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歲寒怎么也沒有想到他舅舅早在大半年前知道了他們的存在卻遲遲沒有相認,但是他又沒有從沒有了記憶的呂青波的表情上看到任何的異樣,如果不相認不是他本意的話,那么這其中就是有什么事情,漕幫雖然在百姓心目中并不是良善的,但是卻也不是望之卻步的,遲遲沒有相認大半的原因估計是出在自己的身上,方歲寒內斂的眸子變化著顏色,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那些沾染著水汽的信件,想了想,開口問道:“難道暗中幫助我剿匪的是舅舅你?”
水三爺愣了下,然后笑了,他還想著要怎么解釋這事,沒想到方歲寒卻一下子猜到了,不管是怎么猜到的,這么機敏倒是值得稱贊。
他一笑方歲寒便明白自己猜對了,沒想到他一直想要找到的人竟然是自己的舅舅,實在是太巧了,如果不是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他簡直不敢相信這世上有這么巧合的事情。
“歲寒,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是個有勇有謀的。”明明是對著第一次這樣見面的人,但是水三爺卻絲毫沒有別扭的喊出了這個名字,神態自然的就像是喊了千百遍一樣,雖然關于眼前的人的記憶一片空白,但是身體大約還保留著這份熟稔,水三爺向前探身拍了拍方歲寒的肩膀,眼睛里滿是贊嘆和自豪,這個動作跟他從前不知道做過多少次一模一樣,這份熟悉的感覺,在兩個人之間回蕩著。
“幫你剿匪并非全是出自為自己報仇的心思,我在漕幫呆了這么多年,與那些匪徒打的交道要比普通百姓多的多,熟知他們做事異常殘忍,為了錢財草菅人命,我雖然是個俗人,但是也沒有泯滅良知,對他們的所作所為看在眼里記在心里,但是我背靠著漕幫底下那么多的兄弟的身家性命都在我的手里不敢輕舉妄動,后來你擔任了宣撫使開始剿匪,我讓手下的人觀察了許久,見你是真心想為一方百姓的安危并非是為了想要功績而為之才想到了借你的力量剿匪的辦法,也是在那個時候才查到我的真正的身份,我一直遲疑著要不要相認,不過還是忍住了,如果你我之間的關系暴露,我怕家人和漕幫的人會因此遭到報復,只是沒想到咱們爺倆會在這樣的場合下見面。”
雖然面上帶著淡淡的笑容,但是他在得知自己的真實身份之后還是很震驚的,并不是因為那驚險的經歷,而是因為查到了那之后方歲寒還有他兒子的經歷,說實在的,安和在方家遭受的那些他并沒有在在意,以為他一直都認為男孩子就應該多摔打多鍛煉,經歷多了事骨頭才能更硬,讓他感覺到震驚的是方歲寒竟然去邊疆,雖然他倆跑商的時候并不是很富裕,但是十五兩銀子拿出來是不怎么費力的,方歲寒有多少銀子他知道個大概,完全可以用銀子躲了這要命的差事,但是他毅然決然的去了那危險的地方,除了對兄弟的冷漠而寒心大約還有別的念頭,當然這是水三爺、不現
在可以叫呂青波,這是他的猜測,這種猜測在方歲寒的剿匪的行動已經得到了證實。
方歲寒默然,怪不得,怪不得每次送信的時候都掩藏行蹤呢,原來這里面還有這樣一層的意思,他舅舅的擔憂不無道理,那些身上背著很多人命的匪徒都是亡命徒,不怕死,真要是逼到份上很有可能會做出什么報復的事情,所以他才在家里的長工里安排了不少身手好的人,家人之于他正如漕幫的人之于他舅舅,正是因為有了這層顧慮,所以才會猶豫,這一猶豫直到現在他們才相認。
“舅舅,我懂的。”方歲寒重重的點點頭,他在邊疆的時候也深感肩上的責任重大,每個士兵都是一條鮮活的生命,有家人有愛人有牽絆,所以他做每個決定都必須謹慎再謹慎,凡是打仗都是沖在第一個,他覺得這是一個上位者應該做的,他的舅舅也是一樣。
明明血脈相連的親人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但是他卻只能忍著不敢相認,心里的酸楚也不能對人言明,對呂青波來說更是一種心頭上的痛,被這樣折磨了這么久,現在聽到方歲寒這話便覺得受的那些苦也值了,手抓著方歲寒的手握了握,眼里不覺已經濕潤。
