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著異形銅獸的香爐里裊裊地飄著細細的甜香,沁人心脾。
李淑蘭只是坐在蘇老夫人的床沿上,臉上帶著微笑,并沒有先說話。
“淑蘭啊”,蘇老夫人說道,“你覺得我家言哥兒咋樣?”
李淑蘭心中微一怔,這老太太怎么突然問起這話來了?
“哥哥才學過人,以后必定能成就一番大事業。”李淑蘭說道。
蘇老夫人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
她猶豫了一會兒,這才又道:“淑蘭啊,要是我想把你嫁給他,你可愿意?”
李淑蘭聞言,心中像是有一個驚雷一樣,轟的一聲炸開了。但是她仍然保持鎮定,不驕不躁,不怒不喜,只是微微笑道:“淑蘭多謝老太太抬愛了,淑蘭如今依仗著老太太而活,老太太說什么,我必然都要聽的。但是,我又自知自己的狀況,實在是配不上哥哥。哥哥以后是要有一番大作為的,我這個罪臣之女,只怕今后會讓哥哥為難了。”
她說著這話,起身,在蘇老夫人床前跪下:“所以,多謝老太太抬愛了,淑蘭感激不盡。”
她說著這話,向著蘇老夫人磕頭。
蘇老夫人馬上從床上下來,拉她起來,嗔道:“你這孩子,非讓我下床不可。”
李淑蘭這么說,自然是不怕蘇老夫人因此會收回剛才的話。
她罪臣之女的身份,她又何嘗不知道?只要她今天說了這番話,勢必早就已經考慮好了。對于李淑蘭的身份,她也不認為這會成為障礙。
“你聽聽你說的啥話?還配不上,你一個好端端的姑娘家,哪里就配不上了?要我說啊,你知書達理,賢惠溫良的,竟是比誰都好的。”蘇老夫人說道,“我待你不錯吧,如今需要你報答我的時候了,你竟然推三阻四的。”
蘇老夫人這番話,這是故意說的,她早就看出來了,李淑蘭對蘇可言并非無意,只要是有意的話,那就好辦多了。
“老太太您這么說,當真是讓淑蘭無地自容了。”她說道,但是答應的話,哪里是這么容易就要說出口的?
蘇老夫人又拉著她的手,問道:“那你說你答應不答應吧?”
李淑蘭猶豫了會兒,這才道:“淑蘭的命是老太太給的,既然如今老太太用得上,那我一定會傾心報答。”
這話,那就是答應了。
蘇老夫人的嘴角的笑意也慢慢地擴大。
但是只是一瞬間,她的眉角又帶上了愁容:“你也知道,言哥兒如今這情況,不好弄啊。”
蘇老夫人嘆息一聲。
李淑蘭自然是知道,要想阻止蘇可言和蓮子在一起,只怕還是要費上一番波折。
“淑蘭,你有什么主意沒有?”蘇老夫人看向李淑蘭問道。
李淑蘭想了想,看向蘇老夫人,十分鄭重地問道:“老太太,您是真心想把淑蘭嫁給哥哥的嗎?不是哄著淑蘭玩的吧?”
蘇老夫人嗔怪道:“瞧你說的,我啥時候哄著你玩過了?”
“那就好”,李淑蘭笑道,“我想想法子試試吧,但是如果我不成功的話,老太太可一定要疼惜我。”
蘇老夫人看著她雙目濕潤,水氣氤氳的樣子,心里就軟了下來:“那是自然了。”
李淑蘭這才舒了口氣,伺候蘇老夫人睡下來,這才出了房間。
事情變的太快,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她本來還在為這事發愁,就算是成功阻止了蓮子,只怕蘇老夫人也不會接受她。但是沒想到,這個最大的難題,竟然解決了。剩下的,自然都不在話下。
而此時,蓮子正在燈下,繡著一個荷包。
今兒白天的時候,她看見了蘇可言身上帶著的荷包,問了問他,知道是蘇可心幫他繡的,但是蓮子心中仍不覺有些吃味。
于是,蘇可言便調侃了一句,“那就你來給我繡一個吧,我一定天天戴著”。
蓮子當時一定是昏了頭,竟然答應了。
她小時候跟著楊氏學做針線,但是沒學上幾天,便扔到一邊去了。后來楊氏見她的心的確不在這上面,便也不再為難她了。是以,到了如今,蓮子做的針線,還是歪歪扭扭的。
不過,蓮子此時卻是幸福的,就算自己做的再丑,但是只要他不嫌棄,只要他視若珍寶,她就滿足了,她就會感到很幸福。
但是,她完全不知道,一場陰謀,正在漸漸地向她靠近。
第二日,蘇可言還是如同往日一樣,下了學便去看蓮子,之后便是去蘇老夫人的院子里吃飯。
但是,正他當走進蘇老夫人的院子不久,便聽見有人喚他。
“哥哥”,李淑蘭從一叢湘妃竹后面走了出來。
蘇可言本就不喜歡她,此時自然也是不愿意和她多說。
“哥哥,你聽我說一句話。”李淑蘭見他要走,忙說道。
