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舉世皆俗人
第二天，桑嬤嬤三人就各自遞了份所需用的人手給李苒。
李苒翻看著三張單子，連桑嬤嬤在內，三個人的字都寫的相當不錯，至少比她強多了。
單子上，每一個人怎麼用，寫的詳細無比。
李苒看的極其仔細，不是審覈，而是學習。
細細看過後，李苒打發桑嬤嬤往王家走了一趟，當面和謝夫人說了要人的事。
隔了一天，幾輛大車拉了二三十人，從角門進了長安侯府，住到緊鄰著翠微居的一間小院裡。
之前點到翠微居侍候的長安侯府的幾個丫頭，也都留在了翠微居。
這是桑嬤嬤的意思。
這些人，當時點過來時，就沒能挑到好的，個個都入不了桑嬤嬤以及紫茄青茄的眼。
“黃了是好事，再找別家就是了。”李苒聽明白了，看了眼廚房道。
李苒差點嗆著，“出什麼事了？”
你可要謹慎。”
桑嬤嬤那裡，則搭齊了對外往來應酬，和對內理事的大致架子，只等著以後慢慢補齊人手。
李苒凝神聽著，沒說話。
曹二奶奶站在垂花門下，和李苒說笑了幾句，就告辭回去了。
可雖說都不中用，全數清退出去，也顯得過於不盡人情，不如等嫁進榮安王府之後，打發到合適的地方，反正，那座王府，幾乎空著，到處需用人手。
她從來沒過生日的意識。
好在，李苒的不知所措，並沒真讓她亂了陣腳。
真要有什麼便宜都不要，一心一意只爲了你好的，那不是爲了你好，那是爲了更大的好處，眼下的小好處不放在他眼裡就是了。”
接著是桃濃，還好沒跪，只左一個福右一個福，一連福了七八福，吉利話兒涌泉一般，聽的李苒乾脆不理她了。
李苒忙迎出去。
桃濃輾著茶，看了眼周娥，接話道：
曹二奶奶看到李苒，離得還有七八步，就喜笑顏開的先恭賀起來。
給賞錢這事她非常能理解，類似於慶賀公司成立多少週年，這慶賀，是一定要落實到每個人發多少錢，或是發了什麼東西上，纔算是真的慶賀。
從前他們看中喜姐兒，必定是打著白老頭年紀大了，過幾年白老頭死了，就能借著喜姐兒，把吳嫂子弄到他們家，替他們家當牛做馬的賺錢。
李苒身邊，添到了四個大丫頭，由紫茄統總，衣服釵環，帳冊文書，各歸一人。
她如今忙的一個人恨不能分成兩半用，過來賀了壽，就要趕緊去忙她的正事去了。
“看著主人家權勢好處結親的，能是好門？衝著吳嫂子能賺錢結親的，也不是好親吧？這兩樣好處都沒有，肯結親的人家，纔是能看一看的好人家。”
喜姐兒接過碗，吳嫂子忙著搬來了茶桌等等，桃濃挽起袖子，開始焙茶沏茶。
桑嬤嬤立刻提供了十來種方案，紫茄一邊聽一邊點頭，這些都是曾經有過的舊例。
周娥指著端著幾碟子茶點過來的吳嫂子。
李苒細細品了，讚了一句。
“話是這麼說……我的意思是說，我這把年紀了，又沒家沒院的，她們倆跟著我，能跟幾年？等我百年之後……”
以後可不是從前了，別太計較。”
這隆重的陣勢，讓李苒生出無數的倉皇和不知所措，以及滿腔的尷尬和愧疚。
“嗯，多謝。”
“這茶沏得好。”
“你那王府空的什麼也沒有，這人要是都從謝家要過來，那你那王府不就成了謝府了？最好從別的地方也收些人進去。
李苒看著她，失笑。
從前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現在，她知道了，可總也想不起來。
