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錢,定親的麻煩解決起來自然很容易,只是老劉家的人心裡那口氣還是有些吐不順暢。
但是李文秀也不好繼續(xù)摻和,畢竟年齡擺在那裡,但是吃過飯,李文秀也明顯覺著家裡的氣氛有些不大對勁。
知道金和實(shí)業(yè)是自家的,李文秀幾個舅舅和舅媽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
震驚倒是震驚了,但是老是覺著有些不真實(shí)。
瞅著他盯了老半天,李文秀他大舅這纔開了口。
“秀伢,金和實(shí)業(yè)真的是你開起來的?”
“大舅,你是不是覺得特不真實(shí)?我媽也是這麼說的,不信你問她。”
裂開嘴,李文秀這會兒倒是坦然。
而且這也不是什麼秘密,隨著金和實(shí)業(yè)繼續(xù)發(fā)展下去,事情遲早是要公開的。
早說晚說,總有這麼一遭。
等他們心裡上接受了,後面也就沒什麼麻煩,有老爺子在,李文秀也不怕事情難做。
自己幾個舅舅是什麼人,李文秀心裡還是清楚的。
大舅舅心比天高,上輩子在機(jī)關(guān)幹了大半輩子,臨退休也纔在國企裡面混上一個科室的科長。
但是那指點(diǎn)江上的派頭,那是一點(diǎn)也不少,要說人生坎坷,他也不比誰差。
臨到中年的時候,原本精明的腦袋反而昏了頭,被資本主義的糖衣炮彈乾淨(jìng)利落地打倒在地上,最後狼狽退出。
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但是像他大舅這樣心比天高,一遭被打倒之後就再無翻身之日的人倒也不少。
只是重來一遭,李文秀也不清楚這輩子大舅還會不會走上這樣的一條路,倘若照舊的話,這也是一個可憐人。
二舅少年持家,斗大的字也就認(rèn)得全,少年厭學(xué),讀完初中就出去謀生,偏偏還喜歡擺出一副文化青年的範(fàn),鼻樑上駕著的那副金絲邊眼鏡,李文秀其實(shí)一直懷疑到底是不是有度數(shù)的。
不過談到好學(xué)上,李文秀自認(rèn)爲(wèi)是比不上這個二舅的,初中的文化水平,看過的大部頭竟然比他這個研究生還多。
你無法想象的是,大年三十夜,全村的人都恨不得跟麻將撲克過夜,偏偏他一個人靠在牀上看《資本論》。
這樣一個矛盾體無論如何都是上輩子的李文秀所無法理解的。
人各有志也好,胸有丘壑也好,反正這一家子人就沒一個是正常的。
這麼一看的話,反倒是他老孃纔是個純粹的人,七分潑辣,三分精明,人活的真實(shí)。
“大姐夫,你這個兒子比你強(qiáng)!”
憋了半天,李文秀他大舅總算是在嘴裡憋出這麼句話。
嘿嘿笑了兩聲,兒子比他這個做老子的強(qiáng),李日和也沒什麼意見,總歸是一代勝過一代。
做老子的不行,父憑子貴也照樣可以過得轟轟烈烈。
大家庭出身的人,就是這點(diǎn)好,說起話來不用顧忌,天大的是也是一家子人兜著,有那麼些小心思,也是牀上被窩裡說的話,隔了夜也就散了。
第二天一早。
老劉家兄弟仨又去了一趟張屋嶺。
李文秀雖然沒去,但是大體上也能猜到一點(diǎn),有了錢,自然就好辦事。
再說了。
現(xiàn)在知道有大姐跟大姐夫在背後撐腰,三個舅舅又不是傻子,反而是一個比一個精明。
老幺定親的事情,那還不給辦的麻利麻溜的。
只是蘭花這個媒娘,肯定是討不了好。
沒道理事情沒辦成,好人還給她一個人做了。
用錢能解決的問題自然不是什麼大問題,1萬塊錢往桌子上一砸,張家人連屁都沒放一個就把日子給定了。
正月定親,年底回來結(jié)婚。
至於分家的事情,張家人自然插不上嘴,老爺子大手一揮就開了口。
你張家的女兒嫁過來,嫁妝酒席不用你張家操心,我劉家一應(yīng)的物件全都辦好。
完了正月初六這天。
張家老老小小的一家子男人就過來吃了頓飯。
飯桌上,李文秀雖然沒說話,但是李日和跟劉金蘭算是做了一次當(dāng)家的。
一拍桌子,又是一萬塊錢亮在桌子上,當(dāng)著她三個兄弟還有兩個叔伯的面就開始比劃。
什麼時候結(jié)婚,怎麼結(jié),都給他劃拉好了。
這1萬塊錢存著,就等年底結(jié)婚的時候用。
除了一個勁地應(yīng)聲,他老張家人倒也沒說什麼,看在錢的份上,只要女兒高興就成。
一席話自然盡是撿著好聽的說。
等酒足飯飽回去之後,這才逮著張紅霞到房間裡問話。
“紅霞,今天說話的那個是什麼人?”
