)院躺了一下午,兩人直到傍晚的時候纔回到學校,這幾天陸惜辰和鄭帆都在爲公司的事情奔波忙碌著,因此也就沒有和她們怎麼聯(lián)繫。
這個晚上,慕凌夏和韓念抒躺在一張牀上聊了很多,說到了她們的以後,說到了她們的成長,韓念抒告訴慕凌夏,她現(xiàn)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逃離,想離開江北,去一個誰都不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
慕凌夏表示很同意。
第二天早上,韓念抒剛剛醒過來,就接到了MC總部的電話,他們再次邀請念抒去米蘭工作,對方給的條件很誘人,念抒去了之後直接是設計總監(jiān)的助理,並且還有機會成爲設計總監(jiān),這樣好的事情,之前的她一直拒絕,但是現(xiàn)在,她再也不想錯失良機了。
於是,韓念抒很爽快的答應了他們。
掛斷電話,韓念抒情緒激動的找到慕凌夏,告訴她自己剛剛得到的這一好消息,兩個大姑娘激動的抱著對方在地上亂蹦起來。
既然決定好了要去,慕凌夏便陪著韓念抒逛了好幾天的街,爲她買了很多江北的好東西,簽證下來的時候念抒立即訂好飛機票,準備飛米蘭。
“念抒,我們真的不告訴鄭帆他們嗎?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不用了,夏夏,就這樣吧,我很累了,我怕到時候見到他又會捨不得,他給的回憶太美好,以至於讓我一直不肯覺醒,是我太天真了,有時候愛不一定長久”
“好吧……那你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
說完,慕凌夏陪著韓念抒出門,一起去了機場。
在等車的過程中,慕凌夏依舊是不太放心,於是拿出手機給陸惜辰說了聲,剛好這時候車也來了,慕凌夏便沒有再玩手機,直接跟著念抒上車。
辰夏財團裡面,陸惜辰聽見是慕凌夏的特有鈴聲響起,他拿過手機一看內容,差點將手機扔掉,二話不說去找了鄭帆。
“鄭帆,快,快跟我走”
“發(fā)生什麼事了?”
“念抒,念抒要去米蘭了,現(xiàn)在就在去機場的路上,快跟我走”
“……”
鄭帆的心跳差點漏了半拍,他跟著陸惜辰出門,一路上心裡七上八下,難過的簡直無法形容。
機場大廳內,念抒訂的機票是最早的航班,因此剛剛到達便聽見廣播裡讓她去安檢的信息,她和慕凌夏簡單做了下告別,拉著行李箱頭也不回的離開。
直到韓念抒的身影消失,慕凌夏才失魂落魄的回頭,在看見跑的氣喘吁吁的鄭帆和陸惜辰時,心裡的氣不打一出來。
“夏夏,小抒呢?!”
“念抒她走了”
“爲什麼不等我?!還有,她這樣一聲不吭的離開是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還能有什麼意思?鄭帆,你問問你自己的良心,念抒哪裡對不起你了,你爲什麼要那樣傷害她?!”
“你什麼意思?我最近都和惜辰在一起工作,和念抒說話的時間都沒有,爲什麼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
“好,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告訴你!鄭帆,念抒她懷孕了!是你說不要孩子的,前幾天我陪著她去醫(yī)院做了人/流,你是不知道,念抒當時到底有多難過,有多絕望”
“……”
鄭帆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蒼白,他難以置信的盯著慕凌夏,目光兇狠,似乎是要將她吞進肚子裡一般。
“你們爲什麼不告訴我?!爲什麼要瞞著我?!”鄭帆緊緊抓住慕凌夏的肩膀怒吼道,嚇得慕凌夏一陣瑟縮。
“鄭帆你冷靜一點!”陸惜辰拉開鄭帆,將慕凌夏帶進懷裡,雙手在她背上輕拍安慰著她。
“要我怎麼冷靜?!爲什麼我從來不知道小抒懷孕了?!”
“可是是念抒說的!那天結果出來本來挺開心的,之後她就去找你了,她說要找你商量商量怎麼辦,結果回來的時候就失魂落魄的”
“……”
慕凌夏的話點醒了鄭帆,他忽然間想起自己那天和韓念抒的對話
“鄭帆,你喜歡小孩子嗎?”
