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孫爭執之間,曹燕兒卻及時掠了過來。“師姑,師姑來了,賊子被你殺了嗎?”“曹師妹,你怎樣?”“師姑,你沒受傷吧!”“阿彌陀佛菩薩保佑,曹姑娘你總算好好地回來了,你和齊哥兒是怎麼碰上歹人的?”面對大家的爭相詢問,曹燕兒不知道該先回答哪一句,只好身子飛快地轉了一圈,表示自己毫髮無傷,然後道:“說來話長,回去再說。”
已經將徐七爺送上了回家的馬車,又等了差不多兩刻鐘,還是沒見陳瑞的身影,譚二和朱老六急得團團轉,按捺不住正打算返回去找他,陳瑞卻自己從寺內施施然走了出來。“哎喲我的少主子,你還這麼慢吞吞地,我和譚二哥差點沒急死!”陳瑞一靠近,朱老六就忍不住低聲抱怨。
陳瑞道:“塔林裡有人行兇,驚動了廣濟寺的和尚,一夥子和尚在塔林裡到處搜查大呼小叫地,我當時若是從大路走出來不正碰上他們。沒法子只好飛奔去小路的路口。然後在寺內走若是行色匆匆慌里慌張,也容易被懷疑是歹人,爲了表示自己心裡沒鬼,小爺我只能擺出閒庭信步的模樣。你們將我小舅送走了嗎?”
譚二點頭:“送走了,咱們也趕緊回去吧。”三個人上了馬車,朱老六嘴巴動了動,想問陳瑞塔林歹人殺人了沒有,若是殺了,被殺的是誰?譚二其實也想知道齊哥兒有沒有被殺,夏家人究竟是爲著何事惹上了歹人。可他不想讓陳瑞再次跟夏家尤其是壽姐兒扯上關係,所以暗暗衝朱老六搖了搖頭。一時間車內主僕三人都不做聲,各自想著心事。
顏秋霜絕對不會想到自己一家子不過去了一趟廣濟寺上香,居然就碰上了這樣驚恐的事情。自從粉粹了齊王吳王篡位陰謀之後,這些年大家太平日過慣了,猛不丁地遇上這麼兇險萬分的事情,而且差點被害的是自己的長子,顏秋霜回到家之後過了一個時辰,心神還是不能安定。
莊氏見兒媳婦蒼白的臉,心裡直打鼓,趕緊讓成婆子派人去請郎中來診脈。其實莊氏自己的手腳也一直在發軟,雖然知道夏榮是奉旨出京,但她還是忍不住埋怨道:“這個二郎,關鍵時刻就不在,今日他若是在,一定將那些賊子個個弄死,叫他們禍害我的孫子!幸好我們齊哥兒機變靈活,在兩個歹人的追逐下居然能毫髮無傷地逃過一劫。依我看八成是咱們燒給親家公的香靈驗了,親家公在暗中保佑。不行,回頭咱們還得再去廣濟寺給親家公再上幾柱香,多多燒些紙錢給他!”
兒子大難不死,顏秋霜哪裡會覺得婆婆迷信,聽到這話點頭道:“好,就依婆婆的。”又對曹燕兒道:“曹師妹你和齊哥兒只是去塔林轉悠,怎麼會惹上那些兇徒呢?”曹燕兒三言兩語將最初遇上歹人以及自己被三個歹人圍攻後的情景說了一遍。
三個歹人當中那個戴著鷹頭面具的跟曹燕兒功力相差不大,然後他又多了兩個幫手,曹燕兒打不過,
可又怕對方放棄追自己全力去殺齊哥兒,只能且戰且逃。那個最先衝過來沒戴面具的歹人被曹燕兒的飛鏢射中胸口倒在地上眼看活不了了,那戴鷹頭面具的居然飛快地往他身上倒了化屍水。
顏秋霜沉吟道:“立馬戴上面具,不要命地追殺齊哥兒,還將自己同夥的屍體化去。這些人只怕在謀劃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擔心事情敗露,所以他們要追殺看到了他們其中某一個或者幾個人臉孔的齊哥兒,要將自己死去的同伴的屍體化去。對,一定是這樣!報官,趕緊去京兆府,不,死了三個人,而且這些人這般兇殘,完全可以直接去刑部報案。”
光天化日之下,安南王府嫡長子在廣濟寺居然被歹人追殺,這也太過駭人聽聞了。刑部的捕頭立時就親自上門來調查詢問。雖然那唯一沒戴面具的歹人屍體已然被化掉了,但刑部的畫師還是根據曹燕兒和齊哥兒的敘述,反覆畫反覆調整,力圖最大限度地接近那人的原貌,畫師和曹燕兒熬了一個通宵加上一個上午,終於畫出了與死者像了七八分的畫像。第二日下午,京都各處就張貼那人的畫像以及其同夥的身形特徵的懸賞告示。
這告示一出,京都輿論譁然。這些年京都人們已經漸漸習慣安南王妃顏氏的剽悍行徑了,安南王府許久沒被人議論了,結果因爲這件事情又被大家惦記上了。此事還驚動了宮裡,皇后娘娘特地派了女官來安南王府看望,然後東宮還有端王府都專門派了人上門。皇后娘娘照例又賞賜了許多東西下來。