李文秀他未來的小舅娘也是個乖乖媳婦的性子,典型的江南女人,人生得文文秀秀的,說話聲音也輕,沒什麼火氣。
老劉家一大家子人之所以沒黃了這門親,李文秀其實(shí)很清楚,十有八九是因爲(wèi)老頭子跟老太太看上了這個兒媳婦。
小兒子,也就是李文秀他小舅舅建鴻是家裡的老幺,從小就是爹疼媽護(hù)的,性子比不上老二跟老三硬朗,也比不上三個閨女潑辣精明。
真要娶一個河?xùn)|獅回來,只怕是壓也壓不住,娶妻娶德,估計也就是這麼個道理。
“那個女的是建鴻他大姐,沒什麼話的那個男人是建鴻他大姐夫,聽建鴻說家裡是做生意,而且做得挺大的。”
張紅霞這麼一說,張家的幾個叔伯兄弟頓時就明白了。
“我說呢,做生意的人就這麼個德行,牛氣哄哄的,要不是看在他那一萬塊錢彩禮的份上,我還找不著個女婿。”
女婿自然是找得到,只是能不能找著肯出1萬塊錢彩禮的,那還真說不定。
張紅霞抿著嘴巴沒說話。
自家叔伯兄弟什麼心思她能不知道嗎,無非就是想多要幾個彩禮錢,她雖然人沒嫁過去,也談不上胳膊肘往外拐,但是心裡也是一根筋。
既然要跟人過一輩子,那就要向著自家男人,她跟劉建鴻雖然是相親的,但是兩人都看對了眼。
原本想著自家叔伯兄弟這麼過分,將來的日子恐怕不好過,但是今天劉建鴻他大姐算是給足了張家人的面子。
張紅霞心裡是存著幾分感激的。
真要把事情鬧黃了,她無非就是重新再找一家,只是這人生大事,總歸還是一帆風(fēng)順纔好。
沒道理爲(wèi)了家裡幾個兄弟,就要犧牲她的婚姻,張紅霞心裡委屈也沒地兒說,只是心裡指望著早點(diǎn)結(jié)婚。
再也不受這窩囊氣了。
第二天一早。
老張家人剛吃過飯。
一桌子人圍在那張麻將桌上看打牌湊熱鬧,裡三層外三層的全是村裡人。
老張家嫁閨女得了人家上萬塊錢的彩禮,還沒過半天的功夫,村裡誰不知道。
羨慕的也有,說風(fēng)涼話的也有。
總之就是心裡罵著張百來這人缺德,臉上還照樣陪著笑,上萬塊錢的彩禮,那可真不少啊。
村裡跟紅霞一個輩分的閨女,哪家有這個派頭,撐死了千兒八百塊錢的彩禮加上一扇豬肉。
一夥人正鬧的熱火。
沒一會兒的功夫,村口車?yán)染桶吹觅\響,一陣轟鳴完了,黑色的小車就沿著門口的砂石路爬上來。
熄了火,拉上手閘,從車裡面鑽出來一個人高馬大的年輕人,頭髮梳理得鋥亮鋥亮的,跟那輛小車的車蓋子沒啥二樣。
王有來一下車就往這邊打了個招呼。
一看是隔壁王屋嶺王老三家的老大,一夥人立馬牌也不打了,熱鬧也不看了。
一窩蜂涌上來,盯著那嶄新的桑塔納,又看又摸的,嘴裡還嘖嘖地說個不停。
恨不得一股腦把好聽的話都說了。
王有來他老子是張屋嶺的女婿,王有來自然是張屋嶺的外甥,大夥自然也沒什麼不熟悉的。
去年就聽說王家這小子在市裡發(fā)了財,現(xiàn)在做了大老闆,前段時間還上了電視,聽說現(xiàn)在都身價上百萬了。
在98年,上百萬是多少錢,那是不能想象的,總之就是很多,多到光數(shù)錢就能把人給數(shù)到手抽筋。
原本還只是傳聞,但是現(xiàn)在一看這派頭,再一看那車,頓時一個個恨不得跟王家兒子扯上點(diǎn)八輩子都打不著的關(guān)係。
“胖子,你這是發(fā)大財了吧!”
“這車估摸著要上十萬。”
“得了吧,十萬你買給我看看,這是桑塔納,德國車,一輛車就要二十萬出頭。”
王有來這廝倒也不客氣,下來就嚎了一嗓子。
“哎喲,今天人扎堆了嘛!打牌呢你們這是。”
““沒事耍耍,要不你來玩一圈?”
“不了不了,我這還有事呢,百來叔,我這可是專門給你們家送女婿來了。”
一句話弄得一夥人都摸不著頭腦,尤其是張百來,他就一個閨女,纔剛定親,女婿遠(yuǎn)在梅子河對面呢,這是哪門子的女婿。
但是等另外一邊車門推開,劉建鴻從車上走下來,一羣人立馬就明白了。
這可不是送女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