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投奔
往長安侯府回門認親，也安排在了這一天。
榮安王府算是在謝家莊子和長安侯府之間。
兩人先回到榮安王府，匆匆吃了午飯，就趕往長安侯府。
都是要卡著時辰的，吉時么。
雖然張羅李苒出嫁這事，陳老夫人和張夫人交到二奶奶曹氏手里，說了一句全由她作主經辦后，就真的一件事不管，一句話沒說過。可今天這個回門認親，二奶奶曹氏還是沒敢大張羅大辦。
老夫人和夫人一句話沒說過，那是因為她辦事沒出過格。
這回門禮真要鑼鼓喧天的一派喜慶熱鬧，老夫人和夫人不一定說話，可一定不高興。
做人吧，要懂得不過份三個字，人家敬你一尺，你不說回敬一丈，那至少也要敬回一尺吧。
長安侯府這場回門認親，就是一派安靜簡單，倒還能算得上祥和。
最大的，今年二十六，最小的，二十歲，都在外面。”
一直議到午正前后，謝澤和太子出了延福殿。
“當年都不滿七歲？”
阿苒總說，唯愿國泰民安，現在，他也是如此心愿。
“南邊那一幫，往北邊游說各族，已經結盟了幾家，約了南北夾擊。”
走在最前的一位，高大健壯，面容黑粗，臉上胡茬長出來了足有半寸長，不修邊飾，對不修邊飾渾不在意，一雙眼睛漆黑明亮，迎著李苒的目光，笑著拱手，“在下安孝沉。”
王府側門外，五個人五匹馬，馬很普通，五個人高大英氣，眉宇飛揚，十分出色。
“孝銳。”安孝銳還是個少年郎，李苒打量他，他迎著李苒的目光，帶著明顯的好奇，一邊笑，一邊打量著李苒。
太子神情嚴肅起來。
好一會兒，李苒才呼出口氣，“快請進來，要請王爺過來嗎？”
畢竟，過了年，他都二十九了。
皇上打著包票，調度錢糧這事，他親自動手，他一向冬天最勤勉，讓謝澤安心去陪媳婦兒，太子則表示：有他看著，謝澤盡可放心。
“我和阿爹議過，這是個機會，要是時機掐得好，這南北夾擊，就是咱們一舉滅北平南。
沒多大會兒，謝澤打發西青進來稟報李苒：他進宮請見太子去了，讓她先好好把安家兄弟安頓下來。
李苒回門認親走后，當晚，長安侯李明水就趕回了軍中。
“安家？不是說……安家還有后人？”李苒愕然。
太子想象著樹起安家這面旗時的情形，一臉向往。
“一，安家還有后人，其二，他們來投奔你了……”
“剛剛，有五兄弟，說是安家后人，來投靠阿苒。”
太子干笑幾聲，看著謝澤轉回身，接著道：
安家人最宜戰場。”
李苒在花廳門口頓住步，看了兩人幾眼，才抬腳進屋。
當時還有十三位不滿七歲的安家子弟，跟著母親祖母，退回安家舊宅。
太子搓著手，看起來很興奮。
謝澤的話一如既往的簡潔。
不過，皇上和太子一致認為：
“咱們說正事兒！”
“這么急著要見我，有什么……你媳婦懷上了？”
“嗯，安家敗亡那一年，是天下最亂的時候，護持這些幼兒的，大約只有一些婦人，能護下來他們五人，已經很不容易了。”
五個人應該都沒想到她竟然介紹自己，還是和他們一樣的介紹自己。
“算了，你也別歇著了，下午早點回去，不耽誤你陪你媳婦吃晚飯吧。”
蔓菁出去回來的極快，垂手稟報：“稟王妃，王供奉請王妃示下，能不能請王妃到前院花廳說話？”
“孝明。”安孝明眼神明亮靈活，看起來有幾分跳脫，動作很快，長揖起來，仔細打量起了李苒，
“好，你放心。”
“安家有幾位小爺，想見見王妃。”
謝澤看著對著鋪了滿炕的地籍圖認真研究的李苒，一邊笑一邊表示：他一定盡全力支持她振興他們的家業這件大事。
