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麗麗最近一直都有些心神不寧,作為永華服裝廠的老板,她發家也是最近兩年的事情。
原本遇上一次機會本來就很難得,能抓住機會把一家服裝廠做到員工百多人的規模,那就更是難得,而且像她這樣離過婚孤身一人的獨立女性,要在瞬息萬變的市場上抓住機會,其難度也是大為增加。
但是隨著國家改革開放的力度不斷加大,外貿市場越來越大,國內的廉價勞動力這兩年越來越受到國外一些商家的青睞。
田麗麗原本是在另外一家服裝廠做女工的,初中畢業的水平盡管在90年的中國已經算得上是完成了義務教育的知識分子,但是對于做跨國的外貿生意而言,實在是提不上臺面。
但是田麗麗卻有一般的女子都沒有的果敢,在發現隨著國外的訂單越發增加之后,她果斷退出原有的服裝廠另謀出路,從一臺機器做起,不到4年的時間竟然就積累起了偌大的家底。
盡管自身沒有多高的文化,姿色也是一般,但是田麗麗的成功卻并非偶然的,歷練出來,心性自然越發地老練和沉穩。
上個月永華接了一個日本的訂單,總價值高達數百萬人民幣,為了趕工,田麗麗也是發動全廠的員工日夜加班拼命地干,爭取在最后的期限之前完成訂單。
誰想中途竟除了這么大的差錯,廠里竟然有人偷了一批成衣。
車間主任楊新平田麗麗是認識的,為人圓滑,以前也是她一個服裝廠的工人,后來自己單干,偶爾一個機會才把人給招進來做事。
對楊新平,田麗麗還是比較信任的,只是這樣的信任隨著廠子里出的幺蛾子越來越多,也慢慢變得淡薄起來,反倒是那個叫劉建華的南方人讓她覺著有些靠譜。
只是結果卻出人意料,劉建華竟然是這一次成衣被盜的主角,盡管田麗麗不怎么相信,但是鐵證如山,衣服就是在他的儲物柜里找到的,即使是田麗麗再怎么信任劉建華,他也難辭其咎。
更讓田麗麗惋惜的是,劉新平在查到偷東西的人是劉建華之后直接就報警抓人,即使是她想把這件事情平淡處理也已經不大可能了。
所以這兩天,田麗麗的心情未免有些不如意。
這天下午。
田麗麗正在辦公室里處理這一次訂單的交貨事宜,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敲響,外面很快就傳來吵鬧的聲音。
經歷了這許多的事情,田麗麗也不是之前那個什么事情都不懂的女工了,一聽到劉建鴻的聲音,自然就知道是什么事情。
只是這種事情,作為永華服裝廠的老板,田麗麗也不得不公事公辦,否則廠子里一百多號人,今后的管理也是一個大問題。
李文秀自然并不認識田麗麗,上輩子二舅舅出了這個事情,他也只是在小舅舅口中聽過一些來龍去脈。
田麗麗在小舅建鴻的口中出現的次數并不多,他自然也就不知道這里面的那么多彎彎繞繞。
而且劉建華一直把這件事情當做自己人生里面不堪回首的一個過往,肯定也不會經常提起來。
但是不管怎么說,這件事情真要鬧明白的話,田麗麗這個廠長肯定是繞不過去的。
剛去過派出所,二舅建華的人他是見到了,除了精神不怎么好意外,其他的也沒什么大問題。
現在事情也還沒有查實,所以派出所也只是暫時把人拘留起來等待下一步的處理。
李文秀雖然不是什么戾氣沖天的性格,但是自家舅舅出了這種事情,還是被人栽贓陷害的,心里肯定也是憋著一股氣。
所以他的想法很簡單,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兩條路,當務之急就是找到永華的老板,不管花什么代價,先把人給保出來再說。
完了還有查證事情的真相,李文秀雖然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也比較棘手,一是證據不好找,畢竟東西已經在二舅的柜子里找到了,也不可能找出另外的物證,但是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找到人證。
也就是上輩子二舅舅那個酒后吐真言的同事,只是李文秀苦惱的是,事情都隔了那么久了,而且自己都重來了一輩子,哪里還記得那人叫什么名字。