蘇可言聞言,便稍稍停下了腳步,看著她。
“哥哥,我說句話,你這幾日一直冷著臉,老太太心里著實不好受。你也就別再和老太太鬧別扭了,你放心,你和蓮子妹妹的事兒,我會從中給幫幫忙的,老太太那邊,只要瞅著機會,我就會勸她一勸。”李淑蘭說道。
蘇可言聽她這樣說,自然是不好再說拒絕的話,但是也沒怎么上心,只是淡淡地說了句:“那真是謝謝了。”
到了飯桌上,李淑蘭給蘇老夫人布菜,將她面前的碗里堆滿了她愛吃的菜。
“老太太,您可一定要嘗嘗這個小黃瓜,鮮著呢,也不知道是怎么種出來的,就是和一般吃到的不一樣。”李淑蘭說著,夾起一大筷子的黃瓜,添到蘇老夫人的碗里。
她見蘇老夫人吃得開心,于是又道:“要說這蓮子妹妹啊,可當真是難得的竟是能想出別人想不出的法子。不過這倒也是便宜了我們了,要不然,大冬天的,新鮮蔬菜,我們也只是想想罷了。”
蘇可言聽她竟然在這個時候,不但不避諱,倒說起了蓮子的好話,不禁向她投去了感激的一瞥。不管她以前如何,不管他以前有多么不喜歡她,但是此時,她幫了他是事實。
蘇可言感激的目光,自然是沒有逃過蘇老夫人伶俐的眼睛。但是她馬上,又換上了一副嚴肅冰冷的神請。
“吃著飯呢,提這個事干嘛?”蘇老夫人不悅地喝了李淑蘭一句。
李淑蘭聞言,便不再說話,低頭吃飯。
蘇可言心中更加不好過,祖母還是不肯接受蓮子。他心中都有些懷疑了,此事到底還要鬧多久?就這么僵持著,結果到底又會如何?
從此之后,蘇可言經常地看見或是聽別人說起,李淑蘭時常地為蓮子說好話,也是時常地說自己若是娶了蓮子,會是多么的好。但是毫無意外,每次都是被祖母給喝止住了。
一次兩次倒還好說,但是一直這樣,蘇可言的心中就起了些變化。明知道會惹來祖母的不高興,但是她卻樂此不疲,看來,此次他真是錯怪她了。
慢慢的,時間長了,李淑蘭輕而易舉地取得了蘇可言的信任。
只是這還不夠,要有進一步的計劃,必須要再努力一點才是。
這日,李淑蘭出門一趟,到了藥鋪子,說是家里有人發熱,要抓點平常常用的藥。
像這些治頭疼腦熱的藥,藥鋪里一般都是常備的,也無需抓藥,只需問了病癥,拿回去吃了就是了。
李淑蘭拿了足足夠吃六七天的藥,從藥鋪里出來。
但是,她才走了幾步,感覺像是有個人在她后面跟著她一樣。
她天生敏感,遇到這種情況,自然是十二分的小心。
到了一個小巷子,李淑蘭左拐右拐,突然隱藏了起來。
果不其然,在她隱藏了起來之后,便見一個身著黑衣的高大男子出現了。
由于離得遠,李淑蘭并沒有十分看清他的臉,但是看這身形,她又隱隱地覺得,似乎是在哪里見過一樣。
“閣下一直跟著小女子,是有什么事嗎?”李淑蘭突然走出來說道。
這里四處無人,但是李淑蘭卻覺得,這個身影熟悉,又隱隱地覺得應該不是害她的人,這才走了出來。
來人一看被發現了,并沒有馬上逃跑,更沒有對李淑蘭不利,只是轉了個身。
更讓李淑蘭驚訝的是,他竟然沖著她跪了下來。
“屬下來遲,請小姐恕罪。”那人說道。
李淑蘭心中懵了,這人到底是誰?
“你是?”李淑蘭問道。
那人這才抬起頭來,李淑蘭一看他的樣貌,瞬間有種想哭的沖動,她拼盡了全力,這才將淚水忍了下來。
“你不是跟著父親去了嗎?怎么如今竟然回來了?”李淑蘭問道,雖然她極力地忍著,但是此時,聲音仍然是有些哽咽。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李墨的貼身護衛,名喚陳華。
當初她家遭巨變的時候,父親被流放,這個陳華一心護主,便跟著一起去了。誰料,此時,他竟然回來了。難道,是父親出事了?
李淑蘭的心中不由得冷了起來。
“小姐別擔心,大人好的很”,陳華說道,“如今皇帝病重,太子謀反之心昭然若揭,再等不了多久,必是三皇子即位,大人回歸,指日可待了。”
當初李墨剛剛被流放的時候,就連押送的差役,都以為他完蛋了,一路上苦頭自然是吃了不少。但是一聽說了京中的消息,這些人精似的人,知道變了風向,哪里敢再對李墨無禮?一個個地爭搶著伺候著。因此,陳華這才放下了心,聽了李墨的囑咐,先回來尋找李淑蘭母女,讓她們暫時先忍耐一下,用不了多少時候,便可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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