“本來想留你一起吃飯，算了算了，唉，看來，只怕以后再也不能留你吃飯了，這兄弟要是娶了媳婦啊，嘖”
太子低低嘆氣。
“孝穩。”緊挨安孝沉的安孝穩看起來秀氣多了，一臉笑，拱著手，多看了李苒兩眼，才長揖下去。
謝澤直奔景華殿。
“是，我問過，他們帶來了二三十人，說是有十來名婦人，年紀都不小了。我還沒見著，先進宮了。”
“安家這面旗用在南邊最佳。”
象他這么大年紀的，大孩子能開筆寫文章的，可不是一家兩家！
李苒沖安家兄弟曲了曲膝，繞過幾人，出了回事廳，急步往正院回去。
“全憑王妃安排。”
安家這些幼兒一路退回安家舊地的艱難，只怕不比他一個人活著那幾年輕松。
李苒看向王翠，“你在這兒陪一陪他們幾位，我去跟王爺說一聲，請王爺過來。”
“是。”王翠和沈麥同時應聲，轉身往外。
李苒站在回事廳正中，看著跟著王翠進來的安家兄弟。
一路上顛沛流離，活下來長大成人的，只有五位。
下了臺階，太子笑道：“咱們議的這些，還有別的，兵力糧草什么的，你回去，有機會就跟安家兄弟說說，不用瞞他們。
李苒先往回事廳過去，王翠急步出門，請進安家兄弟。
“嗯。”謝澤點頭。
太子聽說謝澤來了，現在就要見他，忙讓正在議事的幾位大臣先退下，幾步進了偏殿，看到一臉笑意的謝澤，兩根眉毛立刻飛了起來。
“什么軍報？”
“安家人來找我，五兄弟，最大的二十六，最小的二十，說是安家人最宜戰場。”
謝澤斜著明顯有些興奮過頭的太子，問道。
謝澤被他一個突轉，差點嗆著，繃起臉，蹙眉斜了他一眼。
“去延福殿，咱們好好議一議。”
安孝沉的回答和李苒的問話一樣直接。
“人在哪兒？帶進來沒有？”謝澤驚訝的眉毛高高挑起，脫口問道。
謝澤迎著李苒的目光，彎腰拿起鞋，一邊給李苒穿上，一邊低低道：“只怕是要緊的話。你過去一趟吧。”
“那是什么喜事兒？還是，以后你就成天這么笑瞇瞇的了？這可有點兒嚇人。”
謝澤轉過身，仰頭看屋頂。
從今年臘月起，李苒就要開始收年帳對年帳，以及，考慮那些莊子該如何打理。
午飯后，李苒正準備接著看那些地籍圖，爭取在明天早上出發前，至少把要去的那幾座大莊子的田莊情況，以及四周的地形記清楚，當值的蔓菁進來稟報：王供奉和沈供奉請見王妃。
“先見一見吧。”
“人，你見過了？”
太子頓住話，輕輕吹了聲口哨。
王供奉和沈供奉就是安老夫人送給她的兩名武婢：王翠和沈麥。
謝澤不再堅持，和李苒商量了，決定隔天一早，帶她出城去看看那幾座臨近京城的莊子。
“是。”
“李苒。”李苒沖五人曲膝，簡單明了的介紹自己。
“為什么過來見我？”
李苒瞥了眼笑容明朗的安孝銳，轉向安孝沉問道。
“是，說是最后一戰后，安家余了十三位不滿七歲的子弟，返往安家舊地的途中，多半夭折，長大成人的，只有他們兄弟五人，安家人做事如離弦之箭，應該是真的。”
李苒一個怔神。
她不愿意把曾經的戰士當作婢女使喚，就依桑嬤嬤的建議，對兩人以供奉稱呼，讓她們空閑時，指點指點府內的婢女們練練身手，以及看一看府中安防之類。
安家人做人做事如離弦之箭，咱們至少要待之以誠。”
“全由王妃作主。”王翠微微欠身。
謝澤神情凝注，思維很快，話語很慢。
看著急沖進屋的李苒，謝澤坐直上身，關切道。
“不是投奔我，是投奔阿苒。”
現在，自己家的莊子，那更是一定要盡力打理到最好的。
“本來想讓你安安心心跟你媳婦兒好好甜蜜幾天……這一句真是正事兒。