這種情況下,要想把人找出來,其實還是很有些難度的,而且那人肯定也不敢冒著得罪人的風險站出來說話,所以李文秀只能想起他的辦法一點點排查,不過這件事情先不急,還是那句話,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把二舅舅弄出來。
“劉建鴻,你瘋了吧,趕緊給我回去。”
楊新平的為人實在是不怎么樣,但是一副賣相還是挺好的,高高瘦瘦,三十出頭的年紀。
板著臉,身上也的確有那么一股做車間主任的氣勢,當然,他這個車間主任在李文秀看來,那是半點本錢也沒有的,不過既然他就是肇事者的親姐夫,李文秀自然也不會打草驚蛇。
所以站在劉建鴻身后,李文秀半句話都沒有說,而是任由他小舅舅在那里跟人理論。
這會兒劉建鴻還不清楚坑害老二的就是眼前這個楊主任,心里也存著一點敬意,或者說懼意,說話的聲音雖然大,但是也不是惡語相向,不過畢竟是二十郎當歲的年輕人,姓楊的死活不相讓,劉建鴻脾氣也起來了。
二話不說,竟然悶著腦袋,搬起辦公室外面窗臺子上的一個栽著蘆薈的紅英花盆就砸了下去。
啪地一聲,立馬就蓋過了樓下織機轟隆轟隆的聲音,令人有些心尖兒震顫。
李文秀見狀也沒說什么,他小舅舅是什么人他還不清楚,別看性子溫和,但是肚子里也有脾氣,跟他外公一個樣的人。
“你還翻了天啊,不想干就別干了!”
楊新平被嚇了一跳,花盆正好砸在他腳下,泥沙飛濺到鞋面上,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像是暴走的樣子,不過李文秀怎么看都覺著這人有些像是心有忐忑的樣子,十有八九心里也是有鬼。
俗話說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自己干了什么齷齪事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楊新平,你算什么東西,我找廠長管你什么事,你給老子滾開!”
既然已經鬧大了,劉建鴻這會兒脾氣上來也不怕了,紅著脖子跟姓楊的對罵起來,大小一個車間主任而已,又不是什么國家干部,你還能把我怎么地。
辦公室里,田麗麗知道事情鬧大了,也不繼續在屋子里待著,只好皺了皺眉頭出來了。
她一出來,楊新平頓時也不說話了,但是臉上氣氛的樣子越發地明顯了一些。
這種人,果然是還是有做壞人的潛質。
“田廠長,東西不是我哥拿的。”
得了李文秀的提醒,劉建鴻這會兒也知道能不能把劉建華放出來,關鍵還要看田麗麗的意思。
她這個做廠長的要是不追究的話,那事情就會簡單很多,但是這個難度還是有的,作為廠長,田麗麗一方面要維持自己的威信,一方面也要維持公正。
自己廠子里的東西被人偷了,不管是不是你偷的,但是東西是在你的儲物柜找到的,那就得先認定是你拿的,她這么做也無可厚非。
但是楊新平不能這么做啊,他是知道東西是自家小舅子偷的,那個混賬玩意兒本來是想拿點東西出去賣錢的,結果事發了,東西也出不了手,只好想了個主意栽贓陷害。
本著幫里不幫外的原則,楊新平就算是再傻也知道該怎么處理,反正結果是什么又不重要,偷一包衣服而已,劉建華背著罪名又不會死人,還能把小舅子的責任轉移掉,何樂而不為呢。
如果沒有李文秀的話,那這件事情的結果還是跟上輩子一樣,劉建華背罵名,賠錢走人,楊新平繼續做他的車間主任,他那個小舅子也繼續在廠子里上班,至于會不會發生第二次這種事情,那就不是李文秀知道的。
不過田麗麗畢竟是責任人,既然已經鬧到了這里,她不出面肯定是不行了。
“小劉,你先不要急,派出所還在查,如果劉建華真沒有偷東西,他們也查得出來。”
“廠長,東西都已經找到了,還怎么查,我看肯定就是劉建華偷的。”
楊新平哪能讓派出所查下去,雖然物證已經找到了,但是誰也不敢打包票派出所會不會查出什么東西。
這個時候派出所還是比較讓人忌憚的,畢竟是是法治社會,電視劇里不是演著嗎,人公安是真的能查出一些東西的。
“姓楊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怕我哥跟你搶風頭,你哪只眼看到我哥拿東西了?”
