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飾華貴的潑婦伸手一指,“好你個陸雲(yún)深,你不過是個剛上任的大將軍,居然就敢拿我的兒女去巴結這個巴結那個,你……”
她一語未完,一個東西就向她劈面砸來。陸榮錦一驚之下下意識的閉嘴,那東西正正的砸在她的嘴脣上,微疼的同時,一片烏黑的液體散開,一滴也沒有亂濺,就齊著她的眼睛往下,糊了她半臉。
大師兄這手暗器玩得漂亮。趙子言立刻在心裡喝了一聲彩。
陸榮錦嚇得一哆嗦,伸手一抹,才知道是墨汁,倒是放下心來。她害怕吃進墨汁,不敢張嘴,指著陸雲(yún)深‘嗚嗚’的叫了二聲。
她氣極咆哮,聽上去卻象是嗚咽。
西次間的門簾後面,安一欣和沈玉捂著嘴,無聲的大笑起來。
陸榮錦這個樣子實在是太滑稽了。頭上髮髻高挽珠翠滿頭,一雙眼睛氣得通紅,亮得要噴出火來,然後從鼻尖開始,下半張臉上全是墨汁,嘀嘀噠噠直往下-流,滴得她的錦服繡襖上全是墨點。
更好笑的是,陸榮錦明明滿心想要破口大罵,卻怕吃進了墨汁,只能瞪著眼緊閉著嘴嗚咽。她揮舞著雙手,似乎想要衝上去揍陸雲(yún)深,卻又強忍了下來。她不過剛罵了半句,陸雲(yún)深就用墨壺砸她了,如果她敢動手,天知道陸雲(yún)深會不會還手?
陸榮錦可不敢冒這個險。
李嬤嬤搶上二步,拿出手帕幫陸榮錦擦抹起來。
安一欣和沈玉笑得直想捶牆。
不擦還好,這一擦之下,原本黑白分明的上下半張臉徹底花了,陸榮錦看上去就象一隻掉進來污泥裡的白貓,驚恐中還在張牙舞爪,更顯得狼狽不堪。
“陸雲(yún)正、陸雲(yún)浩果然是你的耳目,陸榮錦,你居然敢在我身邊安插你的人!”陸雲(yún)深挑一挑眉,連名帶姓的呼喝著陸榮錦的名字,一頂大帽子就扣了下來。
陸榮錦愣了愣,突然發(fā)覺上當了。
陸雲(yún)深不想要這二個堂弟給他當親衛(wèi),就說把他們叫到臥虎軒聊一聊,結果避開了老夫人,給自己挖了一個大坑。
陸榮錦黑白混合的臉上氣憤、羞辱、鄙夷、不屑種種情緒一閃而過,她撥開李嬤嬤,用衣袖狠狠的抹了一把嘴,又伸手指向了陸雲(yún)深,“你堂堂大將軍,居然耍這種把戲騙自己的親姑姑,你……”她驀地閉上嘴,看著陸雲(yún)深慢條斯理的拿起了還沾著墨汁的毛筆。
陸雲(yún)深就這麼拿著筆看著她,一句話也沒有說。
陸榮錦把後面的話都吞回了肚子裡。
衣袖上全是墨點,陸榮錦撩起繡襖,用襖裡子狠狠的又抹了抹嘴。
安一欣正捂著嘴笑得開心,看到她這個動作,一驚之下差一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
這就是堂堂宰相夫人?氣急之下原形畢露,真是什麼儀態(tài)都不講究了。
“陸雲(yún)正、陸雲(yún)浩,你們進來。”見陸榮錦不再說話,陸雲(yún)深纔對著門外揚聲說道。
他語氣淡淡,卻自有一種冷冽威嚴。
門外一陣響動,陸雲(yún)正、陸雲(yún)浩擠擠挨挨的蹭了進來。
他們二個搶著去給陸榮錦報信,然後又八卦的想看看小姑母怎麼讓大軍吃癟,就悄悄跟了過來。他們縮在牆根底下,卻哪裡瞞得過陸雲(yún)深的耳朵。
“你們也是陸家男兒……”陸雲(yún)深說到這裡頓了頓,實在是本性太不愛說話,就省略了訓斥的過程,直接說起處置來,“你們二個立刻去軍城,從小兵做起,別丟了陸家男兒的臉?!?
