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自成經過一晚上的學習，發現就學習效率來說，低維和高維各有優勢。

在現實當中，自己翻閱低維的資料，雖然只能通過一張電腦屏幕，連本可以隨時翻閱的實體書都沒有。但在低維，任何知識都可以用立體投影的方式，憑空顯示在四周，任何規律都能直接呈現在自己的眼前，并且隨意拖動進度條的復現和觀察。

還有強人工智能的隨身輔助，任何疑惑和紕漏，都能百分百沒有任何障礙地進行查漏補缺與答疑解惑，且耐心程度永遠百分之百，不會被問煩，這大大消解了請教別人時多余的心理壓力。

只不過……在應用層面，張自成畢竟是個高維人，很多低維的知識無法直接套用，還是要自己一點點在高維復現，慢慢總結和歸納。

他能在短短兩個月內直接動手制作靈能科技的vr神經通感頭盔，雖然有依靠強人工智能拆解的步驟，像是看著說明書一樣，一步步拼裝而成。但過程中那些無法在高維實現的物理規則，也是自己慢慢試錯出來，并想方設法繞過去的。

不過張自成也沒什么不滿的……說實話，這是他二十多年來，第一次體會到學習的快感。

構成這個快感的主要成分，當然是因為超自然，靈能就好像是超能力一樣，充分刺激著看多了影視作品的宅男多巴胺。而次要的成分，就是他從沒有學習得這么‘行云流水’。

沒有任何考核的壓力，學到的任何知識都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并且當場就能像是游戲升級一樣提高自己的身體素質，所有學習步驟都被安排妥當，每一絲疑惑都不用糾結，會有人抽絲剝繭的答疑解惑。

張自成扭頭，看著旅館窗外升起的陽光，起身站在窗邊推開窗戶，伸了個懶腰。

嗯，窗外的空氣全是一股嗆人的煤味兒，不愧是工業城市。

不得已，張自成又把窗戶給關上了。

他回頭看向旅館的床上，就見蒂露露依然是那副洋娃娃的打扮，就是躺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睡姿十分豪邁，甚至在輕輕打鼾。

張自成無奈搖頭，自己這個凡人剛剛獲得靈能，擁有了一天只睡一個小時，就能維持二十多個小時精力充沛的能力，恨不得天天通宵。

而蒂露露這個存活了不知道多少萬年的邪神，通過司辰之力，獲得了自己這個凡人能夠睡眠來恢復精力的體質，反倒睡得無比香甜。

張自成戴上自己的牛仔帽，本想叫醒蒂露露，思考了一下，自語道：“我是在擔心一個邪神在18世紀的人身安全么？”

于是他直接丟下蒂露露，一個人推開房門，獨自下了旅館的二樓。

只不過，張自成下樓下得有些小心翼翼，一步一個臺階。

因為他的海拔是用愿力控制的，畢竟現實中他的工作室可沒有樓梯能讓他下去。

這就導致等到了一樓，張自成忍不住捂住了嘴，感到陣陣的暈眩。

堂堂高維生命，在低維可以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吹口氣就能毀滅整顆星球。

然后下樓的時候，差點被第一人稱的3d眩暈給整吐了。

此時的一樓人還不多，能早起的多是些工廠或車站的工人，沒有人會這個時候來旅館吃飯飲酒作樂，只有零星幾個同樣暫住的游客。

“先生，早上好，您看起來有些不舒服，需要點什么嗎？”

旅館的前臺看到張自成有些難受的模樣，頓時關切道。

張自成隨便找了個椅子坐下，在高維也坐在了自己掏來的二手木椅上，這才喘口氣，看向前臺，隨意道：“你們都有什么？”

前臺立刻拿著一個精致的小單子，從吧臺走出，放在了張自成面前的桌子上，微笑道：“我們有烤豆子，玉米沙拉，黃油面包以及培根，如果這些不合您的口味，還有燕麥和牛奶。”

說完后，他表達歉意的補充道：“抱歉，因為早上的客人通常很少，因此我們只準備了這些簡單的食物。”

張自成對于服務員的熱情有些驚訝，這種服務，哪怕在現代，一般的餐館也是沒有的，自己卻在號稱蠻荒的西部見識到了。

“咳咳……”

另外一桌的客人看到這一幕，咳嗽一聲，示意服務員過去，然而這個前臺卻理都不理，依然等待著張自成的吩咐。

這下張自成才看明白，不是對方的職業素養高超，而是作為個人有求于自己啊。

張自成也沒點破，不過有鑒于低維的食物也吃不進肚子里，用不著考慮健康問題，就要了份自己好奇味道的食物：“給我來份烤豆子和黃油面包吧。”

