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貴,你晚上跟誰睡?”來旺扒完飯,站起來準備去添飯。這是村里人經常問小孩的問題。
“跟我奶奶睡。”金貴雙手油膩,抓著一個雞爪子不停地啃。
“那你爺爺睡哪里?”來旺接著問道。
“就你喜歡問這些無聊的問題。”羅瑾萱顯然沒有適應趙家屯的生活方式。
“我爺爺晚上跟我們家的牛睡。”金貴說道。
“啊,怎么跟牛睡呢?”羅瑾萱很是吃驚。
“爺爺說,這一陣子,一渡水都丟了好幾頭牛了。現在牛肉老貴的,鎮上的牛肉都賣三四十塊錢一斤了。我們家的那頭大黃牛有六七百斤,值一萬多塊錢。那些偷牛賊指定每天都在盯著哩。所以我爺爺每天帶我我們家老黃睡在牛圈里。”金貴說道。
這樣的事情,羅瑾萱雖然不是第一次聽說,但是親耳聽到時依然很是震撼。
“村子里像你們家這樣的多不多?”羅瑾萱問道。
“多。怎么不多?有人說,前兩天晚上,家家戶戶的狗坐立不安,指定是那些偷牛賊過來了踩點了。所以,這兩天晚上,家里養了牛的晚上都不敢睡覺。晚上躺在牛圈里守著。就是這樣,一渡水依然連續丟了五六頭牛了。有一家,牛放到房間里關好。結果偷牛賊,直接將人家的墻給拆了,將牛從洞里牽走了。”金貴人一丁點大,但是聽到的事情倒是不少。
“這些偷牛賊怎么這么囂張?”羅瑾萱感覺不可思議。
“這些偷牛賊一般都是一些混子,他們人多勢眾,又跟鎮上的那些賣牛肉的攤主有勾結。鎮上賣肉的都是一個團伙的。他們控制了鎮上的豬肉牛肉市場。外地人想到黃石鎮來收購生豬,就必須從他們手上收購。有幾次外地人直接到老百姓手里收購豬肉,直接被他們打出了黃石鎮。這些人一般都有后臺罩著。他們大模大樣地拿著偷來的牛肉在鎮上賣,老百姓也拿他們沒有辦法。”來旺對這些門道還是很清楚的。
“政府不管么?”羅瑾萱皺起了眉頭。
“他們才懶得管呢。估計他們每個月沒少從這些販子手里拿份子錢。”來旺笑道。
“金貴,你讓你爺爺小心一點。你們家的那頭大黃牛養的那么精貴,一身的肉。要是讓賊偷走了,那可太可惜了。”來旺說道。
“嗯。我等下就回跟我爺爺說道。”金貴說道。
“金貴,金貴!”劉英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來旺叔,你別跟我奶奶說我在這里哦。”金貴飛快地將抓手里的雞爪子吃干凈,將雞骨頭往地上一扔,金貴帶過來的老黃狗立即將骨頭一頭咬在嘴里。
金貴將雙手上的油膩直接就要往身上擦。
“等等等等。阿姨給你拿紙巾擦。你這熊孩子,怎么這么不講究衛生呢?”羅瑾萱說道。
“金貴。你個兔崽子,奶奶知道你在里面。你要是還不出來,今天晚上讓你嘗嘗竹條炒脆皮。”劉英走進了屋子。
金貴飛快躲進了廚房。
“來旺,羅領導,你們正吃飯呢?我家那小子躲哪去了?”劉英一眼便看到桌上擺著三個飯碗,三雙筷子。
“金貴啊。他今天沒過來。”來旺話是這么說。眼睛卻往廚房看了過去。來旺也是夠壞的,這擺明就是告了金貴的黑狀。
羅瑾萱白了來旺一眼,忍不住咯咯笑個不停。
劉英快步走進廚房,從門后面將金貴提了出來。
“來旺叔,我就知道你靠不住。專門當叛徒出賣我。”金貴憤憤不平地說道。
“我咋出賣你了?我剛才不是說你沒過來么?”來旺說道。
“哼,還狡辯。我剛才看到你眼睛老往廚房里看。”金貴人小鬼精。
“對,就是來旺出賣了你。”羅瑾萱也煽風點火。
“臭小子。還不老實哩?怎么又跑到羅領導這里來了。你說你在這里添多少麻煩?人家大人辦事,你一個小孩在這里,多礙事?”劉英在金貴屁股上用力拍了一下。
“劉英嬸,你可別亂說話啊。我跟羅領導辦啥子事情?我就是在這里吃飯。這門都沒關,能辦事么?”來旺笑道。
羅瑾萱還沒明白過來,主要是這鄉里話的藝術色彩比較濃郁,你要是沒領悟透,聽半天也沒聽出里面的味來。
劉英則反應迅速。笑罵了來旺一句,“你這混小子。就知道埋汰人哩。我可沒有那一層意思。不過,你要是能耐,就把人家羅領導留在咱趙家屯了。只是你留下了劉領導,碧清那里咋辦呢?”