此事本來安南王府是瞞著定國公府的長輩的,可是刑部的告示這麼一貼,哪裡瞞得住,老太君急得不得了,讓夏無忌親自過王府來問情況,楊氏也嚇壞了,拉著王淑英妯娌兩個急急忙忙趕了過來。
“這些個天殺的賊子,天子腳下居然也敢這般猖狂,居然對一個十一歲的孩子窮追不捨,幸好安南王府的世子爺逃開了,不然叫那什麼化屍水一化,可就真的成了一灘水了。”顏記諸人當然也聽說了這事,顏掌櫃娘子拍著胸脯替齊哥兒感到慶幸。彼時正是晚飯時節,大家聚在一起準備開飯,顏掌櫃娘子大著嗓門將自己在相鄰婦人那裡聽到的消息說大家聽。
這個碎嘴的婆娘,怎麼話就那麼多!朱老六狠狠地剜了顏掌櫃娘子一眼,譚二擔憂地看了看陳瑞,後者卻臉色很正常地附和著顏掌櫃娘子:“是啊,那孩子的確幸運。不過他老子是煙霞谷的高手,他肯定是跟著學了拳腳的,不然哪能逃開。”
吃完飯之後,陳瑞也沒有和譚二他們談論此事,只是問了顏掌櫃替自己和別的木匠鋪約定的談買賣的時間和地點,畢竟他這回進京的主要目的還是擴大自家木材買賣的規模,這纔是他這些日子要做的正事。確定了與人談買賣的日期,陳瑞回到自己房裡將譚二和朱老六叫來,大家商量著選哪一天哪個地方和徐家人見面爲好。
“看來
少主子沒起疑心,以爲咱們當時在廣濟寺塔林沒看到是夏家人遇上了麻煩。而且他對夏家的事情似乎也沒那麼上心,這我就放心了。”從陳瑞房裡退出來後,朱老六悄悄拐了拐譚二,低聲說道。譚二卻不以爲然,少主子喜怒不形於色,鬼才猜得到他的心思。不過不管他知道不知道,上心不上心,只要他能像眼下這般不耽誤正事,認得清自己的身份,擺得正自己的位置,他就沒什麼好擔憂的。
“京都首善之區也不太平,佛門清靜之地居然會發生那樣可怕的事情。不知道那些歹人是什麼樣的窮兇極惡之徒,好好的人叫他們這麼一弄,居然就化成了水!”胡家廚房門口,買菜的馮婆子一邊卸著菜一邊和幫助自己的柴房的郭婆子說著自己方纔在菜市場聽到的奇聞。
“官府果真懸賞那麼多銀子?”那柴房的郭婆子是個財迷,關心的卻是賞金。買菜的馮婆子道:“騙你不成,菜市場那邊的牆壁上貼著官府的告示,有個讀書人高聲念給大夥兒聽,我可是親耳聽到的。有認出那歹人同夥並提供線索的,只要查證屬實,賞銀五百兩。官府還說了,但凡這兩日家中有人失蹤不歸的,要及時去官府報告。”
郭婆子激動不已:“啊,太好了。不知道離咱們府比較近的地方有哪裡貼得有告示,我得去瞧瞧去,這萬一那人是我認識的呢?”馮婆子啐了一口:“做你的春秋大夢,你這老貨想錢想瘋了不成!咱們府裡沒主子的允許,誰能隨便出去。再說了,你一個成日關在柴房劈柴的憨貨,就算讓你看了那告示,你也不可能認識那人。”
“你們兩個磨磨唧唧地,做事情怎麼這麼不利索。這眼看著要準備晚膳了,可菜還沒準備好!”康慧之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此時正滿臉不快地看著兩個婆子。“啊,水姨娘饒恕老奴,實在是這事情太叫人驚駭,奴才忍不住多起了嘴。”馮婆子趕緊告罪。康慧之道:“什麼事情太叫人驚駭了?說來聽聽。”
馮婆子巴不得她這麼問,當下就唾沫四濺地說了一通。“安南王府,夏家人,你是說他家那個叫齊哥兒的在廣濟寺差點被歹人給害了?”康慧之的神色太過激動,馮婆子有些驚訝,愣了一下道:“對,就是他家。只是水姨娘你怎麼知道那安南王府的小世子爺叫齊哥兒。”
“哦,這個又不是什麼秘密,我聽人家介紹京都的權貴,介紹到他家的時候說了一嘴就順便記住了。”康慧之敷衍著馮婆子,心裡卻哼了一聲:我當然知道了,“與天地兮同壽,與日月兮齊光”,外祖母偏疼夏榮和顏氏的孩子,親自替他們取的名字。
回到自己屋裡,康慧之再也不用掩飾自己的情緒了,她一邊握緊拳頭奮力揮舞著,一邊嘴裡喃喃咒罵著。老天怎麼能只開半隻眼呢?您既然讓顏氏的寶貝兒子遭了劫難,那你就索性取走他的性命好了,您這樣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又有什麼用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