“好的先生。”前臺說完，就立刻前往后廚吩咐，全程沒有搭理另外的一桌客人。

那桌人的面色頓時有些不太好看。

張自成沒有關注這些小事，他垂眸稍作休息，一邊復習昨晚學習的內容，一邊緩解剛剛下樓時所帶來的眩暈感。

誰知，剛在腦海中復習沒多久，就注意到有人坐在了自己這桌的對面。

張自成饒有興味的抬起眼，看向來人。

這個人有著兩撇向上彎曲的小胡子，戴著褐色的牛仔帽，穿著黑色的馬甲，脖子上還圍著個紅色的領巾。

對方注意到張自成的視線，也露出了微笑，一口歪歪扭扭的牙齒，看起來不是很講衛生的樣子。

“你好，陌生人，還沒自我介紹，我叫古德曼·阿爾伯特。”

古德曼，goodman，好人，很顯然，一聽就是假的不能再假的名字，但好歹給了別人用來稱呼的代號。

至少在假裝禮貌方面，做到了非常禮貌。

古德曼露出和善的笑容，一邊說著，一邊用抓握槍身的方式，將一桿左輪緩緩的放在自己的桌案前，槍口雖然沒有對準張自成，卻也沒差多遠。

這樣的舉動，可以有兩層含義。一層是把武器擺在明面上，解除自己的潛在威脅。但另一層含義，是增強自己明面上的威勢，讓自己看起來更具攻擊性，以掌握對話的主動權。

然而，無論是什么意圖，很顯然對張自成來說，都不會起到應有的效果。

“你好，古德曼先生，伱可以稱呼我為……斯特蘭奇。”

張自成看到對方的行為，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感興趣的神色。

由于對方這個看起來像是威脅的舉動，對自己實際上造不成任何威脅，因此張自成心中沒有一絲被冒犯的憤怒，只有像看電影一樣對后續劇情的好奇。

這種行為，簡直和玩游戲觸發了劇情動畫一樣。

這就是真實世界的好處了，雖然無比開放，做任何事情都絕對自由，但npc也不是固定的程序，隨時有可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和自己產生交集與沖突。

“斯特蘭奇？好名字，您確實像個巫師一樣神奇。”

古德曼挑起一邊眉毛和一邊胡子，對‘Strange（神奇的）’這個名字感到好笑。

很明顯，這和古德曼一樣，是個化名。

不過這種事并不重要，古德曼將兩只手都放在了桌子上，露出微笑道：“您可能不知道，雖然您才剛剛來到這個城市，但您的名字已經流傳開了。”

“你不是剛剛才知道我的名字么？”張自成好奇道。

古德曼一噎，搖搖頭道：“當然，雖然大家還不知道您的名字。可您的特征還是太過明顯了——絕沒干過粗活的細手，絕沒曬過太陽的嫩臉，騎著高大的駿馬，帶著美麗的孩童……哇哦，聽聽，您簡直像是從童話故事里走出來的。”

古德曼仿佛被自己說的話給驚訝到了，露出夸張的笑容：“并且這樣一個充滿謎團的神秘人物，還展露出了令人匪夷所思的能力……讓一個劫匪前往兩公里以外開槍自殺，讓兩個盜馬賊維持著胸口的致命傷整整一晚上，卻在第二天清早痊愈，半點疤痕不留。”

說到這里，他不禁嘖嘖稱奇：“這與其說巫術，更像是上帝降臨人間的神跡！”

這下輪到張自成驚訝了，他奇怪道：“你們的消息可真靈通，我還以為這些分散的事情，很難有人一下就掌握所有情況呢。”

畢竟在現代，拍視頻發到網上，也會有各種惡意解讀和誤傳導致的流言。在這樣一個大部分信息只能口述的年代，把自己昨天做的幾件小事全部搞清楚，確實是個不小的本事。

古德曼呵呵一笑：“我只是信得過的朋友比較多而已……”

“那么，您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呢？”張自成問道。

雖然自己做的事情，不太符合扮演低維普通人的要求。可自己是來低維游玩的，不是折騰自己的。

真正的普通人生活在世界上，要應對的麻煩數不勝數，張自成刻意顯露一些不凡之處，也不過是想避免某些無聊的鬧劇而已。

只是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

古德曼露出笑容，上半身微微前傾，壓低聲音道：“我的老板，想要見您。”

“你的老板？”張自成問了一句。

就在這時，前臺將早餐端了上來。

只有一個盤子，左邊是簡單的一小堆看起來酥脆的鷹嘴豆，右邊是均勻涂抹了黃油并烤焦的麥色面包。

張自成拿起面包嘗了一口，面包的質地并不十分柔軟，略帶韌性，可麥香味十足，且伴隨著濃郁的黃油奶香，非常可口。

同時，古德曼輕聲開口道：“我的老板，就是大名鼎鼎的亨利·卡洛斯。”

隨后他滿意的看到，自己面前這個神秘的男子，驚訝的瞪大了雙眼。

張自成當然驚訝，因為他沒想到，在低維的進食的口感，竟然能如此清晰的傳遞到自己的口腔和味蕾。

這已經超過vr的范疇了吧……

簡直是玩家不會沉睡版本的潛入型虛擬現實游戲。

這樣的話，自己豈不是真能在低維胡吃海塞，縱情享樂，還不用承擔任何給身體帶來的負擔和后果么？

不過高興之余，張自成也是個很有禮貌的人，沒有直接對來人置之不理。

他一邊享受著食物傳遞到高維的奇妙口感，一邊詢問道：“那么，你的老板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古德曼看著對方吃東西，感覺自己也有點餓了，但還是開口道：“他想邀請您去府上做客……商量一些，有關神秘學的事情，他對此非常感興趣，愿意花大價錢購買您的學識。”