“是。”王翠欠身笑應。
太子輕輕抽了口氣，往后一步，眼睛閃亮的看著謝澤，片刻，笑起來。
李苒幾乎立刻就拿定了主意。
安家兄弟來投，現在，咱們又多了一份先機，到時候，可以打出安家這面旗。”
王翠和沈麥并排站在花廳門口，神情嚴肅。
萬一別有所想，她就把話說明白，讓他們立刻離開，這件事，她就不準備告訴任何人了。
謝澤臉上笑意隱隱。
“安家的規矩，兒郎七歲從軍征戰。
霍帥那邊，前天送到了一份軍報，本來想等你歇過這幾天，再告訴你，現在安家兄弟……”
“嗯？”太子怔住，“安家？是了，你媳婦兒的外婆，敬惠安皇后！”
別人不知道，反正李苒是非常滿意，謝澤也覺得很好。
太子撇著嘴，嘖嘖有聲。
李苒站在影壁旁，遠看著有說有笑的五人，片刻，輕輕吸了口氣，低低吩咐王翠和沈麥，“請到回事廳說話吧。”
這幾位安家后人為什么來找她，這份意圖，她不能確定，還是她自己見過他們，確定了之后，再說下一步。
對于李苒來說，屬于她的東西，哪怕就是一根草，她也會盡全力把那草養的比別的草鮮亮肥大。
“嗯，老大安孝沉，和安帥那幅畫像極似，今年二十六歲。”
太子圍著謝澤轉了半圈，嘴角一路往下撇。
王翠、沈麥帶著李苒，走的很快。
“孝智。”安孝智略矮一些，迎著李苒毫不掩飾的打量，看起來很有幾分羞澀之意，看了一眼，就垂眼不敢再看。
王翠直視著李苒，沈麥不說話，只幾乎一眼不瞬的看著李苒。
李苒沒解斗蓬，也沒坐下，進了屋，看著緊跟進來的王翠和沈麥，直截了當問道。
“出什么事了？”
李苒裹緊斗蓬，出了花廳，看著守在花廳門口的蔓菁，吩咐了一句：“跟王爺說一聲，我跟兩位供奉去去就回。”
軍務再怎么忙，也沒忙到一天不能歇，最少最少，他也得歇上十天半個月，好好陪一陪他新婚的媳婦兒。
謝澤也輕輕嘆了口氣。
李苒沖到謝澤面前，一口氣說道。
對于長安侯府，李苒理想中的關系，就是這樣：相敬如賓以及如冰。
“請進來吧。”李苒看了眼看著她的謝澤。
謝澤握了握李苒的手，站起來，急步往回事廳過去。
“真是大好消息！”
從安孝沉到安孝銳，或是揚起眉，或是瞪著眼，看著李苒，安孝銳眼神亮亮，笑出了聲。
年后要興兵，負責調度錢糧，以及統總大局的謝澤，第二天也該去忙他那些軍務。
王翠和沈麥自從被送到她身邊，和她見過頭一面起，直到現在，這是頭一次請見她。
“是奔著你媳婦兒，也是奔著你，你媳婦兒要是沒嫁給你，她承擔不起安家的投奔。難道你跟你媳婦兒還分你我？我瞧著你倆這蜜里調油的……”
謝澤糾正了一句。
王翠看著李苒，答的更加直接明白。
“出什么事了？”
王翠的話平和淡漠，李苒卻聽的心里五味俱全，堵成一團。
“嗯。”李苒低低應了，站起來，接過蔓菁遞過的斗蓬披上，出門往前院去。
“家中長輩吩咐我們兄弟五人前來歸附王妃。
“在回事廳，你去見他們吧。”
太子一邊說，一邊往外走，謝澤緊跟上，兩人低低說著話，徑直往延福殿過去。
安孝沉拱手笑道。
“嗯。”
安家的最后一戰，七歲以上兒郎，盡皆死于國。
李苒舒了口氣，微笑道：“重返戰場，就該歸附王爺。”
蔓菁忙答應了，看著李苒走出幾步，轉身回去稟報。
李苒將手放到謝澤手里，長長舒了口氣，仿佛把什么重要而沉重的東西，放到了謝澤手里。
“你沒娶媳婦嗎？”謝澤反問了句。
“我跟你哪能一樣！”
太子瞥著謝澤，笑的說不出什么意味。
他又不是老房子著火！
(本章完)