那家男人是個混衙門口的，大約還打著把白家腳店弄過去的主意。
“我和吳嫂子說了，這會兒黃了，是好事兒，那一家子，明顯沒打好主意。
周娥被桃濃說穿，倒乾脆了。
李苒鬆了口氣，“這樣最好。”
桃濃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指著周娥，“我跟你說，周將軍這裡一堆的人，要推給你呢。”
整個九月，李苒處處都是在學習，看各種她想到想不到的東西，做類似是西番蓮花樣好，還是鬆梅竹更佳，等等等等的選擇決斷。
不過一兩天的功夫，翠微居里，在人手上，就整飭一新。
桃濃推了杯茶湯給李苒，又拿了塊甜甜的紅豆酥，遞過去。
“你別聽她的，我跟你說。”
“我給姑娘賀壽來了。”
這俗人麼，都是這樣。”
“這樣不是正好？”
“你現在可不是從前了，從前你哪天過生日沒人理會，現在，只怕再過一會兒，各家打發上門來給你磕頭賀壽的，就要上門了……”
“爲什麼黃了？因爲吳嫂子做了奴兒？”李苒皺眉問道。
新來的二三十人，看起來和桑嬤嬤，以及紫茄、青茄三人都十分熟悉，歸整的極快。
“做她這一行的，沏茶溫酒都得學好，唉。”
翠微居添人這事兒，她還能不知道？問這麼一句，她想幹什麼？
李苒看著她，簡直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走。”沒等周娥說完，李苒站起來就往外走。
周娥擡了擡下巴問道，見李苒被她這一句話說的一臉怔忡，乾笑幾聲。
一個生日而已。
猶豫了片刻，李苒把紫茄和桑嬤嬤叫過來，悄悄問了句：大家這麼給她磕頭賀生日，她是不是該做點什麼？比如請大家吃頓飯？
“我這兒什麼好處都沒有，跟了我吧，吳嫂子這頭就沒什麼便宜能佔，這事兒……”
“你別聽她瞎說，咱們不外，我纔想把這些人託付給你，實在不行，銀子我出。
“哪有一堆？就是十幾個老兵，從前做過硬探的，都不是一般人，你們王府門房上，正用得著。”
周娥不知道想到什麼，長嘆了口氣，一口氣沒嘆完，看著李苒問道：“翠微居添了不少人。”
“她早就打著這個主意了。”桃濃瞥了眼周娥，說不上是贊同還是不贊同。
李苒打斷了周娥的話，不客氣道：
桃濃瞄著李苒臉上的陰鬱，笑道：
李苒仔細聽了，選了放賞錢，以及，每人一碗壽麪。
這幾年，喝來喝去，竟然覺得茶最好喝。
恭喜是什麼意思？恭喜她生而爲人？
桃濃點著周娥，鄭重警告李苒。
生日當天，一大早，她剛在牀上坐起來，就先接受了當值的大丫頭香芹和兩個小丫頭的祝壽，洗漱好出來，又受了紫茄帶領的所有大小丫頭的磕頭祝壽。
曹二奶奶連說帶笑的解釋。
李苒接過紅豆酥，咬了一口，垂眼抿了口苦苦的茶湯。
“我年青時候最煩喝茶，怎麼就想不明白，這苦了吧唧的東西，有什麼好喝的。
“也算也不算。”
這人吧，真是說不準。”
“話是這麼說，她們倆跟著我，我瞧著喜姐兒不好議親。”
李苒看著周娥道。
“喜姐兒的親事，黃了。”
周娥瞇著眼抿完一杯茶，一通感慨。
姑娘又是個性子清淡的，我就沒敢自做主張。”
“這京城，不光京城，連京城外頭，不知道多少人正伸長脖子，支著耳朵聽著你的動靜，要是知道你招人收人，那可不得了，那就是人滿爲患，花樣百出。
