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悄悄點亮初春的夜空,院子里的雞開始扯著脖子啼鳴。余小草的雙胞胎姐姐余小蓮,便輕手輕腳地穿起衣服來。
白天睡得多了,姐姐剛有動靜,余小草就醒了。她揉了揉眼睛,隔著窗紙看到外面天色尚早,蒙眬地說了句:“怎么起這么早?”
余小蓮打著哈欠套上布滿補丁的外衣,看了一眼大炕上熟睡的柳氏,壓低聲音道:“吵醒你了嗎?昨天娘睡得晚,我多做點活兒,讓娘多休息會兒。天還早,你再睡會兒吧……”
小草望著這個八歲小蘿莉瘦小的背影,這個現代還在父母懷中撒嬌耍賴的小學生,在這個家庭中,已經頂的上大半個勞力了。
院子里,奶奶又咋呼開了:“都幾點了?還沒做飯!家里有人受傷就有理了,可以什么都做了?”
這人,也是看盤子下菜,瞅準了柳氏軟弱,余海又聽話,把大的小的都緊緊拿捏在手中。男人們在家的時候好一些,大概是有些顧忌老余頭吧。
聽到張氏一大早又扯著嗓子嚎開了,余小草有些不耐地皺了皺眉頭。偏心的奶奶,整天挑刺的大伯娘,還有又饞又懶還總是欺負他們的大堂哥……前世,她一個人帶著弟弟妹妹生活,雖說難了點兒苦了點兒,可也從沒這么憋屈過。
這幾天,柳氏除了做沉重的家務,晚上還不合眼地守在女兒的身邊。本來瘦弱的身子,熬得只剩下一把骨頭,臉色更是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眼下是濃濃的青黑。
聽到外面的叫罵,柳氏匆忙起身,下炕時卻踉蹌了幾步才站穩了。
余小草趕忙下炕扶住娘親,讓她在炕邊坐下,道:“娘,您的身子也不太好,休息一會兒吧。少做一天飯,也餓不著他們!您要是累病了,爹還不得心疼死……”
據觀察,余海這個便宜爹,不但寵孩子,還是個疼媳婦的。只要在家,總是搶柳氏手中的活兒干。可惜,他每天打漁賣魚捕獵,在家的時候太少了。要不,柳氏的身子不會這么破敗。
“死丫頭,跟誰學的這怪話!”柳慕云黃瘦的臉上,染了一層胭脂色。
“小蓮一個人忙不過來,我去看看吧……”柳慕云抬腳就要往門外走,卻被女兒拉住硬按在炕上。
“別理奶奶,她更年期綜合癥!她罵什么,你左耳進右耳出,別往心里去……”余小草頓了頓,突然拔高了聲音,尖聲叫道:“娘,娘!你怎么了!!奶奶快來,我娘暈倒了??!”
柳慕云坐在炕沿上,愣愣地看著女兒,沒反應過來。余小草忙壓低聲音道:“娘,您累暈了。還不躺下去?”
小女兒受傷醒來后,人靈巧了,性子也精怪了不少。也不知道跟誰學的。柳暮云點了點她的小腦門,配合地躺下了。
柳慕云剛閉上眼睛,張氏就推門進來了,嘴里叨叨著:“怎么回事?一家子沒一個省心的,小草,你娘怎么昏倒了?”
“娘為了照顧我,已經整整幾天沒合眼了。剛剛奶奶喊沒人做飯,娘起得急了,一下就栽倒地上人事不省,我好不容易才把她扶到炕上……奶奶,請尤大夫來看看吧。我好害怕娘也一睡不醒,嗚嗚嗚……”余小草捂著臉假哭。
張氏皺著眉頭,看到瘦得沒二兩肉的老二媳婦,心中忍不住嘀咕:這個病病歪歪的老二家的,不會真病了吧?要真累病了,又得花錢!
她對余小草道:“請什么大夫,你娘是太累了睡過去了,少一驚一乍的。別吵你娘,讓她多睡會兒!”
出門聽到老大媳婦還在指手畫腳地說沒人做飯,張氏終于忍不住了:“吃,吃,吃!少吃一頓也餓不死你?。】纯催@個家亂成什么樣子,還嫌不夠?。。∫淮笤缇统吵硞€沒完,想早點吃就自己動手,沒看小蓮正忙著嗎?”
小姑余彩蝶默默地從自己屋里出來,從柴垛抱了一捆柴,就要進廚房生火。張氏哪舍得女兒做飯,便順手抄了一個笤帚頭,朝靠在墻上曬太陽的老大媳婦胳膊上抽了一家伙:“你個沒眼力勁的,還不去做飯!讓你十幾歲的小姑伺候你啊?”
余小草聽著特無語,感情你女兒是女兒,別人的女兒就不是女兒了?余小蓮才八歲,比你女兒小多了,從早忙到晚你看不到,你女兒就抱了一捆柴就心疼了?
老大媳婦捂著被打的胳膊,咕咕噥噥地進了廚房,心不甘情不愿地升了火,罵罵咧咧地開始做早飯。
余小草見娘躺炕上沒一會兒功夫就睡著了,便躡手躡腳地出了門,小心地把門帶上,拿了盆子幫小蓮喂雞。
余小蓮忙一把搶過去,看了眼她頭上的紗布,低聲道:“你的傷還沒好呢,哪能讓你干活?餓了吧?你坐會兒,早餐一會兒就好!”
這老大媳婦好多年沒沾過灶臺了,讓她張羅一家人的早飯,還真難為出一身汗來。這時代每天只吃兩頓飯,一般是上午十點和下午四點左右。這都快中午十二點了,早飯才端上來。
喝著帶糊味的豆羹,還有干得幾乎能噎死人的雜面餅,打漁回來的老大余大山忍不住發火了:“這飯讓人怎么吃啊?還有面餅,硬的跟石頭似的,還讓人吃不?”
“問問你媳婦!讓她做個飯,從巳時初(早上九點)就進廚房了,折騰了快兩個時辰,就弄出這么個玩意兒出來!”張氏掰了一塊面餅在嘴巴里努力地嚼著,喝了兩口豆羹才硬噎下去。
余家的豆羹,是用黃豆面粉,摻著少量黍面熬制而成。本就帶著一股豆腥味,再熬糊了,那味道很是酸爽。
“老二媳婦呢?怎么沒來吃飯?”老余頭皺了皺眉頭,把手中的面餅放下,問了一句。
余小草忙搶著道:“我娘累暈倒了,在炕上躺著還沒醒呢!”
“什么?你娘暈倒了??我去看看!”余海飯也不吃了,急匆匆大步朝屋里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