百里之外的方家人還不知道這個天大的喜事,趕在地凍上之前,林蕓希又在樹林里弄了不少腐殖土灑在人參的棚子里,孫老大夫的人參酒已經泡好了,還有個把月才能喝,不過他做好了便給林蕓希送過來幾壇子,不送過來不行,他泡酒的時候被村里那幾個饞酒的老頭子看見了,這時候要是不送過來估計這酒泡好了也就只剩下個空壇子了,也不知道這些老家伙怎么越活臉皮越厚,天天蹭人家的酒還都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嘖嘖,他都替他們臉紅。
這個時候的孫老大夫總是把他之前去方家蹭酒的事情給忘的一干二凈。
他送過來的時候林蕓希還沒忘記方歲寒解酒欺負她的事情,幾壇子酒在手里沒熱乎呢就送了出去,族老們一家一壇子,張家二老加她那位不怎么見面的曾外祖父三壇子,剩下的兩壇子里正和伍大爺分了,干干凈凈。
這時候得知那壇子里的酒泡的是人參,而且那酒還都送了人,呂氏已經不會像之前那么心疼了,她已經想開了,就像是她小兒媳婦說的那樣,做人得懂得感恩,不忘記那些幫過自己的人才能越過越安順,她現在吃喝不愁受了熱挨不了不知道是積了多久福,只要好好的過日子就好了。
幾百斤的葡萄曬干后挑去梗才得了九十多斤的葡萄干別說那三個人,就是林蕓希都覺得肉疼,做好了便帶了一些到縣城,才剛上午武陽中他們的點心鋪子人就絡繹不絕,怕打擾倆人做生意,林蕓希便坐在馬車上在外面等著,瞧見小兩口笑著把客人都送走,待方妙給武陽中擦完了汗,林蕓希這才下車。
“三嫂,你來啦!”見到林蕓希,方妙
好像又恢復了她那跳脫的性子,開心的跑過來,挽著林蕓希的手往里走,“你今天怎么得空過來?怎么坐車手還冰涼,這手爐里的炭是不是燒盡了?”
方妙一邊說著話,一邊把林蕓希拉到鋪子里,鋪子里大部分都被裝點心的柜子占了,勉強放下兩個椅子,倆人坐下來,武陽中便泡了茶過來,喝了口茶,林蕓希覺得暖和了些。
“這爐子好好的呢,在車上熱了才拿開的,我這手夏天的時候也是冷的,天生的體寒,不打緊。”拍了拍方妙的手,林蕓希笑著回道,成親以后就是不一樣了,方妙這樣大咧咧的人都會關心人了,看樣子倆人婚后磨合的挺好。
其實哪里還需要磨合,經過退婚的事情,倆人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才走到一起,所以格外珍惜這段感情,武陽中對方妙更加的包容,而方妙也心疼他收斂了不少脾氣和小性子,倆人的感情怎么可能會不好。
林蕓希不怎么經常來縣城,這次過來免不了給倆人要報報兩家的平安,聽到家里要給哥哥娶親,武陽中露出個笑容,他們幾個兄弟的婚事估計是他娘最大的心事了。
家里的事情說完了,林蕓希便把葡萄干拿出來,示意他倆嘗一嘗,方妙倒是吃過葡萄,不過可沒見過葡萄干,遲疑的捏起小小的一粒放到嘴里,嘗到那酸中帶甜,甜中帶酸的味道眼睛便亮了。
“這是葡萄干,我曬的,吃著怎么樣?”沒等方妙說話,林蕓希先開了口。
“好吃!”方妙立刻回道,然后又捻了一些放到嘴里,咽下去后露出了滿足的表情,那樣子惹得林蕓希忍不住想要笑出來。
方妙也看到了她的表情,不怎么在意,她在她三嫂的眼中估計永遠都是個孩子,她也只在自己的家人才會這樣。
“雖然干了,不過那種鮮味倒是沒怎么減少。”知道林蕓希不會無緣無故的問,武陽中仔細的嘗過之后認真的回道。
“嗯,你覺得這葡萄干要是放到點心里好嗎?”雖然前世吃過不少加葡萄干的點心,不過不知道在這里合適不合適,畢竟這里葡萄都是罕見的,更別提放葡萄干的點心了。
“哎?要把葡萄干放到點心里?”方妙吃了一驚,下意識的便回道:“太浪費了吧,這葡萄干可比點心金貴多了,只賣這葡萄干的話價格肯定不菲。”
她這反應可一點都不奇怪,那些達官貴人不提,來自西域的這個葡萄普通人家聽都沒有聽過,上次有個婦人帶著小少爺模樣的人過來買點心,因為看著那孩子長的白嫩可愛所以她便給了那孩子幾顆葡萄吃,那以后他們家人便一直追問那東西是什么,還說用銀子買也成,她都吃的剩下沒幾顆怎么賣啊,最后一文錢沒要把剩下的全都給了人家,然后倒是多了一戶老客戶,所以在她看來,這葡萄賣的是那個有市無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