“真是笑話,東西都在他柜子里找到了,怎么不在我柜子里,怎么不在其他人柜子里。”
劉建鴻一時有些語塞,這是關鍵的地方,他也否認不了。
“算了,老楊,你少說兩句,事情還沒查出結果,你亂說什么東西,你先回去,馬上就要交貨了,你趕緊把衣服都數清楚,別又出什么問題。
小劉,你也先回去吧,東西到底是不是劉建華拿的,我現在也不能說是不是,畢竟衣服是在他柜子里找到的,等派出所先查一查吧。”
田麗麗的態度讓楊新平也沒了脾氣,只好瞪了劉建鴻一眼就離開了,反倒是直接把李文秀給無視了。
李文秀見狀暗自搖了搖頭,這一次他之所以攛掇劉建鴻來找人鬧,其實他也知道肯定鬧不出什么結果,不過他也沒想著這么簡單地鬧一鬧就能把事情鬧明白了。
他的主要目的還是想試探一下永華服裝廠這位田廠長的態度,現在看來,田麗麗似乎并沒有一口就咬定東西是他二舅舅拿的,既然是這樣的話,那事情就會好辦很多了。
等姓楊的走了,李文秀也拉了拉劉建鴻,這會兒田麗麗倒是注意到他了,不過也沒多想,誰還沒幾個朋友,劉建鴻來這里找人鬧,肯定要叫幾個熟人的,只不過李文秀看著比劉建鴻還面嫩。
“田廠長是吧,我能不能找你談談。”
讓田麗麗有些意想不到的是,李文秀竟然想找她談談。
“你是?”
“哦,不好意思,忘了介紹,田廠長,我叫李文秀,劉建鴻跟劉建華是我舅舅。”
李文秀這么一說,田麗麗頓時就明白了,只是心里好奇啊,這做外甥的,膽子看著竟然比當舅舅的還大。
“這是我的名片,田廠長,方便進去說吧?”
給田麗麗遞過去一張自己的名片,李文秀自然知道,如果僅僅是以劉建鴻外甥的身份跟田麗麗談,對方十有八九可以不理會他。
但是如果有個身份的話,那情況應該就不一樣了,這個社會有時候就是這么現實。
事情也正如李文秀想的一個樣,原本田麗麗是不想跟一個不認識的人談的,她好歹也是管著一個上百多人的廠子的廠長,誰有空跟你一個毛頭小子談話。
再說了,即使他對劉建華的印象不錯,但是畢竟只是印象不錯而已,還談不上什么交情,更何況劉建華自己現在身上還是一把屎尿的不干不凈,萬一真查實了,那就是偷自己的錢了。
她雖然是女流之輩,但是也不是棒槌,只是一看手上的名片,田麗麗立馬就猶豫了。
名片上倒也不是什么嚇人的頭銜,金和實業的影響力畢竟還是局限在本省地區,在上海沒什么知名度,她不知道也是理所當然的,但是無論如何,能被稱為一個實業公司董事長的人,怎么也不會是一個小角色吧。
所以把人請進辦公室,田麗麗心里也是很好奇李文秀到底是什么來歷,金和實業又是一家什么樣的公司。
不過李文秀并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繼續深入,等坐下來,直接開口就問道:
“田廠長,我舅舅有沒有偷東西,我現在不肯定,今天來,主要是想請你幫個忙,其他的先不說,這件事情查肯定是要查的,即使你不查,我也一定會查到底。
不過在這之前,我能不能請你幫個忙,先讓派出所把我舅舅放出來,該賠多少錢我就賠多少錢,如果你不相信的話,我先給你十萬塊錢的押金。
那包衣服值多少錢我也了解過,十萬塊錢肯定是夠了。”
說完,李文秀二話不說,直接把早就準備好的支票掏出來放到田麗麗面前。
田麗麗頓時就愣住了。
開口就是十萬塊錢,好大的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