李苒剛進了吳嫂子那間小院，就先受了吳嫂子和女兒喜姐兒的撲通跪倒，以及一串兒的頭。
桃濃衝周娥努了努嘴。
謝府過來的那些人，也都是經過了謝將軍那一關的。”
“謝將軍說過，外頭的人要到我身邊，或是要進王府，先要過了他那一關。
周娥也瞥了眼廚房。
李苒深吸了口氣。
李苒往後靠進椅背裡，看著周娥，神情有幾分陰鬱。
周娥跟在後面，一邊走一邊說。
她何德何能，一個生日，能受到這樣的祝賀，以及這麼多人的磕頭。
“等你百年之後再說。”
周娥唉了一聲，擺著手道：“好吧好吧，這事兒以後再說，喝茶喝茶。”
李苒剛回到上房，周娥掀簾進來，先衝她拱了拱手，“今天你生日，恭喜恭喜。”
“我沒備賀禮，也就是昨天吩咐了廚房，給姑娘用心做碗壽麪。
進了十月，初九日是李苒的生日。
至於這一碗壽麪，居然是莫大的臉面，以及代表著幸運，增福添財保平安的那種，讓她好笑之餘，又有無數感慨。
周娥和桃濃的話，各有道理，不過，她沒準備過招人什麼的，那座王府，空著就先空著，慢慢填補好了，填補不上也沒什麼，就她和謝澤兩個人，現在這些人，已經足夠了。
如今咱們府上，也是不興賀生辰的。
“這天下人，滿天下，全是俗人！就算有聖人，滿天下，最多最多，也就那麼一個兩個，不過吧，多數時候，一個真聖人也沒有，所謂的聖人，全是假的。
“不敢當。”李苒急忙還禮，她是真不敢當。
“看你這裡有好處，反正你這好處給別人是給，給她也是給，既然這樣，與其給別人，那不如給她了，是不是？
“從前麼，你身上沒什麼好處，反倒有麻煩，那日子過得就清靜。
李苒斜著周娥，簡直無語。
“要不要出去避一避？”
我當初在孃家當姑娘時，太婆常常教導我們，說年青人生辰，一碗壽麪就夠了。
周娥一邊笑一邊跟在後面。
關於這個生日，李苒早就忘的一乾二淨了。
“這事兒吧，你得想開些。”
周娥舌頭打著結，轉而另找藉口。
我跟你說，帶兵也是這樣，忌諱連幫結派，一個百人隊全是老鄉本家，到最後，這一隊指定失控，你得混著來，一個隊裡，至少三派，好管好用。”
“咱們從后角門走。讓吳嫂子給你做碗壽麪，再弄幾個菜，讓桃濃拿銀子。”
“你過生日，我也沒什麼好東西，要不，把吳嫂子送給你吧。”
周娥等吳嫂子擺好茶點，往廚房去了，才接著道。
李苒剛吃了早飯，吳嫂子這一碗壽麪，放在只小小的細瓷碗裡，面極細，就一根，雖然很長，也就一口。
四個人八隻眼，看著李苒吃了這一口壽麪，都一幅舒了口氣的模樣。
接著是桑嬤嬤帶著所有的管事婆子，排成排兒磕頭。
你要是覺得那些老兵好，帶他們去找謝將軍，這些，我真做不了主。
現如今，吳嫂子成了周將軍的人，給他們幾百個膽兒，他們也不敢惹周將軍，這門親事……嘿！”
桃濃一聲乾笑，撇了撇嘴。
李苒剛剛確定了怎麼回饋丫頭婆子們這一份磕頭賀壽，外頭通傳，二奶奶曹氏來了。
除此，還有八個二等，十幾個三等。
你也知道，我立不起家，我自己……對啊！我怎麼忘了我也是你家王府門下的，我也該領份差使啊！
哎，你們王府門房上還沒人吧？要不，我來當這個門房頭兒？”
李苒一口茶湯嗆進喉嚨，狂咳不已。
桃濃拍著桌子，笑的前仰後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