“抱歉，沒空。”

張自成對于對方的目的，很明顯有些失望，本來還以為是什么劇情人物，結果不過是個跑腿小弟。

至于那個什么亨利·卡洛斯，張自成并不了解，也沒興趣了解。

他來到西部，第一站之所以選擇城市，是因為這是個領取懸賞的起點。

自己真正的目的，還是體驗賞金獵人的生活，欣賞一下牛仔決斗，模仿電影中的英雄橋段干掉幾個幫派匪徒。還有搭帳篷、坐馬車、露營，沉浸式來一段西部的蠻荒之旅。

至于城市中所謂的大人物……

得了吧，低維的美國總統也毫無意義。

古德曼眼神微微瞇起，微笑道：“看來您并不知道，我的老板愿意為此出價多少……”

他一字一頓道：“那絕對是一筆，天大的價錢。”

然而張自成卻打斷了對方的話，揮了揮手，招來剛剛熱情招待自己的前臺服務員，詢問道：“請問這些食物多少錢？”

服務員一愣，本想下意識開口說價格，但看著張自成的雙眼，不知為何茫然了一瞬間，隨后仿佛福至心靈般，開口道：“不要錢！”

張自成輕笑一聲，又吃了口烤豆子，咸香的味道和外酥里嫩的口感十分宜人。

他嘟囔道：“天下可沒有免費的早餐，況且你還這么熱情……不過我剛好沒有帶錢，所以說說你的要求吧。”

服務員頓時大喜，他有些激動，甚至哆嗦道：“我……我的媽媽生病了，她病的很重，我借錢給她買萬能藥，可她反而咳得更厲害了，所以……所以，我昨晚無意中打聽到了您的事跡，就想問問您，有沒有什么藥方？”

說著，他又連忙急切的補充道：“我會給錢的！雖然我暫時沒有，但我家的房子可以賣掉，我還能再去借……”

張自成搖搖頭，手在半空一點，不僅僅是兩人，就連隔壁桌的人，都明顯看到了一些點點的金光閃動。

隨后，他看向服務員笑道：“回家去看看吧，你的媽媽應該已經痊愈了……”

“啊？”服務員一愣，他本來也只是死馬抱著活馬醫的心態嘗試一下，沒想到居然會得到這樣的反應。

雖然內心全然的不信，可胸中的迫切，又讓他忍不住患得患失……萬一呢？

“我……我，謝謝您！”說著，服務員直接旅館外沖了出去。

古德曼挑眉，看了看桌子上的食物，詫異道：“就為了這不到幾美分的早餐？您就用了巫術？”

雖然態度上很驚訝，但語氣上卻顯得十分不以為然。

很顯然，他壓根就沒相信張自成剛剛所說的話，以為對方是在故意捉弄那個服務員，好趁機跑路吃霸王餐。

張自成擦了擦嘴，站起身來，微笑道：“抱歉，金錢對我沒有任何意義。”

古德曼卻眼神一厲，同樣露出的笑容道：“是么？那請問，您的女兒對您有意義么？”

“啊？”張自成也是一愣，反應竟然和剛剛的服務員如出一轍，都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古德曼看到對方的反應，頓時如同穩坐釣魚臺，呵呵冷笑著，拿起了桌子上的手槍，轉著圈把玩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全程耍的什么把戲，我其實壓根也就不信那一套，可架不住有錢人相信，這才對你好聲好氣。”

說著，他的神情漸冷：“但你可別誤會了，以為我也是什么愚民愚夫，聽兩句謠言就會什么都信，我只信自己手里的槍，口袋里的錢。”

“哦。”張自成不知可否，已經徹底對此人失去了興趣。

古德曼任由張自成和自己擦肩而過，也不阻止，卻再次開口道：“光看你細皮嫩肉的樣子，就知道你不過是個沒吃過苦的雛。”

他轉著槍，語氣隨意道：“你太自信了，區區二樓而已，竟然敢和你的寶貝女兒分開？真以為這里是什么治安很好的東部城市么？”

說著，他吹了聲口哨。

頓時，樓上下來了兩個持槍的男人。

他們拎著還在呼呼大睡的蒂露露，竟然將槍對準了如此可愛的姑娘。

“我看，您還是乖乖和我們走一趟吧，你好我也好，怎么樣。”古德曼扭過頭來，最后一次試圖用溫和的語氣，來邀請對方。

然而張自成卻沉默了。

他想了想，忽然詢問了古德曼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

“你嘗試過，在晚上對著月亮開槍么？”

古德曼被這個問題給問的一愣，皺眉道：“那種蠢事，我從不去做。”

張自成欣慰的點點頭：“你知道對著月亮開槍，是件蠢事就好。”

“因為你們現在的行為，倒也差不多。”

伴隨著張自成的話語，二樓的蒂露露，忽然睜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