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回來的嵐歌參加比試,成了冥王手底下一名鬼差,黑袍加身,威風凜凜。
上門提親的人踏破了門檻,卻被嵐歌以職務繁忙為由拒絕。害得她的爹娘一直在開心和失落之間徘徊。
有人來提親,他們開心。嵐歌拒絕,他們失落。如此循環往復。
直到嵐歌的娘親終于忍不住,暗暗拉著她問:“丫頭,你心頭是不是有了誰?”
嵐歌愣住,腦子里忽然閃出那個和她在冥世走了百年的大妖怪來。心里忽上忽下。她抓過桌上的杯子倒水,遞過去。
“娘,你喝水?!?
“別打馬虎眼,說實話?!币呀洺雎涞蔑L韻動人的女人嗔怪著瞪她一眼,目光中卻沒有多少責怪之意。
嵐歌只好自己喝了水,搖頭:“沒有的事,娘。我真是太忙了。沒空思慮這些事?!?
“忙?”女人一拍桌子站起來,只差擰著嵐歌的耳朵,“就你那給花鳥蟲魚陰魂引路的破差事也叫忙?!”
呵呵呵呵呵……
嵐歌縮縮脖子,繼續不怕死道:“娘親你也知道那是花鳥蟲魚的陰魂,他們是現世中死得最快的生命了,怎么能不忙?”
“……”嵐歌娘親氣得白眼一翻。
好在門口突然沖進來一個高瘦的男人,他攬過女人的肩膀輕哄道:“孩子他娘,我們的嵐歌才多大呀?一百二十多歲而已,不著急、不著急。”
說著,還刻意沖嵐歌眨眨眼。
嵐歌立刻會意拿起引魂燈就跑:“爹,娘,我得去干活了。不抓緊點,到月底會被扣工錢的。”
“臭丫頭你給老娘站??!”嵐歌娘親氣得跺腳,然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口中的臭丫頭跑遠。
男人松口氣,又繼續哄自己的妻子,卻換來一記白眼。
“就你這個當爹的總是慣著她,孩子小時候受流言所傷,沒什么人愿意同她親近。我不是怕她一輩子孤孤單單難以熬過千年嗎?不趁著現在趕緊挑一個,還要等到何時?”
女人表情很兇,說話的語氣卻軟下來。
她看著手腕上的鮮紅魚紋,眼中全是擔憂。這魚紋男人也有一個,還有嵐歌,這是他們一家人的印記。
“孩子自有自己的因緣,我們不用插手太多?!蹦腥说沽吮f過去,“喝水?!?
女人嘆口氣,這父女兩,真是一模一樣。
“夫人,你別急著嘆氣??!”男人拉個凳子緊挨著坐在她旁邊,神秘一笑,“其實,為夫倒是覺得這些來提親的人都比不上那個丫頭身邊的一個家伙。”
女人詫異:“你說什么?”
男人又重復了一遍,女人這回被徹底點亮眸子,抓著男人的手問道:“誰?多大年紀?長得怎么樣?家在哪?”
“你別急,先喝口水,聽我慢慢說來。”男人笑著將她的一縷發別到耳后,“我也只見過幾次,都是偷偷看到的……”
這廂,嵐歌提著引魂燈步子越來越慢。
她心里的人嗎?那是不可能的。她苦笑。先別說他是妖,自己是冥世鬼差,光是他對浮瀧的執念,就是自己跨不過的鴻溝……
更何況,她嵐歌向來不屑當別人的影子。
嵐歌想強逼自己放下,可那個大妖怪卻隔三差五就來看她。給她帶他遇到的好吃的東西、好玩的東西。
同她說他在現世的見聞。
每一次見面,都能把嵐歌好不容易建起來的防御摧毀。最后,她干脆主動攬過別的鬼差的活來做。
只要足夠忙,就不用去見他了。
可她還是會在偶爾經過忘川河的時候看見他提著一堆東西,孤零零站在河岸上。瞥一眼,嵐歌就埋頭疾行。
再后來,她在引一條稀有魚兒的陰魂時,遇到魑魅搶奪。
本著鬼差的責任,嵐歌拼盡全力護下魚兒的陰魂,自己卻和那魑魅同歸于盡,她殉職了。
曌又來了,熟門熟路去了嵐歌的家。卻只見到她蒼老的爹娘。
知道嵐歌殉職,曌好半晌都未反應過來。他好不容易才知道她就是浮瀧啊!缺了一條妖魂的浮瀧,他花了很久才認出來。
沒想到一切皆晚。
告別嵐歌的爹娘,曌在忘川河邊站了很久,腳都麻了也不自知。他有太多想不清楚的事。
為何其他的憂隱族妖們還在牢中,浮瀧卻提前成了冥世住民?
浮瀧的妖魂去了哪里,他為何上天入地也找不到?
現在別說是妖魂,他連浮瀧都弄丟了。新一輪的尋找他不知要花多久,但他還是會上路,只要自己還活著,就不會停下來。
他重新開始游蕩世間的日子,一個大妖怪游走世間并不困難。
只是,他在世間游走了多久呢?曌都快記不起來了。他對外永遠宣稱自己五千歲,實際上,已經快一萬歲了吧?
往昔朝陽似的少年,也在年歲打磨中變成了一碗清透醇厚的茶。
沉穩、凝練,卻又不寡淡。發色依舊,金瞳未變,給其他妖怪的感覺卻變了,他成了深不可測的大妖怪。
遇到白琮時,曌就是如此模樣。
只一眼,他就看出這個六七歲的少年是自己尋找了又幾個千年的浮瀧。還是少了妖魂,只是個資質聰穎的人類。
初時,少年并未發現自己時常被一個大妖看著。
曌也沒有刻意出現,白琮只是個脆弱的人類少年,他怕自己的妖氣讓他中毒。不過,只是遠遠看著白琮,他就會很安心。
有一日,白琮在山下的河邊玩耍。曌斜躺在山腳一株參天大樹的枝丫上看他。
看得乏了,他就閉上眼睛小憩。再睜眼,少年卻沒了影。曌焦急之下,沿著河一路空遁尋找,終于在下游的一處水緩下來的深潭中把他撈出來。
少年躺在曌懷中,臉白唇紫,氣息微弱。
好在曌是大妖,沒費多少勁就把少年從冥世的大門口扯回來。少年睜開眼,看了曌一陣,道:“我記得自己落水了,是你救了我?”
曌點頭。
少年想了想,又問:“你是妖?”
曌一陣猛咳。
他這才想起自己太過著急,忘記把月白色頭發變黑,也忘了隱藏眸子里的金色。
“是。”半晌后,曌如實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