“不喜歡,感覺太吵了……”
……
“那我現(xiàn)在要是懷孕了怎麼辦……”
……
鄭帆的雙手無力的垂下,失魂落魄的轉身,整個人渾身的力氣彷彿被抽乾,那種鑽心蝕骨的痛蔓延到全身,讓他瞬間失了心智。
“寶寶,這是怎麼回事?念抒爲什麼會做/人/流?”陸惜辰拉著慕凌夏的手也往回走,快要出機場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開口。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那天我陪念抒去醫(yī)院,檢查出來她有寶寶之後,她雖然嘴上說著不開心,可是我看得出來,她心裡其實是很在乎的,之後她說要去找鄭帆商量,沒過多久她就回宿舍,但是不管我怎麼問她她都不吭聲,第二天早上我還在睡覺她就拉我去了醫(yī)院”
“我們現(xiàn)在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你做手術的那天你爲什麼不告訴我們?”
“要我怎麼說嘛!念抒她怕我聯(lián)繫你們,出門的時候把我的手機都藏了起來!”
“……”
陸惜辰徹底折服,他覺得得罪什麼也不要得罪女人,竟然還有這一手,讓他們簡直猝不及防,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好兄弟……他又無奈起來。
這件事情,不管是誰的錯,但是護短的陸惜辰一直站在鄭帆這邊,他覺得不管發(fā)生多大的事情,一聲不吭的離開這一做法總歸是不對的。
很多年以後,當陸惜辰再次回想起自己今天的想法時,竟然覺得無比的可笑。
“寶寶,你不能也像念抒那麼任性,以後有什麼事情一定要告訴我,就算是你懷孕了也要跟我說,我不會不要孩子的,只要是你生的,我就要”
“誰任性了!陸惜辰,你不清楚就不要亂講,我知道你是站在鄭帆那邊的,可是念抒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不能看著她被你這樣冤枉!哼!我就是受不了你這樣幫親不幫理的德行”
“寶寶,別鬧,我們現(xiàn)在在說鄭帆和念抒的事情,你別把火苗引到我身上啊!我可是最無辜的”
“哼!”慕凌夏擡頭瞪了他一眼,哼哼唧唧的向前走去,陸惜辰覺得有幾分好笑,立馬跟上去。
念抒坐在飛機上,看著自己距離地面越來越遠,心裡的疼痛也越來越明晰,她拼命捂著自己的心口,滾燙的淚水大顆大顆往下掉著。
“鄭帆……對不起……你要保重”
誰都不知道,念抒爲什麼離開,就連慕凌夏也以爲,韓念抒是因爲鄭帆不要孩子才走。
其實不是,念抒永遠都不會忘記醫(yī)生那天說的話,
“韓小姐,就你目前的身體狀況而言,根本不適合懷孕生子,你的子宮太薄弱,你如果一意孤行的話,只會一屍兩命”
念抒能怎麼辦,她也很絕望,眼看著幸福近在咫尺,可是她就是無法和心愛的他相守下去,醫(yī)生給出最好的建議就是讓她靜養(yǎng)幾年,好好調理身體……
可笑的是,她之所以會這樣,完全是因爲那不要她的媽,據說這個病是遺傳……念抒當時在想,如果當年她母親生她的時候也是一屍兩命,那該有多好,起碼她現(xiàn)在不用這麼痛苦了。
是他們給了她生命,卻又不要她,這樣的父母,要了又有何用?
韓念抒從來沒有比此刻討厭過自己,她利用了慕凌夏的善良和熱心,她知道慕凌夏對自己是真心實意的好,她也知道,自己在那麼絕望的情況下,不管說什麼慕凌夏都會答應,她更是知道,慕凌夏的家裡到底有多有權勢。
所以,那個晚上,她對慕凌夏說自己想要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好好理一理自己的心情,慕凌夏什麼都沒有回答她,但是她知道,慕凌夏聽進去了。
睡到半夜的時候,韓念抒靠在洗手間的門口,清清楚楚的聽見慕凌夏給慕正國打電話,想讓慕正國再去找一找MC的總裁,請求他把這次機會讓給她……
韓念抒是哭著回到牀上的,儘管這一切並非她本意,可是她依舊很想哭,甚至特別恨她自己。
“鄭帆,夏夏,原諒我是個自私的人,我沒有勇氣去面對你們,很多事情,我是真的走進了一條死衚衕,你們放心,等我想起來的那天,我一定會帶著之前的韓念抒回來找你們”
這是念抒在去米蘭的飛機上寫下的隨筆,用來告別最近這幾天的荒唐。
我們都預備好了明天,都準備好如何去迎接幸福,可是生活往往會給我們一個沉重的耳光,時時刻刻提醒我們要清醒,無論我們如何努力,都敵不過命運的安排,這就是宿命,無法改變卻又不得不承受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