羅瑾萱這下要是還沒弄明白那不是單純,而是愚蠢了。羅瑾萱從凳子上一蹦而起,飛快用手揪住來旺的耳朵。“好你個趙來旺,老是占本姑娘的便宜哩!看本姑娘今天不好好收拾你一頓。”
“那你們兩個慢慢收拾,我也得回去好好收拾一下我們家的小混蛋了。”劉英揪住金貴耳朵往外走去。
“嬸子,等一下。我有事想問你一下呢。”來旺忙將劉英叫住。
劉英停了下來,這才將金貴放開,金貴回頭向來旺做了一個鬼臉,“來旺叔,以后別想讓我給你跑腿了!我算是恨透你了。”
三個大人忍不住打著哈哈笑了起來。
“啥事情啊。”劉英問道。
“還不是你們家牛的事情。樹良叔,每天都睡牛圈里了?”來旺問道。
“不睡那里面行么?最近偷牛賊囂張得很,差不多直接出來明搶了。前天劉家山那邊,牛主人都已經發現了,那些偷牛賊竟然不但沒有逃走,反而將牛主人打倒在地,然后把牛牽走了。一頭牛上萬塊,偷牛賊現在為了錢跟瘋了一樣。”劉英說道。
“這群短命鬼,偷不成直接改搶了!”來旺說道。
“現在留在村子里的都是一些老頭子,這些偷牛賊哪一個不是身強力壯的后生小伙?真干起仗來,這些老頭子又哪里是他們的對手?”劉英說道。
“沒報警么?”來旺問道。
“報了。報了好多回了。但是又有什么用?頭牛則在本縣偷了,放到鄰縣去銷贓。鎮上的派出所來過一兩回,查不到線索,他們就不想再管了。”劉英說道。
“那你讓咱叔也小心一點。實在不行,牛丟了不要緊,人可不要被傷到了。”來旺說道。
“我也是這樣跟老頭子說的。反正現在能夠賣菜賺錢,那一頭牛干脆賣掉算了,免得賊惦記。他舍不得,這牛養了這么多年,養出感情來了。我看他對這頭牛的感情都超過對我了。每天晚上都睡在牛圈里。”劉英言辭里似乎帶著怨氣,其實話語中帶著濃郁的關切。
“哎,這事得想想辦法才成!”來旺說道。
“來旺,羅領導,我得回去做晚飯去了。等一下,老頭子回來看不到人又要啰嗦了。”劉英匆忙趕了回去。
“來旺,你有什么辦法么?”羅瑾萱問道。
“我能有啥子辦法?聽說這些偷牛賊來村子的時候,奇怪得很,一個村子的狗沒一只叫的。”來旺搖搖頭。
“怎么會呢?”羅瑾萱問道。
“據說,偷牛賊里面有個宰狗的人,身上帶著殺氣,村里的狗聞到他身上的殺氣就不敢做聲了。所以他們到哪里都不容易被發現。而且他們挑的作案時間非常的狡猾,都是凌晨人最疲憊的時候。有些農戶守了一晚上,到了凌晨的時候有些困,一覺睡了過去,醒過來便發現守在身邊的牛早被人牽走了。”來旺說道。
“這群偷牛賊這么厲害?”羅瑾萱問道。
“什么事情干得多了自然而然就變厲害了。”來旺說道。
“晚上睡哪?還回山神廟?”羅瑾萱問道。
“晚上留你這里。你看行不?”來旺詭笑著說道。
羅瑾萱原本準備一口答應下來,但是一看來旺的笑容,回味一下這小子說的話,便知道這家伙沒說好話,“不行!孤男寡女,對我的聲譽影響不好。”
“你看你,現在都是啥年代了?思想落后!我跟你各睡個的房,我還會影響你的聲譽?”來旺笑道。
“不行就是不行。誰叫你沒有口德的?”羅瑾萱態度很堅決。
“那算了。我到樹良叔家去落一晚上腳算了。說不定還能夠將那偷牛的賊捉住呢。”來旺將碗筷收拾好。
羅瑾萱吃了一餐現成的,倒也不好意思,袖手旁觀。也跟著進了廚房,與來旺一道將碗筷洗干凈。倒是有些夫唱婦隨的味道。羅瑾萱不知道為什么,臉色憑空變得紅紅的。
“你要是不想去樹良叔家,就還是睡以前那件屋子。那件屋子一直沒收拾呢。”羅瑾萱小聲說了一句。
來旺說的話有些欠扁,“我就知道羅領導舍不得我走哩。”
來旺一句話將剛才溫馨的場面徹底打碎,羅領導丹目圓瞪,狠狠一腳踢向了來旺的屁股。
來旺嘿嘿一笑,快速閃開。羅瑾萱則氣沖沖地回了自己的房間。
“嘭!”羅瑾萱的房門發出一聲巨響。
來旺傻眼了,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么。
ps:三月枇杷四月黃,
我的丈夫進學堂;
五月托人帶封信,
叫他回來過端陽;
昨夜屋里又相會,
醒來原是夢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