陸雲(yún)正、陸雲(yún)浩嚇了一跳,齊齊看向憤怒的黑白貓一般的陸榮錦。
陸榮錦狠狠的吸了一口氣,強逼著自己鎮(zhèn)定下來。“既然你不要他們當親衛(wèi),那就讓宰相大人另給他們安排官職好了,他們是我侄子,不管他們求不求我照應,我這個當姑母的都不會眼看著他們?nèi)ギ斝”?。?
她語氣高傲,話語堂皇,陸雲(yún)正、陸雲(yún)浩又驚又喜,忙向著她的打躬做揖稱謝不迭。
陸榮錦高高的仰起了臉,挑釁一般的看向陸雲(yún)深,“你是大將軍,可你總不能攔著我給你的堂哥們安排一個更好的前程吧?”
“你要給他們安排什麼官職?”陸雲(yún)深問道。
見他開口問了出來,陸雲(yún)正、陸雲(yún)浩在心裡叫了一聲堂弟,真不知道原來你這麼體貼,立刻就停住了對陸榮錦的阿諛,眼光閃爍的睨著她,等著她開口。
陸榮錦心裡暗罵一聲好你個陸雲(yún)深,你明明嫌棄他們二個,怎麼這會卻幫著他們敲起我的竹槓來!她顧不得生氣,飛快的盤算起來。陸家軍的軍職很水,陸雲(yún)正、陸雲(yún)浩再沒出息,畢竟也是三房嫡系,就算是從小兵做起,只要不太過偷懶?;?,就算不上戰(zhàn)場,一、二年之內(nèi)混個千戶也沒有問題。
千戶是六品。
老爺官至宰相,陸府的男子出路全在軍城,自己倒是從來沒有爲自己的子侄求過他,現(xiàn)在開口求二個六品官他應該會答應。
“兵部六品官?!标憳s錦咬著牙說。再大的官職她是真不敢許了。“只是宰相大人巡視災情去了,這件事要等他回來才能定準?!标憳s錦猶豫了一下,又補了一句。
陸雲(yún)深看向陸雲(yún)正、陸雲(yún)浩,這二位神色不定,顯然也在拼命的算計。
門簾後,安一欣看向沈玉。
沈玉肉嘟嘟的包子臉上滿是笑容,見安一欣看過來,立刻做了一個口型:虧,很虧。
陸雲(yún)正、陸雲(yún)浩額上都見汗了,飛快的權衡著利弊。在京城做官確實比去軍城受苦好得多,可是小姑母說得含糊,沒有說這個六品官是文官還是武官。如果是武官,那個起點雖然比小兵高些,但自己再不成器,在軍城總還有父兄照應。軍城將軍府的管事都是六品的千戶,如果咬牙熬一熬……
更重要的是,小姑母顯然是被大將軍逼到了這一步,爲了她自己的面子才咬牙開出了這個官位,看她的樣子心虛得很,顯然她也沒有把握她的宰相夫君會不會替她做這個臉。就算宰相大人答應了,那以後呢,只怕天天上衙門下衙門,卻一輩子都耗在這個六品官位上。
陸雲(yún)正、陸雲(yún)浩不想吃苦,可也不想這麼耗一輩子。他們心裡想著,看向陸榮錦的目光就帶出更多的企盼來。小姑母你這個價開得有點低,你再漲一漲。
陸雲(yún)深的目光也淡淡的落在了陸榮錦的臉上。他雖然不喜歡這二個堂哥,但能爲他們爭個好一點前程,他也不介意幫他們爭一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