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瓣雨中,舒瑾萱的腰肢柔軟如柳,漸次仰面反俯下去,裙衣飄飛,秀髮飄灑,接著一連串精美的舞姿展現出來,頭髮上的簪子碰出清脆的響聲,過後不久,人跳向空中,衣袖飄動,雙足旋轉得更疾,直旋得裙裾如榴花迸放吐燦,環佩飛揚如水。
此時已是霞光最絢爛的時辰,與地上的花園相映生輝。微風來了,吹動各色花錦,活色生香,搖曳翩翩,衆人沒辦法看到她的臉,只看到那窈窕纖細的影子,如同天上的霞被剪碎了,落到人地上,影印在屏風之上。
衆人看得都愣住了,他們還從未見過這種跳舞的方式。平日裡看得太清楚,反倒覺得平平,但是這樣只見月光下一道美麗的影子,映在四面屏風之上,卻顯得身姿妖嬈、令人浮想聯翩。
公主溫和的笑了:“呵呵,這四小姐倒也是個聰明的孩子。”
舒諾涵輕輕不屑的嗤笑一聲,哼,舒瑾萱真是會取巧,知道自己舞蹈平平,便用影子舞的方式來表現,用新奇沖淡舞姿的平庸。
就在這時候,十三公主突然跳了起來,瞪大了一雙圓圓的眼睛,驚呼道:“你們看!”
衆人凝神望去,卻看到正面的那道雪白的屏風上突然多了一個點,隨後,閃出三乍開的花兒,伴著陣陣伴奏的樂曲聲,跟在後邊的朵朵小花便一發而不可擋。最令人驚奇的是,隨著舒瑾萱的手腕轉動,原本繪出的花苞,就像從熟睡中甦醒過來了似的,徐徐地向外伸張,開大了,開圓了……這樣一個開花的全過程,可以在人注視之下,迅速完成。
仿若天上的雲朵起舞;仿若霜露滴凝成淚珠;仿若飛鳥躍出高大樹林;仿若脫兔逃離堅固牢穴。
舒瑾萱的舞蹈輕靈、輕揚、輕盈,隨著她的舞動,大朵、小朵,單瓣、復瓣,各種各樣的花朵一齊在雪白的屏風上開放。花叢中,屏風後的人影還在翩然起舞。樂曲越是加快,屏風上開出的花兒愈是熾熱,愈加濃麗,愈加熱情,愈加旺盛。
十三公主慢慢站了起來,小臉興奮的通紅,猛烈地拍起巴掌來:“好看好看!這個最好看!哎呀,比剛纔的那些勞什子好看多了!”
衆人皆是驚歎不已,爲這奇蹟般的場景說不出話來。舞蹈並非絕世無雙,畫畫的技巧也未必多高超,但一邊舞蹈一邊畫畫,最難得就是兩者的配合,每一個舞步都配合著一朵水墨花的盛開,每一個節奏都和繪畫結合的那樣天衣無縫,鮮花盛開,花叢起舞,舒瑾萱,這是多靈巧的心思!
永寧公主看的目不轉睛,最後突然笑起來,她輕輕點頭,溫和道:“這個孩子,的確很聰明。”
舞曲罷,四面屏風上全都畫上了盛開的鮮花,跟這滿園的鮮花勝景相得益彰,舒瑾萱輕輕喘了一口氣,從屏風後緩緩走出,衆人這時候才發現,她的袖底早已被墨汁染黑,可是她卻像是沒事兒人一般,笑嘻嘻地上去給公主行禮。
永寧公主微笑,道:“你能有這份心思很好,怪不得父皇也很喜歡你。這是什麼舞?”
舒瑾萱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笑道:“回稟公主,這是水墨舞。”
“水墨舞?”,永寧公主點頭:“倒也恰如其分。”說著,她招了招手,示意一旁的女官捧了一個托盤過去,舒瑾萱接過,卻是一個裝滿珠寶的錦囊,舒瑾萱滿面笑容地謝了恩,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卻看到舒諾涵滿臉怨毒地望著她,舒瑾萱毫不在意,衝她甜甜一笑,徑直坐下了。
高敏瞠目結舌,幾乎說不出一句話。
一直端著酒杯暢飲的雲墨白卻笑了,他就知道舒瑾萱一定不會讓人失望,她這個人,的確是比舒諾涵要聰明的多了。論舞蹈,舒瑾萱及不上吏部尚書家的李小姐,論書法,她比不上京都才女薛凝煙,既然不能力拼,便只能智取,今天的這場表演,將原本普通的舞蹈和繪畫都結合在一起,用新奇十分的法子表現出來,當然會給人極端震撼的感覺,遠遠超過剛纔的舒諾涵,舒瑾萱算是一舉成名了!
藍景誠繼續和旁邊的人推杯換盞,臉上的笑容卻更深了。
而藍楓逸,則一直目光灼灼的盯著依舊一臉平淡的舒瑾萱。每次見到她,她總是會以各種面目出現在她面前,總是會那樣與衆不同,可是到底哪個纔是真正的她?
可是,這些人不知道的是,今天舒瑾萱的這支水墨舞其實真的不算什麼,前世的她隱瞞了自己的驚世才華,只想安穩過平靜日子的她不願意在衆人面前賣弄她的文采,所以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她才被冠以了“草包”之稱。而如今她並不想在衆人面前大出風頭,這樣對她並不利,可這樣的情景又逼的她不得不在衆人面前展示點什麼,而被傳以“草包”多年,若是突然間變得才華橫溢,這不得不引起衆人的懷疑,所以這支水墨舞是再好不過了。
二夫人啪嗒一聲,右手尾指的指甲斷了半截,這輕微的聲音,誰都沒有察覺到,因爲此刻,二夫人臉上滿是欣慰的笑容,彷彿與有榮焉一般,接受著旁邊夫人們的恭喜。她沒有想到,舒瑾萱的這支水墨舞竟然將在座的衆位小姐都硬生生的比了下去,這讓她實在是……除了驚訝二字,無話可說。
“哎呀,你們家這位縣主,不但人生的可愛,又聰明,舞跳得好,書法也很好,這等奇巧的舞,我們還從未見過呢!”
“是啊是啊,多虧了府中夫人們的教導有方!”
“真了不起啊,小小年紀,半點都不怯場,這一出舞真讓人開了眼界!”
聽到這些讚揚的話,舒諾涵的臉僵硬無比,袖子裡的手心掐出了血痕,舒瑾萱,這個小賤人,今天竟然出了這麼大的風頭,真是讓人無法忍受!
從這天開始,京都開始流行一種在屏風後起舞的新技藝,後來更有宮中妃子爲討好皇帝,全身塗滿豔麗的油彩,不著寸縷地在屏風後翩然起舞,引來皇帝厚寵,宮中尚且如此,民間就更是鋪天蓋地地流傳開來,後來竟發展成有水井處必有水墨舞,舒瑾萱的名字,也隨著水墨舞的傳播,很快傳遍了藍照國的每一個角落。
當然,這都是後話,是這個時候的舒瑾萱沒有想到的,她不過是想要順利度過眼前這個場面,讓所有人都深深記得,舒瑾萱絕不是沒有才華,不過是不願意在人前顯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